第1章 夢醒

半夜，孫彧從夢中醒來，迷迷糊糊的打開蚊帳下了床，他要去趟衛生間。

窗戶透進來的微光足以看清四周，不開燈也不會影響他走向衛生間，到了衛生間門口，順著肌肉記憶的位置把燈拉亮。

衛生間是有面大半身鏡的，媽媽從小就跟孫彧和弟弟孫嘉說晚上關了燈就別照鏡子，哥倆一開始不信邪，直到各自半夜上廁所的時候都曾被嚇得跑回房間為止。

倒也不是發生了什麼靈異事件，純粹就是沒法預知在光線不好的情況下，人眼會從鏡子里看到些什麼。所以，兄弟倆討論了一番之後，決定老老實實的遵守這一條，人還是要儘可能避免自己嚇自己的。

開了燈之後就沒什麼顧忌了，孫彧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看上去當然還是自己，但心裡知道，大概也許可能會有所不同了。

上完廁所回到床上，孫彧盯著蚊帳頂，暫時沒有什麼睡意，他也得捋一捋現在的情況。

弟弟去年參加了一次省際乒乓球賽，被八一隊看中，他自己也願意去，在11歲的年紀就開始體驗背井離鄉。

於是現在這個房間只有孫彧一個人睡，床仍然還是那個架床。

而孫彧考完中考之後，就開始做起了這個持續了差不多兩個月的系列長夢，在夢裡，孫彧時而第一視角，時而第三視角，體驗和旁觀了一個人或者說就是孫彧自己的許多人生片段，包括過去現在和未來。

過去的片段，孫彧已經很難分得清是夢還是回憶，但是今天，應該是今天了，馬上就可以驗證這個夢境所展示的未來片段。

在夢裡，他去學校領高中錄取通知書，在班主任辦公室，班主任略有些遺憾地對孫彧說：「可惜你報的中專沒有錄取。」

孫彧在夢裡對此並無所謂，班主任說這話的時候，他只是笑了笑，然後就走了。

實際上在填寫中考志願的時候，他只是簡簡單單的填了高中志願，只有一個縣中。他不知道市裡有中學面向全市招生，當然，知道了也沒用，他的分數肯定是不夠的。

而中專志願則是班主任堅持要他填一個他才填的，不然不收他的志願。於是，孫彧填了個市政園林學校。

他不是太明白班主任為啥一定要讓他填個中專，他自己的中考分數進縣中重點班肯定沒問題，但上好一點的中專還是有些距離。只不過填志願也就幾個字的事情，他也就沒有和老師爭執。

夢中填志願的這段經過，與現實中孫彧的經歷是一模一樣的，他現在很期待著到時候班主任會對他說些什麼。

剛才上廁所的時候順便看了一下時間，凌晨三點多，通常他會六點起來跑步，還能再睡一陣。

終究是個14歲的少年，沒有那麼多的心思，很快孫彧又進入了夢鄉。

「該你了。」

夢裡的孫彧站在一面半身鏡前，對著鏡子開口說道。

鏡子里的孫彧，一如剛才他在衛生間照鏡子時看到的樣子。

鏡里鏡外的對視中，夢境漸漸起了霧氣，最後，人、鏡、以及鏡子里的人都淹沒在一片白茫茫里。

孫彧沒有被驚醒，潛意識中他並沒有覺得這是惡夢場景，而只是認為這是一個大結局。

在生物鐘的驅使下，孫彧準時醒了過來，六點鐘天已經亮了，洗漱完畢孫彧便下樓開始日常的晨跑。

媽媽在單位飯堂工作，今天是早班和下午班，不到五點就起床去上班了。

至於父親，比孫彧起得早一些，這會兒應該也在外面跑步。

這一切與以前並沒有什麼不同。

孫彧一路跑著，大腦仍然在想著昨晚上的夢。夢境和現實還有一些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的東西，比方說，夢裡孫彧只有個正常念書的妹妹，但現實里他只有一個去打乒乓球的弟弟。

如果不是最後那句「該你了」，孫彧都有點懷疑這是一個庄生蝴蝶夢了，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心有不甘，所以讓孫彧再來一次？

在夢裡孫彧所做的選擇而產生的不甘和遺憾，現在夢外的孫彧做另外的選擇，結果也許會不同？但那樣難道就不會產生新的不甘和遺憾嗎？

雖然在夢裡孫彧的人生說不上有多出彩，但至少也是平平安安的一輩子。

孫彧現在不能確定這個事情，但是既來之則安之，夢裡的孫彧已經給他展示了許多錯誤選項，那他為什麼不去選個別的呢？

最直接的就是現在對早起跑步的態度，孫彧以前多少是有些抗拒的，但現在他自己的想法已經不同了。畢竟一個好身體的意義，到了三四十之後才能真正體會到，如果不是夢裡看到，一個剛剛進入青春期的少年是很難想象的。

所以，趁著還在少年，好好鍛煉身體吧。而且憑著夢裡所見所聞，他現在已經有意識的在控制呼吸節律，而不再像以前那樣悶頭瞎跑。

父母親的單位在縣城郊外，辦公區和家屬區混在一起，四周也沒有圍牆，單位被公路和稻田菜地魚塘包圍著。

雙搶結束沒多久，稻田裡的秧苗已經兩尺來高了，但一眼過去還是稀稀疏疏的，葉片還沒充分長起來。

平時單位里的人早上起來也大都是在這田邊地頭跑步打拳。因為要走農機，路還是挺寬敞而且堅實的，只是下雨的時候路上就會有不少水坑或者泥窪。

長跑這種事情當然是越跑越愉快的，孫彧跑完回到家，發現快七點了。這也就是放假，開學了他可不會這樣跑，不然趕不及上學。

父親正坐在飯桌旁吃早餐，吃完就去上班，單位夏天上班時間是7點半。

孫彧進門，父子對視了一眼，孫彧沒有吭聲，只是看了看桌上的早餐，油條豆漿，並沒有孫彧的份，他平時都是去吃的米粉。

「今天去領通知書？」父親隨口說道。

「嗯。」孫彧一邊應著一邊走回房間，去拿換洗衣服先洗個澡。

轉頭看見孫彧拿著衣服出來，父親很是奇怪：「以前怎麼沒見你跑步回來洗澡？」

「以前是走回來的，汗早落了。」

「洗完澡就把衣服洗好，別扔桶里到晚上漚臭。」

「知道了。」

反正這種天氣，早上晾出去的衣服下午就幹了，不影響換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