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姥姥來了
蠟燭的火光之下，是一張柔美，白皙，婉約到極致的面容。
這女子年紀約莫不過二十，只有十七八歲。
她嘴角含笑，眼神中滿是春意，盈盈下拜，柔聲道：
「拜見相公！」
老張頭臉笑得幾乎扭曲了起來：『自己是何德何能，這一輩子臨入土之時，還能娶到如此美麗的嬌娘！』
黑玄道長道：「怎麼樣，滿意嗎？不滿意我幫你換一個！」
「滿意！滿意！」
老張頭嘴角的涎水都流了下來，這樣的女子，別說是老村上的富戶，就是城裡的參將府尹，也不一定能娶到。
自己上輩子是積了什麼福報，這輩子會有這麼大的福分。
黑玄道長輕嘆了一聲，「你娘子路上被鬼物所襲，差點被擄走，我修為未到，沒有保全，以致她受了陰傷，才不得已用棺材裝來，來日你去找個上好大夫，慢慢醫治，也就痊癒呢！」
老張頭急忙躬身點頭：「我理會的！道長一路辛苦，請入廂房歇息！」
美人在前，他已經等不及要入洞房呢！
黑玄道長一手撐起黑棺，從房中走了出來，叫道：「別送呢，進去洞房吧！我幫你在外面守著！」
老張頭退入房中，將門閂了起來。
看向眼前的美嬌娘，他的聲音之中充滿了喜悅，油膩：
「娘子！娘子！你叫什麼名字！」
黑玄道長將棺材放入了廂房床底，走出房子時特意看了眼院子中的青年。看到他一身黑衣，和自己穿得一模一樣，正是在路上不斷捉弄自己，要拜他為師的青年——杜方。
黑玄忍著氣，裝了個沒有看見，這裡大事要緊，等這事一了，必定活宰了他。
他小心翼翼地將囍房的窗戶鎖死，用白紙貼了，防止被寒風吹斷安魂香，出了岔子。
隨即走到院子爐火當中，大馬金刀地坐在杜方對面。
一雙眼神在寒風中利如刀刃，他沉聲問道：
「貴姓？」
「你知道我名字，又何必再問？」
「你路上三番四次捉弄我，到底是為了什麼？」
「拜師啊！我想讓你做我師傅！」杜方微笑。這神色讓黑玄一陣警惕，他立刻看向杜方背上的包袱。
從外面一看不是劍就是刀，不是江湖武人，就是修道之士，但在這個年輕人身上，他看不透一絲一毫的修真氣息的波動。
黑玄試探著問了一句：「你也修劍？」
「還沒入門！所以想拜在你的門下，學習那鬼道之術！」
黑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哦，你很了解我？」
「當然，玉真觀的黑玄道長，登階二境的鬼修。」
黑玄霍然長身而起，驚聲倒退，大怒道：
「你是什麼人？你在跟蹤我？」
杜方突然笑了，「憑道長的修道天資，我還不屑於跟蹤你，坐下吧，我不是為了你來的！」
黑玄悚然道：「你到底是誰？」
「靈霄山！」
當杜方吐出這幾個字的時候，黑玄輕輕吸了口氣，緩緩坐了回去。
這件事一旦被靈霄山插手，那幾乎意味著自己白打工，這九年心血，算是白費了，浪費九年大好年華，卻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黑玄道長狠狠的捏著自己的拳頭，指頭幾乎都捏白呢，靈霄山有幾名五境登階的高手，在中則州，除了龍淵劍派，幾乎是碾壓所有修真之士的存在。
在這種憤怒與痛楚之中，腦中忽然閃過一絲電閃，『我不是為你來的！』這年輕人來自靈霄山，卻不是為他來的。
黑玄道長顫聲道：「尊駕，是為了那靈器來的？」
自從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他的稱呼也變了，問出靈器的同時，將懷中的銅爐緊了緊。
杜方看著他緊張的樣子，不由得好笑道：「放寬心，我說過，不是為你來的，你那靈器還沒煉製而成，就算煉成，靈霄山也看不上。」
「你保證？」黑玄道長兀自不放心。
「好，我保證！」
「既然你來自靈霄山，為何，一路上還要找我拜師？」黑玄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無聊，想玩玩！」
杜方淡淡的道。
黑玄道人心中罵了一句：『他媽的，沒事找老子消遣，要不是實力猜不透，又不知道他出身，早拿起一劍砍了他。』
他心中忿忿不平，嘴上卻不敢多嘴，生怕多說了話，會惹出自己解決不了的後果。
兩個人就獃獃的坐著。
北風呼嘯著從門外颳了進來，幾乎將火堆吹散。
杜方籠了籠火苗，上去將柴門關住。
靜寂的寒夜之中，門外忽然間響起了『篤篤』的敲門之聲。
黑玄道人打了個冷戰，這麼晚了，是誰沒眼力見，還來串門。
「門沒有鎖，進來吧！」杜方盯著那處黑暗，淡淡的道，眼神卻看向黑玄道人，那眼神意思，就是想說一句：『來找你的。』
他的聲音很大，門外卻像是沒有聽清，依然『篤篤』地敲著門。
黑玄忽然間感覺到一絲冷意，心緊了一下。
杜方將木料，刻刀重新拿了出來，眼皮也不抬，淡淡的說道：「來的不是人，應該是來找你的。」
話聲一落——
院門被推開，門外果然沒有一個人，寒風嗚嗚地呼嘯著從門外刮進來。
黑漆漆的門外，伸進一縷細細的頭髮，瑩白之色，在黑暗中閃著細膩的光芒，白色髮絲越來越長。
從院門伸了進來，從繁花一般散開，在它旁邊，是一根綠色的藤蔓，只有指頭粗細，一左一右，快速無倫地向著木板房爬了過來。
瑩白的頭髮如雪一般，和青藤蓬勃的生長，一眨眼之間，幾乎升滿了院子，陰沉的黑暗徹底壓了下來。
杜方看著黑玄：「看來這裡的禁婆和樹妖挺多啊，殺了一個，又來一個！」
話聲剛一出口，白絲與綠藤同時向他匍匐而來。
杜方忽然神色一冷，用手在地上畫了半個圈，淡然道：
「別碰我的火，火要滅了，我要你們的命！」
這一句話很有效果，頭髮與青藤立刻繞開火堆，向著老張頭的喜房蜿蜒而去。
「陰邪，膽敢找死！」
黑玄道人怒喝一聲，已經拔出雷擊木劍，刺破院子中沉沉的黑暗。斬在頭髮與青藤交織的草海之中。
『嗤嗤』的焦臭味立刻傳滿了院子。白色頭髮與綠色青藤迅速縮了回去。
兩個女子的聲音同時響起：
「姥姥來了！」
門口傳來一聲怪笑，一個老婆子拄著拐杖，穿著壽衣，裹著小腳，顫顫巍巍地從柴門之中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