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馬爾福的古怪

生氣是不可能的。

距離晚宴還有三個小時，她面色如常地切割著手下的藥材，精準無比地投放進坩堝，看著面前逐漸變化為和書頁圖片完全一致的淺粉色藥劑。

她的搭檔對此早就習以為常，迫不及待地上前將藥劑交了過去。

陰沉冷漠的魔葯教授只瞥了一眼面前的藥劑，就熟練地在這組成績單上打上了大大的「E」——這是他對格蘭芬多能夠做出的最高評價。

黑漆漆的眼神掃了一眼下方的金髮女孩，又在接觸到對方目光前自然收回，轉而看向另一個金燦燦的小腦瓜。

當看清男孩的舉動時，斯內普的臉色不由地沉了下去，嘴唇動了動，似乎想吐出一連串充滿藝術感和攻擊性的美妙語言。

但他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即使如此，來自大蝙蝠的恐怖目光仍然讓正在得意洋洋炫耀著家世的德拉科身形一陡，他惱火地看向對面笑出聲的羅恩哈利，小聲威脅道:「你們死定了！膽敢嘲笑一個馬爾福！」

接著惡狠狠地剜了一眼因為憤怒而小臉漲紅的波特，才轉過身繼續製作他手上的魔葯，很快也交了上去。

斯內普同樣只瞥了一眼，陰沉沉的臉色略微緩和，沾好墨水的羽毛筆在紙上不加思索地打出一個漂亮的「O」，德拉科毫不意外，嘴角掛著矜持高傲的笑容轉身離去，期間還衝討厭的波特他們翻了一個優雅的白眼。

真像一隻亮晶晶的小花孔雀。

瑞拉忍不住彎了一下眼睛，沒想到這位一向目中無人的貴族小少爺居然敏銳地頓住了腳步，突兀地轉過了頭。

目標卻不是哈利，而是她。

熟悉而冰冷的目光直直與她含笑的眼睛對上。

猝不及防。

——如果說她也會遇到處理不好的關係，那必然是因為理念不合。

而恰好，馬爾福家這樣厭惡麻瓜的純血貴族就是如此。

從前有盧修斯，現在是德拉科。

瑞拉嘆了口氣，不想招惹是非，正準備開口，對面的男孩卻已搶先一步，灰藍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傲慢的腔調隨之而來:「柯林斯，你還真是和你那傲羅父母一樣——」

女孩的眼光逐漸變得危險起來，辱不及家人，如果他不懂這個道理，她不介意讓他提早明白一下其中含義。

「閉嘴！馬爾福。」

「令人厭惡。」這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空氣安靜了幾秒。

瑞拉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隨後淡淡移開了目光，看向剛剛替她出聲的好朋友——過道中的哈利和羅恩都不約而同地頓住了憤怒的腳步，面面相覷，困惑的神色爬滿了臉頰。

馬爾福他？

這是他在亂髮脾氣時會說出來的話？

不怪他們驚訝，話說出口連本人都感到意外，德拉科眨了一下眼睛，反應過來后陰沉著臉不再說話。

其實很難聽了，但這畢竟是以毒舌聞名的馬爾福。

德拉科.馬爾福的語言攻擊能力絕非說說而已，常常能使人暴跳如雷，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粉身碎骨。

包括但不限於:骯髒的泥巴種，低賤的東西，噁心的窮鬼，養畜生的僕人……

基於以上種種完全稱得上辱罵的言辭，這句「令人厭惡」也變得無足輕重，甚至可以說得上是輕飄飄、軟綿綿的了。

「怎麼，大名鼎鼎的波特也想要學人英雄救美了嗎？」德拉科呸了一聲，慢悠悠地走過來，挑釁似的揚起了下巴。

「從來沒人敢拿馬爾福的名號立威！波特，你好好等著吧，我會將今天的事寫信告訴我爸爸！」

哦，果然還是老一套。

哈利和羅恩滿不在乎地撇撇嘴，羅恩用口型無聲地示意她:「馬—爾—福—是—個—沒—斷—奶—的—慫—貨。」

瑞拉不贊同地皺了皺眉，下意識地用餘光瞥了一眼旁邊這位小少爺。

德拉科顯然還沉浸在指望爸爸會幫他教訓波特的美好幻想中，得意洋洋地翹著嘴角，絲毫沒有發現羅恩他們的小動作。

拜託，又不是誰都像你一樣那麼怕爸爸的！

誠然，馬爾福家族家大業大、權勢滔天，但那可是未來的救世主，是跟伏地魔決一死戰的男人，為權勢低頭？

麗塔.斯基特都不敢這麼寫。

瑞拉抿了抿唇，說實話對方傻的挺可愛的。

但考慮到德拉科.馬爾福仍然有些緊繃的小臉實在經不起她這一笑，於是她趕在哈利再次出聲前止住了這場鬧劇——

「馬爾福先生，對您的不喜我深表遺憾。」

看著對面神色略緩的臉，少女暗自挑了挑眉，突然間話鋒一轉，「但是，在這件事上，我似乎沒必要學，也不用去學怎麼做，想必您的身邊也不缺討喜的人？」

「對於今天的事情，我表示理解，只盼望我們以後不會在除課堂外的時間裡遇見對方，感謝梅林。」

對方嘴上說的恭敬，語氣卻聽不出半分遺憾，疏離有加。

她快速地收拾好手邊的東西，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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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問她為什麼走得飛快，如果慢了一步，八成還會有什麼令人頭疼的事排隊等著她，別當她沒看見——羅恩快要拖不住想跟上來的哈利了，潘西.帕金森怒火中燒的走上前似乎想罵人，她猜她想罵的人應該是自己，他們可憐的老教授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黑著臉正準備走過來，至於馬爾福……

好吧，德拉科，他隨著話音落下緩緩睜大了眼睛，正用一種見鬼似的詭異表情死死盯著她，彷彿在質問『你怎麼敢這麼對我說話』。

瑞拉半眯著眼睛快速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氣定神閑地轉過頭，在她踏出教室門的一瞬間，她聽到了身後方傳來陰惻惻的聲音:「你會後悔的，柯林斯。」

難道是她先出言不遜的嗎？

莫名其妙。

瑞拉並沒有在意這句話，即使馬爾福這句話中潛藏的怒火比以往都要驚人，但她仍然沒有任何想要補救的打算。

因為他是德拉科，不是盧修斯。

因為她是格蘭芬多，不是斯萊特林。

這樣的處理方式才是對的。

這是對的。

在心裡反覆叮囑了兩遍后，她平復下有些奇怪焦躁的心緒，謹慎地向女盥洗室的方向走去，不知道是否是心理作用的原因，她感覺過往的人越來越少了。

到盥洗室門口時，隱隱有抽泣聲從裡面傳來，她頓了一下，接著快步走了進去。

果不其然，赫敏正坐在一個隔間里打著嗝哽咽，眼睛紅腫的像是兩隻熟透的桃子，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沒有在流淚了，或許是因為眼淚經過一下午已經完全流乾淨了。

「瑞拉，你怎麼…嗝…來了？」

「這、這節是魔葯課吧，不要告訴我你翹課了。」

真不愧是學霸。

這初見端倪的壓迫感。

小姑娘被推門的聲音驚了一下，從手掌里抬起紅通通的臉蛋，上面全是風乾的淚痕，她竭力止住哭腔，板起臉嚴肅認真向對面人問道。

可憐巴巴的。

但真的好可愛。

對不起，我有罪。

瑞拉暗暗在心裡懺悔了一下，然後極為嫻熟地湊到小姑娘身邊，將罪惡之手伸向了她毛茸茸的發頂，導致本就凌亂的髮型雪上加霜，最後還是在對方的眼神警告下才默默收回。

果然還是不能太放肆。

「咳，當然是因為我不放心你。」瑞拉在好朋友準備進行思想教育前及時補上了一句，「別擔心，我提前完成魔葯課的課堂作業了，斯內普教授給了我們組一個『E』。」

「但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赫敏的臉上滿是不贊同。

「好啦，要求嚴格的赫敏教授，」她討好似的笑了笑，「下次不會了，下次我們一起上課，別自己一個人了，好嗎？」

「嗯……」

赫敏的聲音輕的幾乎要散在空氣里，臉頰紅撲撲的，這下更說不清是因為哭過了還是其他。

瑞拉認為現在是最好的時機，適時地開口詢問了一下:「那麼，現在跟我回去吧？」

「現在，現在瑞拉你先回去吧，萬聖節晚宴應該快開始了，我，我想自己再待一會，不用擔心！我待會就回去。」赫敏吞吞吐吐了一陣，才小聲地回答說。

既定的結果。

顯而易見。

「好吧，」瑞拉嘆了口氣，不打算再勸說些什麼，「我會在晚宴上等你的，別忘了你最愛的藍莓蛋撻。」

「嗯，我不會忘的，」赫敏吸了下鼻頭，琥珀色的大眼睛閃著亮晶晶的光芒，她難以抑制地揚起了笑容，「瑞拉，謝謝你。」

對上這樣一雙閃爍著淚花、深藏著喜悅的眼睛，瑞拉突然想起了在水晶中一閃而過的下午——赫敏在女盥洗室里傷心的哭泣，還不讓別人安慰她。

怎麼會不需要呢？

是因為那些都不是她真正的朋友吧。

獨自一人，從麻瓜世界來到巫師世界的小女巫，想靠源源不斷地汲取知識來證明自己，可是，越想融入，越遭排斥。

「我想，朋友之間不用說謝。」瑞拉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是的。」

片刻后，赫敏有些迷茫的眼神逐漸亮出光彩，她大聲地說道，「我們是好朋友！」

「當然，最好的朋友。」

瑞拉繼續補充道，她頓住了快到門口的腳步，溫和輕淡的聲音響起，

「或許，比起無聊地坐在馬桶蓋上，練習一下魔咒是更不錯的選擇呢？」

看見面前小姑娘不住地認同點頭，她猛地攥了下袖子，還是將一直壓在口中的話說了出來:「赫敏，等你足夠強大以後，就會發現實力才是最好的安慰，而這些閑言碎語不過是他人微不足道的嫉妒，永遠不要低估自己的能力，也不要害怕面對困難。」

「無論是現在的，還是——即將到來的。」

女孩拋下意味不明的一段話，隨後轉身離去。

赫敏怔了怔，圓圓的眼睛盯著那道漸漸消失的清瘦身影，莫名覺得女孩的黑袍上像是有一團迷霧，難以看清。

但或許，迷霧裡其實什麼也沒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