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兩不相欠，各自安好
徐佑廷人高腿長，凳子太矮，他那雙大長腿就有點無處安放，蜷著難受，索性伸直了，雙臂往後撐在小桌子上，一雙桃花眼盯著灶台，倒像是那工地上的監工似的。
韓佳茗給了青芝一兩碎銀，讓她去廚房拿了些麵粉、肉、雞蛋、豆角、豆腐並一些調料回來。
她也不知道大廚房裡都有些什麼，所以這一頓飯就打算做簡單點。
灌湯包、豆角燜面加上雞蛋豆腐湯就夠了。
雖然簡單但她有信心絕對是徐佑廷沒吃過的味道。
這是徐佑廷等得時間最長的一頓飯，他趴在桌子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聽見一聲「大功告成」身子一震，睜開了眼睛。
隨著韓佳茗掀開鍋蓋，廚房裡頓時溢滿了肉香味，季青揉著酸疼的手臂，驚呼一聲:「好香！」
心裡剛升起的對韓佳茗的埋怨頓時就消了不少。
看著她從鍋里挑起裹著肉汁的麵條，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
徐佑廷起身，從他手中奪過扇子一邊扇著一邊走到韓佳茗旁邊看向鍋里，「這麵條怎的沒湯？」
韓佳茗道:「這叫燜面。」
她自己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挑了塊肉就放進了嘴裡，頓時唇齒生香，「天哪，這什麼人間美味啊！」
她吃得一臉滿足，彷彿真在吃什麼人間美味，讓一旁看著的徐佑廷、季青、青芝三人不約而同地咽了口唾液。
燜面、灌湯包和豆腐雞蛋湯一端上桌，徐佑廷就拿起筷子端起燜面，一邊夾一邊沒好氣地看了韓佳茗一眼，「最好有你說的那麼好吃！」
他肚子都叫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又在廚房熏了老半天，身上又是油煙又是汗的，總不能白受這些罪。
韓佳茗夾起一個白乎乎暖乎乎香乎乎的灌湯包，用筷子戳了一個小洞，近乎貪婪地吸了口湯汁才自信滿滿地道:「就怕你撐壞了肚皮。」
徐佑廷:「大言不慚。」
韓佳茗不做口舌之爭，自己埋頭大口吃了起來。
還是自己做的飯菜香啊，這兩天她吃大廚房裡端來的菜一點都沒有幸福感。今天可得好好補償自己！
徐佑廷一口面進嘴裡，眼睛瞬間亮了，抬頭看了韓佳茗一眼便頭也不抬地大快朵頤。
旁邊伺候的季青和青芝看兩人一個乾麵一個吃包子，都吃得頭都不抬，心裡對食物的渴望達到有史以來從沒有的高度。
韓佳茗一連吃了三個湯包才想起來他們，扭頭道:「快去吃，廚房剩下的都是你們的。」
季青扭頭就跑出去了，青芝行了一禮才跟上。
「叫上王媽媽！」韓佳茗在後面提醒。
徐佑廷已經幹完一碗燜面了，夾了一個湯包一口咬下去，燙的「嘶」了一聲。
韓佳茗教他，「你先戳個洞，把裡面的湯汁慢慢吸完再咬。」
徐佑廷聽她的，一連吃了六個，最後又喝了滿滿一碗湯才意猶未盡地放下筷子。
韓佳茗也吃得差不多了，可是她捨不得浪費，慢條斯理地吸溜麵條。
一根一根的吸溜，慢慢吃，一根都不想浪費。
聽見徐佑廷擱筷子的動靜，她嘴上吸溜的動作沒停，抬眼看向他，眼神揶揄。
徐佑廷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把面前光亮的碗推到一旁，道:「我同意了。」
韓佳茗咬斷嘴裡叼著的那根麵條，直起身子看他，「那咱們簽個契？」
徐佑廷:「你擔心爺賴賬？」
「我不是不信任你，我是不信任別人。」
徐佑廷不解地看著她。
韓佳茗解釋道:「哪天我買個貴重的首飾來帶，別人說我是偷的怎麼辦？有這契書為證，我掙了銀子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她這裡沒有紙筆，徐佑廷把她帶去了自己的院子。
她說一句，他寫一句。
「……三年後，徐佑廷放韓佳茗出府，兩人互不相欠，各自安好。」
筆尖一滴濃墨落下，在宣紙上暈開拇指大小的一坨。
韓佳茗見他頓住，抬頭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有些心虛地道:「我們本來就是個錯誤，你忍心要我一輩子困在幽蘭院孤獨老死嗎？」
「……你出去后難尋好人家。」
在徐府，至少他會護她安穩。
韓佳茗不以為意地笑道:「能遇到欣賞我的人當然好，遇不到也沒關係，我自己有銀子傍身，再開幾個鋪子，買幾個下人，自由自在，豈不快哉？」
她臉上的豁達不是裝出來的，徐佑廷不禁想，如有這份豁達那日又怎會尋死？
「來來，重新寫。」韓佳茗抽走他筆下洇了墨汁的紙拿了一張新的紙張放他面前。
徐佑廷沒有再多想，低頭一揮而就。
一式兩份，兩人都簽了字摁了手印。
徐佑廷看著紙上那端秀的字跡，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問道:「念過書？」
韓佳茗把契書疊好收進袖子里才回道:「跟著祖母念過幾年。」
她們姐弟的名字也都是祖母起的。
「我祖母曾是富戶家的小姐。」
徐佑廷聞言對他們即將要做的生意更多了幾分信心。
兩人就生意如何開展又合計了一番就到午時了。
韓佳茗走到門口扭頭客氣地問道:「去我那兒吃？」
徐佑廷面露猶豫。
家裡的男人白天各有各的事忙，午膳基本都不在家裡用。他雖然無所事事，但往常白天也是不在家的。
他早上已經在她那兒用過了，中午又過去，母親知道該不高興了。
但想到早膳的滋味，他又實在好奇午膳會是個什麼味道。
「也好，那就……」
他起身到一半，話也剛起個頭，就聽韓佳茗歪著頭一臉認真地問:「這是不是不合規矩？」
大太太會不會怪她帶壞了她兒子？
「算了，我自己吃吧。」反正有王媽媽和青芝陪著呢。
徐佑廷看著她輕快的背影繃緊了唇角。
……
韓佳茗回到幽蘭院，青芝已經從公中的廚房把飯菜提回來了。
早上吃了自己做的，現在再吃這公中的，實在有些難以下咽。
不過既然都拿回來了就勉強吃吧。
她還沒開始掙錢呢，就頓頓花錢開小灶也不現實。
吃完飯，她正打算睡個午覺，季青卻送來了筆墨紙硯。
「爺讓小的送來的，姨娘用完了就跟小的說。」
他吃了韓佳茗做的早膳，此刻對韓佳茗無比的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