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買兇
「等什麼呢？還不動手？」
綁著李肥肥的木墩的邊上，兩根粗大的竹子間捆了一丈吊chuang，小女童不知何時已經坐到了吊chuang上，只見她將吊chuang當成了鞦韆，一邊悠閑搖晃，一邊拿眼睛瞥著葉藏，「小師兄可是要反悔？」
蔥青綉春服的下擺，隨著吊chuang搖晃，隱隱約約露出一雙纖白小腿，帶著那一對青蝶紅花鞋也晃動不休，乍然望去，彷彿是真的有一雙青色蝴蝶在紅花和綠竹間上下翻飛著。
這情景雖是美極，但作為觀賞者的葉藏，卻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葉藏昨日午後才抵達此地，今天一早便遇到如此奇事：居然有人綁架了葉藏的同伴，然後以半騙半脅迫的方式，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讓自己去和一個高手對決？
這一切太過詭異，簡直不似真實。
這小女童要自己殺的人，是誰？什麼身份？動機是什麼？李肥肥又怎麼會被綁架至此？
都沒有解釋，只有突兀之極的一句話：幫我殺人。
這小女童究竟何方神聖？
竟然敢在太平青領道宗門所在、于吉的眼皮底下，如此肆無忌憚？！
見葉藏面露猶豫，小女童「嘁」了一聲，兩片柳葉眉挑了一挑，揶揄道，「原來那所謂君子一言，是駟馬放屁，可以隨便反悔的。」
「姑娘放心，我並非要食言，只是略有疑慮不過算了，想來，在幫你辦事之前，你是不會向我解釋的。」葉藏道。
小女童鼻翼一動，輕哼了一聲。那意思是：既然如此，那還不動手？
葉藏轉向那盤坐於地的劍客，拱了拱手，道，「在下……」
「停！」葉藏剛一開口，便被那小女童出聲喝斷，只見她在吊chuang上使勁蹬著著一雙腿，抗議道，「不許作弊！你想要和他互報家門、互通款曲？沒門！你們打完再攀交情也不遲！」
「可是，剛才匆匆而來，我身無寸鐵。」葉藏攤手道，「總不至教我空手對人家巨劍吧？一個劍手，手中無劍，正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也。」
「哈。」小女童仰天打了個哈哈，撇嘴道，「我管你這些毛病？給了你劍，你是不是還要齋戒三日，焚香沐浴？」
「不要欺負我年紀小，就想拿話來忽悠我。」小女童冷了一張俏臉，語氣中卻是頗有得意之色，「你去打聽打聽，方圓幾百里之內，能騙倒老娘的人，恐怕還沒生出來哩！」
葉藏汗顏，初見這小女童，還以為是個溫良淑德的小蘿莉，萬萬沒想到，這是一個小腹黑啊，簡直和自己穿越前見到的那些滿肚子壞水的女**有一拼。
「你學劍？」
突兀的聲音打斷了葉藏和小女童的鬥嘴，那聲音極為沉穩，且略帶沙啞，進入耳朵，磨得鼓膜發澀，卻是那盤坐在地的劍客忽然開口。
「練了多久？」那未知姓名身份的劍客如此問道，但依舊盤坐如入定，連眼皮都沒抬。
「三年有餘。」
「三年？時日太短，尚不知劍為何物。你走吧，我不願出手。」
對方這麼說，葉藏若是順勢下台，倒也不是不可以，但轉念一想，一來，恐怕那小姑娘必定不會輕易饒了自己，二來，對方話中說是「不願出手」，其實潛台詞是「不屑出手」，被人看低，再好脾氣的人，心裡不免也會有些不爽。
葉藏回話的語氣也便不由生硬了一點，「聽兄台的語氣，倒像是知道何謂之劍？還請見教。」
「小妹，玩夠了。放他們走吧。」那劍客卻不再理會葉藏，這句話是對那小女童講的，「你若是真要玩耍，便讓他去和你另外幾個師兄弟比試，就不要來擾我清凈了。」
「不行不行不行！你們必須打一場！」小女童嚷著不依，轉臉對葉藏道，「君子一言，那駟馬究竟是難追還是放屁？」
「當然是難追。」葉藏暗暗將丹田氣海中的元氣運起，「兄台，不知道這樣的水準，夠不夠資格向你討教御劍之道？」
自從許璟將畢生修為通過元氣灌頂的方式，傳給了葉藏之後，這是葉藏第一次催動體內元氣，在人前展示自己的真正實力。
從聚氣入道到聚氣小圓滿，元氣總量那驟然間多了八倍有餘，葉藏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體內澎湃的能量竟然如此驚人，海量的元氣從丹田氣海中湧出，由心脈分流，繼而充盈全身經脈，葉藏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渾身經脈雖然在元氣灌頂之時被改造擴充過了，但其中那從未有體驗過的鼓脹感，依然十分明顯那是元氣極度充足的表現。
只在短短几下眨眼的時間內，葉藏整個人的氣勢，全然改變。
那劍客依舊不語，只是眉頭微不可查地動了一動，而那小女童則是「咦」了一聲，睜大了眼睛望著葉藏，不過，那並非希翼甚或艷羨的目光，反倒……滿眼皆是發現了新奇玩具的驚喜。
元氣滿盈於經脈，強勁的力量感則充裕葉藏全身。
部分元氣外放，在葉藏身周半尺之地，形成了一層肉眼不可見的氣場聚氣小圓滿境界的威壓，竟然就這麼被葉藏順利之極地施展了出來！
「聚氣小圓滿？」那劍客陡然睜眼，沉聲點頭，「堪可一戰。」
而那小女童則拍手而笑，「我就知道三師哥不會騙我，這傢伙真的有聚氣小圓滿境界的實力！好玩好玩！」
第一次催動如此數量的元氣，葉藏初始之時還有些生澀之感，甚至有那麼一個剎那，生出了虛幻而不真實的錯覺只因為葉藏現在的實力，絕大大部分是靠繼承了許璟的衣缽而來。
但這種錯覺只存在了短短一瞬，便被一聲沉聲低吟所喝破，葉藏頓時驚醒！
剛才，若不是那劍客以內蘊元氣的聲音出言點醒自己，恐怕自己十有**便要重滔覆轍，走火入魔了！
若是放任自己這副天羅軀狂性大發，後果恐怕不會讓葉藏好受：現在葉藏已經抵達聚氣小圓滿境界，和當初聚氣入道的稚嫩，不可同日而語，最為可慮的是，這裡也不在是許璟那間小院，而是太平青領道之宗門腹地，自己鬧出了什麼收場不了的亂子，只怕于吉便第一個不能饒了自己。
驚魂初定，虛驚一場的葉藏，朝那劍客點了點頭，真誠道，「多謝兄台出手相助。」
「不妨。」
那劍客終於從地上站起，臉上也第一次顯露出幾分認真之色，打量了一番葉藏。
在此同時，葉藏也在打量著對方：
那劍客原來盤坐在地之時，葉藏便看出他的身形頗為高大，現在站了起來，粗粗看來也超過了一米九零，足足高了現在才一米六五的葉藏兩個頭還多。
他雖然身上只披了一套破舊的素色布袍，但只是隨隨便便站在葉藏跟前，其氣勢依然迫人。
背如熊羆，腰似虎豹，構成了健碩而極具力量感的身形曲線，而他那修長四肢上附著著鐵鑄般的肌肉，似乎隨時都可以爆發出爆炸性的力量！
越過厚實的胸膛、一雙寬闊之極的肩膀，筋肉發達的脖頸上，是一張線條分明而冷峻的臉，足使人感知到其內心的剛毅和桀驁。
「若是新近突破了境界，當收斂精神，以防心魔。莫不是從未修習過正精定神類的心法？」
因為兩人的身高差，所以劍客問話之時，是俯視葉藏的視角。
「確實沒有。」葉藏只覺那壓迫之感更甚，回話間，眉頭已是微有皺痕，心中更是有一個愈加強烈的疑問眼前之人，究竟是誰？
「喂！你們兩個有完沒完？」一旁的小女童卻是看不下去了，抗議道，「再聊下去，你們是不是打算斬雞頭拜把子了？」
「快給老娘打一架！」這個聲稱自己為「老娘」的小蘿莉，一雙小手使勁拍在吊chuang上，怒吼道，「老娘要看全武行！而不是你們這兩個死娘娘腔排親戚！」
小蘿莉這一聲怒吼，倒是讓葉藏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這是關於那劍客的身份的一個答案，但在眼前這詭奇的情境之下，卻又似乎覺得哪裡不對。
確實，現在在場的四人，每一個人所扮演的角色，都很彆扭。
一個是理論上的人質，但很明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何被綁架。
一個是理論上的買兇者，此人不單長了一副可愛的蘿莉臉，實際年齡更是只在十歲上下，渾身上下看不出半點買兇殺人的幕後黑手氣質。
一個是理論上的殺手，但明顯不情不願之極，完全沒有殺手的覺悟。最可疑的是，這個殺手的實力，似乎還不及他眼前的目標，要達成委託，近乎奢望。
最後一個則是理論上的目標人物，也是完全沒有列入別人黑名單之上的覺悟，不管是對殺手還是買兇者，都是一副長輩教育後輩的語氣。
而且，在這四人之間，買兇者和目標人物之間似乎是非常熟識和親密的關係，別說什麼深仇大恨，簡直看不出有半點可以導致買兇殺人的矛盾。
四人八目相對。
人質李肥肥，一雙眯眯眼，眼中不但有眼屎，更有屈辱的淚光。
買兇者小女童，目中儘是不滿，有種火星四濺的感覺。
行兇者葉藏和目標人物，一個若有所悟，另一個則是露出了「真是無可奈何」的神情。
「也罷。」
那劍客忽然身子陡然間側移到一米開外，一掌劈出，一株不知為何已經斷了半截的殘竹，再次被截出一米長的一段。
竹條飛起數米高。
那劍客身形再閃。
「錚」！
原本插在地上的巨大蒸汽劍，已經被拔起。
竹條此時正飛到制高點，在下落之前，有那麼一小會時間，近乎凝固在半空。
這一剎那，只在眨眼之間，短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劍光卻突兀亮起，那柄長近一米五、寬近半米的巨劍，竟然被人像是細劍一般舞動！
葉藏的劍法乃是江東劍豪手把手教授，豈能看不出，這其中的門道之深，簡直讓人嘆為觀止。
瞬間，劍光如曇花一般，乍現便收。
巨劍被再次深深插入土地中，而那劍客手中，卻多出了兩柄竹劍。
「接著。」劍客將其中一把竹劍拋給葉藏。「聽說武道至極，拈花摘葉皆可為兵器，今日便效仿一番吧。」
話雖這麼說，但葉藏明白對方是看自己沒帶順手的兵器，不願占自己便宜而已。
葉藏揚手接過竹劍，挽了一個劍花，贊道，「好劍法！」
對方剛才出手削出竹劍之時，已經展露出了自身實力之冰山一角。
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葉藏已經基本確認了對方的身份，而且葉藏斷定，對方也一定猜到了自己是誰。
「請大師兄指教！」葉藏藏劍貼肘，拱手為禮。
此言一出，對面的劍客眼中有異芒一閃而過，但轉瞬即逝，而坐在吊chuang上的小蘿莉，則嘟著嘴不滿地哼了一聲。
眼前人，正是于吉座下大弟子，葉藏的大師兄，羅天。
「好說。」羅天點頭，「小師弟，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