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殘酷真相

定儀大長公主府內氣氛低沉。

定儀太公主身為目前皇室里輩分最高者，自是位崇望高，她的駙馬定遠侯鄭家簡在帝心，如今又是手握兵權的侯爵，地位非同一般，眼下甚至管了博望書院，四世同堂的太公主福祿雙全，是京城貴婦女眷追捧艷羨的對象。

她早年有一個閨女不幸早亡，喪女之痛使得太公主難以釋懷，多日鬱鬱寡歡。

一直到定遠侯在外面抱來了一個女嬰，正好與太公主之女的生辰一模一樣，於是認作義女，之後這個義女被許配給魏國公，也就是現在的魏國公夫人齊氏。

這麼些年，定儀大長公主待齊氏也親如母女，連帶著外孫女許惜月也受惠頗多。魏國公許宏盛在朝中不算是最能幹的勛貴，卻也是前途不錯的大臣了，原因出自何處眾人皆知。

前不久魏國公府傳來了一個驚天消息——魏國公府大小姐許惜月並非魏國公齊氏所生，而是魏國公府姑奶奶許晴嵐與第一任丈夫荊州刺史祝常平的女兒。

當年暴斃的祝莞死而復生，親自登門指控許晴嵐謀奪人命、偷龍轉鳳的驚天真相。

齊氏一貫疼惜許惜月，得知真相后的她痛不欲生，終日以淚洗面，而當事人祝莞與許惜月則是有意無意地被分開了。

——目前為止魏國公府暫時未有對外的一致說法，兩個姑娘身份微妙，為了避免發生衝突，魏國公決定暫時分開兩個孩子最為合適。

消息傳到定儀大長公主耳中時，她正在與世子夫人說話。

定儀大長公主冷笑一聲，「魏國公越發糊塗了。」對於這個女婿，年輕時尚且稱得上是穩重老實，如今年歲漸長，倒是多了幾分優柔寡斷的毛病了。

看出婆母心情不佳，世子夫人識趣地沒有插話，只是魏國公府這出真假千金風波遲早要解決，要不然，受害者祝莞豈不是得白白受罪嗎？

世子夫人對祝莞印象不深，三年前祝莞不幸去世時，她代表定遠侯府慰問過魏國公府。

那時候魏國公夫人齊氏也面帶傷感地說了一聲，祝莞與惜月年歲相仿，還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命運卻天差地別，而今又突遭意外離世，她的小姑子老來喪女，這種滋味想想也不好受。

世子夫人沒看出齊氏的小姑子許晴嵐有多麼難受，反而光鮮亮麗如沒事人一般。當初還因為許晴嵐的容光煥發，導致鎮國長公主頗為不滿。

現在看來，那分明是有古怪，許晴嵐居然膽大妄為地掉包兩個孩子，從而達成她見不得光的小心思。

一個已故刺史的女兒，再怎麼樣也比不了國公千金的尊貴體面，更別提還是當朝大長公主的外孫女了。

眼下祝莞上門想要討回公道，許晴嵐的日子不會多好過了。

世子夫人心裡一嘆，幸好她沒有攤上喪心病狂的小姑子，否則的話，傳出去了得是一件多大的醜聞。

「老大媳婦，你怎麼看？」定儀大長公主面容平靜如水，語氣不高不低，不冷不熱，不含一絲感情。

世子夫人心一突，連忙道，「此事乃魏國公府私事，自該當由魏國公夫人全權做主。」

這件事發生在魏國公府里，與她干係不大，只不過魏國公夫人齊氏得難受很久了，當成心肝寶貝疼愛的女兒竟然是鳩佔鵲巢的冒牌貨，甚至對方母親與自己有著殺女之仇。

思及此，世子夫人對魏國公夫人齊氏抱著幾分憐憫。

定儀大長公主拍了拍椅把手，「魏國公府是打算息事寧人，讓那孩子以許晴嵐祝常平之女的身份留在國公府，不打算各歸各位。」

具體緣由猜也猜得到，人要臉樹要皮，魏國公府好歹也是累世勛貴了，縱然比不了高陽侯凌家開國功臣的尊貴體面，同樣也不是蓬門小戶。

——一旦真假千金的醜聞曝光，魏國公府必然名聲盡毀，許家子弟小姐仕途、婚嫁都會受其影響。

只是，魏國公府想大事化小，把這件事捂住，真的捂得住嗎？定儀大長公主想著祝莞那副倔強不服輸的神情，不由得頭疼起來。

世子夫人愣了愣，「小姑畢竟還有好幾個孩子，也不可能為了祝姑娘就把真相公之於眾。」

並不是齊氏不疼女兒，而是她的身份註定了她很難全心全意無條件支持閨女，誰讓她是魏國公夫人許家宗婦呢？

換做是她，恐怕也會這麼做。這就是現實，世家大族顧及顏面名譽，哪怕真相血淋淋也很傷人，也會捏著鼻子做好表象功夫，不讓外人看笑話。

「莫非祝姑娘的冤情就能不管不顧了？」

說到這裡，定儀大長公主語氣帶怒。

魏國公拎不清，她的女兒也看不清局勢，就跟著瞎鬧了！

世子夫人明顯察覺到定儀大長公主情緒不對勁，不免輕聲寬慰道，「太公主息怒，此事我們靜觀其變吧，說不定魏國公府有更好的法子解決兩個孩子的身份問題。」

「怎麼解決？」定儀大長公主牽動嘴角，露出一絲不真心的微笑，「祝莞的容貌酷似茯苓，那些貴婦又不蠢，很快就能猜出真相，到時候，魏國公府更不堪！」說到最後，又重重拍了拍一把手，顯然對魏國公的辦事能力不甚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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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夫人一驚，她差點忘了，許惜月的容貌肖母，祝莞的長相更是八成像齊氏。說是侄女像小姑，誰信呢？

定儀大長公主深吸一口氣，「長痛不如短痛，快刀斬亂麻，依我看，最好是儘快公布真相，把兩個孩子換回來吧。」

無論如何，也是魏國公府虧欠了祝莞。祝莞歷經千辛萬苦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回到京城，本想著能各歸各位，然而，魏國公府第一時間選擇了包庇兇手，白白讓祝莞吃虧。

世子夫人對此沒有異議，連聲應是。

婆媳二人接著又聊了些話，世子夫人健談，見多識廣，放在之前太公主總會多說幾句，只是定儀大長公主心神不寧，無心多談，世子夫人見狀也不逗留，直接尋機轉身告辭了。

魏國公府和定儀大長公主府的不太平並沒有逃過周佑宸的眼睛，在她入宮覲見時還與蕭太后提了一嘴。

蕭太后獲悉真相時頗為詫異，「早年我見康定伯世子夫人也是個嫻靜端莊的當家主母，沒想到她會幹出這等事。」不僅偷龍轉鳳，還殺人滅口，當真是心腸狠辣。

周佑宸雲淡風輕，「魏國公府應該是打算和稀泥，不準備對外說明真相了。」用腳指頭都能猜到魏國公府的應對方式，而且魏國公府傳來的消息也讓她堅信了這一點。

蕭太后皺眉，「魏國公也就罷了，魏國公夫人難道也是這麼想的嗎？」女子多感性，這誠然是刻板印象與社會規訓，不過很多時候相較於男子的權衡利弊，女子往往更容易感情用事，換而言之念舊心軟。

蕭太后想得簡單了，周佑宸微微一嘆，好心解釋道，「魏國公夫人膝下共三子一女，一旦對外說出許惜月的真實身份，不止康定伯府，魏國公府同樣也會被人指指點點。」

正因如此，齊氏賭不起，也不敢做，便只能左右為難，痛哭流涕了。

蕭太后何等聰明？很快聯想到了關鍵處，搖搖頭道，「齊夫人光想著國公府的名聲了，就沒有替她的女兒考慮過嗎？她的女兒，差點被康定伯世子夫人害死了。」

若此事發生在蕭太後身上，不說別的，她絕對不會叫對方好過，想讓她當沒事發生依舊對假千金笑臉相迎，毛都沒有！

而這世上如蕭太后這麼想的不能說少，但也不多。牽一髮動全身，手心手背都是肉，用來形容此時此刻的魏國公夫人齊氏最為合適了。

齊氏對女兒確實是十分在意疼惜的，單看許惜月這麼多年在魏國公府的待遇可知一二，奈何，齊氏成也慈母，敗也慈母。

周佑宸道，「她疼親生閨女，可對養女，這麼多年的感情也難以割捨。況且在這件事上，她確是全然不知情的。」

但凡沾點事，魏國公夫人齊氏反而乾脆利落做出選擇。偏生是世事無常，養女一無所知，親女歷經磨難，無論選擇誰，都是往齊氏的心裡捅刀。

不過，周佑宸沒有齊氏的多情柔軟，換做是她，親生女兒才是她重點關心的人，養女大不了把她打發遠遠的，好吃好喝供著，等她成年把她嫁了，反而兩全其美。

哪像現在騎虎難下？

蕭太后倒是嘴巴不留情地諷刺一句，「她難捨難分，親閨女的冤情就能視若無睹嗎？」

齊氏因柔情而不分是非，不如局外人蕭太后看得明白。這個時候已然不是她二選一的問題了，而是只能選一個了。

不想失去親生女兒，就只能放棄養女。

要是貪心，兩個孩子都想留下，那就只能面對殘酷的現實——徹底離心。

「母后，祝莞是一名神醫，說不定她對大哥的病有法子。」

不想多談魏國公府的私事，周佑宸轉而說起了最為重要的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