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墜落時刻

儘管相隔兩百多米，張問依舊能清晰地看到「雲巾」臉龐上那滿滿的瘋狂之色。

「艹，這瘋女人有病啊，怎麼連自己人都害？」

張問眼見楊初曦五人被迫自由落體，實在忍不住爆了粗口。

「救命啊啊啊！！！」

楊初曦等四名普通人在空中驚恐地大聲呼喊。這一道道救命聲傳入張問耳中，使得他的腎上腺素急劇飆升。

張問眼神一凝，周圍的一切彷彿瞬間慢了下來，他的大腦開始飛速計算著：

根據公式(h=(1/2)gt2)，其中高度(h)約為100米，重力加速度(g)約為9.8m/s2，代入可得出落到地面的時間(t)約為4.52秒。

剛才聽到她們的求救聲，根據公式(t=s/v)，距離(s)約為200米，音速(v)約為340m/s2，代入可得出求救聲傳過來耗時(t)約為0.59秒。

4.52-0.59=3.93

再扣去思考的時間，他只有大約3.5秒的時間去救人！

而每個人又被「雲巾」故意分散，間距大概有100米，五個人的總路程就是400米。他距離最近的一個人的水平距離大概有173米。

所以，他需要在3.5秒的時間內，跨越這573米的距離。

經計算：

573÷3.5≈163.71

即平均每秒要跨越163.71米的距離。

時速350公里的高鐵每秒才97.2米，這速度比高鐵還快！即使張問能做到，但接人那一瞬間的壓力她們也未必能承受得住。

「怎麼辦？怎麼辦？頭皮好癢，腦子好像要長出來了！」

張問的五官緊緊擰在一起，猶如戴上了痛苦面具：「不能再想了，必須先行動起來！不然只會浪費更多時間。」

沒有灰白楊初梔在身邊，張問失去了飛行能力。或者說，這種能力本就是灰霧提供的，他自身從來都不會飛。因此，他不敢隨意躍空，因為在空中無處借力反而會浪費更多時間。

就在張問貼地飛奔之時，又一件事發生了，讓他幾乎肝膽俱裂。

漂浮在空中的「雲巾」嘴巴微微張合，一道挑釁的聲音很快傳到張問耳邊：「你去救這幾個好友吧，我去追那對中年夫婦了~」

她早就看出，在張問心裡，這五位好友的分量未必有那對中年夫婦重。之所以折騰這五人，也不過是想讓張問分心，以便她去抓住那對中年夫婦。

當她看到一輛小汽車從醫院離開，而張問又獨自出現時，瞬間察覺到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只要抓住了那對中年夫婦，到時候張問還不是任她拿捏？

張問再次陷入一種幾近時間靜止的錯覺。

他的腦海里猛地蹦出兩個字：

「無解！」

這邊人還沒開始救，敵人竟然去打楊父母的主意了！

「為什麼？為什麼非要逼我？」

張問心底湧起一股無邊的憤恨。如果恨意可以殺人，「雲巾」估計已經被他撕成殘渣了。

嘭——

張問一腳踩進了水泥地裡面，止住了前進的勢頭，立馬返身朝「雲巾」飛出的方向追去。

他的眼角不知不覺流下兩條血淚。

在五位好友和楊初梔之間，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第三個選項——去打死「雲巾」。

只要打死了「雲巾」，便可替好友報仇（雖然好友還沒死），也能保住楊初梔的復活儀式，更重要的是能吐出他心裡的那一大口惡氣！這一大口惡氣如果不釋放出來，他怕自己會陷入瘋狂！

「給我死！」

地面轟然炸裂，一道殘影如閃電般劃破空氣一飛衝天，眨眼之間便出現在「雲巾」身後。

「雲巾」前一刻還緊緊盯著地面上的那輛目標車輛，可下一秒，她便感覺渾身發冷，一股巨大的危險感將她籠罩。身體自發地陷入僵硬狀態，腦海中開始浮現出人生的一幕幕，如同走馬燈一般。

她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劇痛襲來，強行讓她恢復了清醒，重新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

她的雙手看似緩慢，實則迅速地在胸前組成一個圓形。經過無數次的練習，她的技藝已然千錘百鍊。如今在生死的巨大壓力之下，她再次突破了自我，竟然在張問的招式即將成型之前，率先施展出了自己的保命神技。

【雲幗】

她全身開始衍生出厚厚一層閃爍著瑩光的雲朵，瞬間如同大繭一樣將她緊緊包裹在裡面。

【發泄一拳】

張問左手緊緊握住右拳，不斷蓄力，強烈的血光朝著四面八方擴散開來，空中彷彿出現了一顆小太陽。

【飛象】

一面閃爍著淺藍光芒的盾牌從數里之外高速飛來，轉瞬之間便出現在張問和「雲巾」之間。盾牌上雕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猛獁象，它似乎正在朝著張問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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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張問的拳頭狠狠落下。

象盾十分硬氣地和拳頭硬剛了一秒，接著便如同陽春白雪般開始消融。

拳頭的餘威繼續擊打在瑩光白雲上，白雲的表面出現了極為誇張的扭曲，接著便如同炮彈一般被轟進了地底。

打完這一拳后，張問緩緩吐出一口氣，隨後也開始從高空自由下落。

他在空中艱難地扭轉身體方向，滿心愧疚地望向另一邊同樣在自由落體的五人。

他深知，若不是因為自己，她們也不會被捲入這般危險之中。

如果有來生，一定要向她們好好道歉，儘力彌補她們……

就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正在墜落的寧檬突然被黑液包裹，緊接著，她的周身綻放出朵朵嬌艷欲滴的緋紅桃花。這些桃花極大地減緩了寧檬的墜落速度。

寧檬反應極為迅速，腳尖在空氣中連點數下，空中接連綻放出絢麗的桃花，整個人如狂風一般朝著寧海的方向衝去。

還在大聲叫嚷的寧海瞬間感覺到自己被人抱住，鼻尖縈繞著淡淡的香甜氣息，這讓他的精神頓時舒緩下來。

寧檬略帶遺憾地嘆了口氣，一瞬間跨越百米已是她突破極限的成果，救下寧海后，即便強如她也再無餘力去拯救其他人。

……

梁怡兒在空中顫抖著縮成一團，絕望地閉上雙眼。

此時此刻，她的腦海中只浮現出那張有點呆、嬰兒肥的臉龐。

好可惜啊，她心想，如果能在死之前再見他一面就好了……

這時，一個神秘的黑袍人從天台縱身躍下，在空中化作一團黑霧后后發而先至地來到梁怡兒身邊，並將她緊緊纏繞。

救下樑怡兒后，黑霧又同時分出兩股小黑霧朝著楊初曦和陳離飛去，然而，這些小黑霧橫向移動的速度終究比不上兩人墜落的速度，等它們趕到時，估計屍體都已經開始發涼了。

……

楊初曦一邊驚慌地尖叫著，一邊在空中拚命地手腳滑動。

可這裡終究不是水底，無論她怎麼努力都無濟於事。

臨近死亡，她人生的一幕幕如同走馬燈般開始緩緩浮現。

與出類拔萃、光彩照人的堂姐不同，她的人生一直都是平淡無奇的。入職英雄協會已然是她最為膽大的決定，可命運卻將她安排到專門負責老弱病殘的後勤三組。大事好事向來都是一組和二組的任務，而瑣事碎事全歸三組。原來的三組組長因受不了這種毫無建樹的混日子氛圍而選擇離開，其他同事也紛紛調崗或離職，只剩下她被趕鴨子上架般地當上了三組組長。不過，對於別人來說，這種平淡的生活或許毫無盼頭、十分難熬，但對她而言卻還可以接受。畢竟，她的人生本就平淡如水。她不求升職加薪、建功立業，只想兢兢業業地堅守崗位，做好自己的本分，若有可能，也會為下屬們多爭取一些福利。

本以為一切都會如此平淡地發展下去，直到協會分配來一個看起來毫不起眼的英雄。他看上去瘦瘦的、弱弱的。除了那一雙瘋狂渴望金錢的眼神，似乎再無特別之處。可事情的發展逐漸脫離了原來的軌道。這個不起眼的英雄竟然一次又一次地超出她們的期望，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人物成長為能夠撐起三組的中流砥柱。讓原本無人問津的三組一時間變得有些炙手可熱，甚至有人開始覬覦她這個三組組長的位置。

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個潛力無限的英雄似乎有意追求她。多次的「約會」讓兩人越來越熟悉，心態也在慢慢發生變化。

可惜天意難測，造化弄人。一場災難促成了她和華東浩，也促成了他和她的堂姐。他們終究是有緣無分，甚至她被迫放假，不得不離開英雄協會，或許兩人以後都不會再有交集。

眼看距離地面不到十米，半隻腳已然踏入閻王殿，楊初曦的腦海中逐一閃現過每一個她認識的人：小隴、寧檬、皮克、寧海、陳離、梁怡兒、張問、父親、母親……最後畫面停留在華東浩的臉上。

這個認識不到兩個月，卻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

在她人生最低谷的時候，是這個男人每天厚著臉皮出現在她面前，想盡各種辦法逗她開心；在她人生最幸福的時候，也是這個男人讓她見識到什麼叫愚蠢和固執，還有那自以為是的大男人主義和死性不改的瘋癲。

雖然兩人已經分手，但在人生的這最後一刻，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和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這時，數十米外一道人影瘋狂地朝著楊初曦的落點衝來。

然而，他不過是凡人一個，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又怎麼可能趕得上呢？

此人正是分手后的華東浩。雖然和楊初曦鬧得不歡而散，但他始終躲在暗處悄悄留意著這個女人。

當發現楊初曦有危險時，他便不顧一切地向她奔去。

可現實極為殘酷，儘管他跑得腿都快要斷了，與楊初曦的距離依舊差那麼幾十米。而這幾十米，就是生和死的距離。

冥冥之中，他竟然和正在跌落的楊初曦對視了一眼，他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對自己的留戀，這讓他更加崩潰。

快一點！再快一點！

快啊！我怎麼跑得這麼慢啊！

不要啊！我不要你死啊！

劇烈的情緒牽動了隱藏在地底下的黑氣，瞬間包裹並強化了華東浩的身體。在楊初曦即將摔得粉碎之前，他奇迹般地出現在她身邊並抱住了她。

……

最終，只剩下陳離一人孤孤單單地墜入地面。

臨近死亡，他的思維能力被無限放大。回顧完自己的人生走馬燈后，他震驚地發現，明明大家一起被從高空拋下，為什麼到最後其他人都被救了下來，唯獨自己一個沒人疼沒人愛呢？

寧海被寧檬救了；

梁怡兒被黑袍人救了；

楊初曦被前男友救了；

自己的救星在哪裡呢？

他的妻子此時還不知道被英雄之家藏到了何處，不可能在這時來救他。張問還在自由落體，也不可能趕得上救他。英雄之家的人也被屠戮殆盡，還是不可能有人來救他。

思來想去，他這才發現，以自己的人脈，竟然找不出另一個救星來。

帶著無盡的遺憾，他與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