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碎杯
「誒!你發現沒有,咱們家大人,最近這個把月的脾氣有些變幻莫測。「
「你也發現了?我早就發現了!尤其是在幾個月前,咱們在德城和大人分散又匯合之後。
大人似乎變得愈發討厭女子了。
而且,性情也愈發狠厲了。
他上次在牢里,審問齊王那個幕僚的時候,你是沒看見,可嚇人了。
手段狠辣,語氣森冷。
你沒進去,我就在邊上。
審問犯人,我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夠狠了吧?
可跟大人比,我簡直自愧不如。
說實話,當時,我都有點怕他了。「
「哎呦,可不是么?我後來聽小六子他們說了那天在牢里的情況。
光是聽著都嚇人。
哎,老徐,但是你又發現沒?」
「嗯?什麼?」
「就是,自從半月前,大人和喜樂園那個江老闆見過之後,似乎性格又變得更奇怪了許多。「
「對對!你一說,還真是,就是你們去過喜樂園回來之後。
你說他在房裡看了江老闆的後背那事……
我發現,大人好像總是會莫名的發獃,然後對著空氣隨口問一句,他到底差在哪了?
我看見了好幾次,你說嚇人不嚇人。「
「是、是!我也看見過,真挺嚇人的哈!」
坐在屋檐下扯老婆舌的兩名高個漢子,就是衛韶當年在戰場上最信任的兩名副將。
如今追隨他到金吾衛任職的參軍李旭,還有長史徐朗。
他們這次也跟著衛韶一起去了胡城,一路風餐露宿,不敢掉以輕心。
直到今晚回來,才終於放鬆下來,在一起小酌了幾杯。
暖風炙熱,他們二人身上的睡意被酒意沖淡,這才一反平日拘謹端正之態,大著膽子偷偷扯起頂頭上司的八卦來。
「我當真有你們說的,這麼可怕?「
李旭和徐朗同時揚頭,而後心中一涼!
——就知道,大晚上不能在背後說人!
「大、大人!」
倆人被突然出現的衛韶嚇得酒氣都散了,同時起身,站向矮桌后側,身體挺的筆直,目不斜視的等著被他責罰。
背後議論上峰大人,二十大板是少不了的。
衛韶踱步而來,從陰影中走出,邁入月華之下。
高俊挺拔的身影如同一道凜冬里的勁松,自帶一身冰寒之氣。
眸光燦若空中繁星,明亮照人。
李旭和徐朗被他身上的寒氣冷的,頓覺從三伏之日墜入九寒之中。
「大人!我們錯了!不該在背後妄議您,請您責罰!」
呵!
衛韶冷笑一聲,墨眸輕掃過他們。
認錯態度,倒是很誠懇嘛!
他長指撩起墨竹錦袍的一角,在徐朗先前坐的位置上坐了下去。
「喝酒這麼好的事,你倆倒是叫我一聲啊!」
衛韶開口,竟沒有怪罪他們的意思。
啊??
李旭和徐朗仔細一瞧,衛韶似是沒有在說笑,而是真的想喝一杯?
他們倆頓時小鬆了一口氣。
聽語氣,他們家大人今夜心情,似乎不糟。
李旭連忙彎腰,拿起矮桌上的酒壺和一旁的空杯,給衛韶斟滿一杯酒。
「嘿嘿……我們倆還以為大人您路途勞頓,已經安歇了。
所以,沒敢打擾。
大人,您請!「
衛韶薄唇動了下,也未再說什麼,屈指端起酒杯,仰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兩個大男人喝的酒,倒真是和他們人一樣,辛辣如刀,入口如火焰纏繞在喉間舞動,辛辣之味久久不散。
「嗯,好酒啊……」
衛韶不吝誇讚。
朗月無眠,他正需要這樣一杯酒來放鬆一下心神。
「嘿嘿,大人喜歡,就好。」
李旭和徐朗二人,有些摸不清衛韶今日的情況。
他素來自律,極少飲酒,若不是出門在外,有事要忙,他向來入睡和醒來的時辰,都有定數。
可今日,他怎麼這個時辰竟還沒睡呢?
他們倆心裡都像是有小貓在撓,很是好奇,又不敢直問。
「坐吧。」
李旭/徐朗:「誒,謝謝大人!」
他們倆坐下后,衛韶倒是真的沒有再提方才他們在背後蛐蛐他的事。
真的只是和他們喝酒,安靜的喝酒,喝完杯中酒,就是仰頭看夜空。
這種氛圍,說實話,好奇怪啊!
徐朗和李旭也不敢發聲,就得一杯接一杯的陪著。
好傢夥,他們還是第一次知道,大人的酒量這麼好呢!
「不行了!大人我,我頭暈了!恕屬下先行告退。」
李旭直覺得喝的口乾舌燥,看人重影。
「嗯。」
得到衛韶點頭同意,他腳底抹油,沖著徐朗扔下一個『哥們你自求多福『的眼神,逃之夭夭。
徐朗一張黝黑的麵皮蓋住醉意,心中扼腕,這傢伙,讓他搶了先。
完蛋,他可不敢再撤退了,不然大人會以為他們不想陪他喝酒了。
他們跟了衛韶這麼久,卻不知大人早已將他們的性情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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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著徐朗那糾結卻不敢表露的模樣,衛韶淺笑,慵懶開口:
「徐朗,你也回吧,早些歇息。我一個人再坐會兒……「
徐朗如蒙大赦,朗聲道:「是!大人!屬下告退!」
挺拔身影,瞬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衛韶轉過頭,看著空蕩蕩的院子,自嘲一笑。
他,現在有這麼討人嫌嗎?
怎麼,都不願意和他多待會兒?
忽然,一張艷若桃花的鵝蛋臉浮現在衛韶眼前。
連同指尖數日未曾散去的嫩滑觸感,亦如同入骨生根的藤蔓一般,攸的佔據了他的心。
「江春曉,江老闆……」
衛韶捏著酒杯的指尖不受控的蓄力,『咔嚓』,白瓷的酒杯在他的掌心中,碎裂成片。
「世上,真的會有那麼巧合的事嗎?
她一家三口被燒死了。
而你們江家一家三口,剛剛好,來到永都城。
江春曉,朱顏易改,本性難移。
就讓我衛韶好好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她……「
其實,那日離開喜樂園之後,衛韶每次想起江春曉都會莫名的心跳異常。
他開始以為自己是病了。
後來,他在胡城回來的路上,忽然想明白了。
他是不甘心。
衛韶總覺得自己不會聽錯,記錯,更不會看錯她的眼眸。
那雙眼眸,那一夜,就在他的身上,將他凌遲吞噬。
衛韶永遠不會忘。
所以,他一邊想要說服自己,江春曉不是他要找到,擰斷脖子的那個女人。
但是,另一邊又忍不住一次次的去懷疑,她的真實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