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狂熱的信徒

商郁離一席青色長衫，乾淨而又整潔，唯獨臉上的鬍鬚有些邋遢，看上去像個上了年紀的糟老頭子。

此時，他正仰卧在另一邊的屋檐之上，提著一壺酒美滋滋的小酌。

「七絕觀的人？」

「是也不是。」

「你什麼時候在這的。」

「從你入城的那刻，鄙人就在嘍。」

「跟著我作甚？」

「跟你了嗎？……鄙人隨處逛逛，可能剛好你也在這賞月吧。」

對方雖說有問必答，但說了等於沒說，趙無妄一時之間，難以猜出其真實的意圖。但可以確定的是，對方身上沒有釋放出一絲敵意。

「恕不奉陪，告辭。」

趙無妄苦思無果，轉身就往別處屋檐飛馳。然而對方就像是附骨之疽似的，每當他落腳觀察不過片刻，轉眼間又望見對方在自己的不遠處。

「你到底想做什麼？」趙無妄壓低了聲音道。

「我還真沒看錯人，你小子就是會挑地方……這、這、那，還有那，可都是賞月的好地方。」

聞言，趙無妄感到一陣無語，卻又無可奈何。對方能悄無聲息的跟上他的步伐，顯然修為深不可測。

就在兩人默默僵持之際，城池中央忽然升起一座巍峨的七星燈，將黑夜照亮得如同白晝，隨之淡青的氤氳從中朝著四面八方瀰漫。

頓時，街道上的人群沸騰了……有些如野獸般歡呼咆哮，有些雙手合十虔誠的祈禱，有些則興奮得橫衝直撞……

見狀，商郁離突然嘆了口氣，眼角似乎泛起晶瑩的淚光，彷彿萬千思緒湧上心頭，隨即將壺中之酒一飲而盡。

「你怎麼了？」趙無妄適時詢問，試圖套出一些話。

「不該是這樣。」商郁離喃喃道。

「那該是怎樣？」

「他們竊取了我引以為傲的傑作，他們玷污了我鞠躬盡瘁的藝術……你知道嗎？七星燈是我鍛造的，就連整座七絕城的布局，都是我一手設計修整。」

果然，人在極度悲憤之際，總難免想要找人傾訴，宣洩心中的委屈與不甘……

趙無妄掩飾內心的震驚，順著對方的話說道：「前輩的藝術，自然不是尋常人能夠欣賞，但是晚輩願意聆聽學習。」

「七星燈燃，命不由天。金戈鐵馬，所向披靡。」商郁離緩緩吐出十六字，似乎越想越氣憤道，「為了一己之私，白白浪費鄙人這麼多的心血啊……」

「近百萬人的信仰之力加持己身，的確很難讓人拒絕。」

「錯了，錯了……信仰是偉大的，如汪洋大海即可載舟亦可覆舟。七絕城本可成為瓊山郡，乃至整個百川山域第一大城的。可惜，太可惜了……」

「既然七絕觀不懂藝術，前輩何不換個地方發展。晚輩正好知道一處風水寶地，適合前輩大展拳腳。」

「哦？」

「梧桐林中雲雀谷。」

「有趣……我怎麼記得那是雷天絕埋骨之地，隸屬於七絕觀的吧。」

「是嘛，可我沒同意。況且晚輩正打算在那重建玄凰闕。」

「你就是趙無妄？」商郁離玩味道。

「前輩聽過我？」

「現在整個瓊山郡還有不知道你的嗎？」

「所以前輩意下如何？」

「哈哈……有意思，話說鄙人鐘意那塊地很久了……不過嘛，藝術是需要海量的資源維持，你能負擔的起嗎？」

「屆時只要前輩一句話，晚輩自當竭盡全力的滿足。」

商郁離目不轉睛的盯著趙無妄許久，才緩緩仰望夜空，喃喃道：「藝術挺講究緣分的，但若是人都沒了，那可就是有緣無分嘍。」

趙無妄聽出對方的言外之意，神色淡然的自通道：「那晚輩先在此，恭迎前輩來日蒞臨。」

就在此時，淡青色的氤氳已然蔓延此處，其中摻雜著某股不知名的力量，饒是趙無妄都不禁感覺如沐春風般的愜意，忍不住貪婪的多吮吸兩口。

怪不得眾人會沉醉其中無法自拔，但幾個呼吸之後，趙無妄頓感不妙。快感麻痹了神經的同時，那股不知名的力量，竟趁機剝離吞噬自己部分的神魂。

當即，趙無妄動用界碑，驅散滲入體內的力量，想要開口詢問，可眼前的商郁離早已不知所蹤。

正當他環顧四周之際，城池中央，一道近百丈的劍光突然拔地而起，浩浩蕩蕩斬向懸浮在半空的七星燈。

咚——

劇烈的碰撞雖未將七星燈摧毀，卻也將其撞得搖搖欲墜。

眼見信仰之燈遭受攻擊，所有人頓時顯露出猙獰的面容，彷彿受到莫大的屈辱與挑釁，各個鬼哭狼嚎的朝著城中狂奔。

「好熟悉的源術，像是蒼安院的……」趙無妄沒有猶豫，快步向前靠近。

果然，許向陽一身劍形鎧甲，手執長劍肆無忌憚的朝著七星洞揮砍，而其腳下則是一片殘肢斷臂。

「他不會也瘋了吧，怎敢孤身入城。」

之前，趙無妄還以為是蒼安院攻破了七絕城，可眼下竟然只有許向陽一人，難不成對方也受到七星燈的影響？

不過很快，趙無妄就洞察出其意圖。在他居高臨下的視線內，清晰的看到某處衚衕之內，有一行人正朝著城門口奔走。

「好一個聲東擊西……那被偷偷帶出城的人，好像是許君安？」

此時，許向陽估摸著時間差不多，長劍橫掃圍追堵截的眾人，順勢健步飛躍擺脫包圍，就要脫身而去。

然而七星燈卻在同一刻極速旋轉，爆發出璀璨的光芒。光芒所過之處，那瀰漫整座七絕城的氤氳頓時就變得粘稠，如同泥濘的沼澤，讓許向陽每一步如履薄冰。

「蒼安院的戰神，我等你很久了！」

七星燈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人影，玉面杏眼，分明是男人的著裝，但又多了一絲女性的陰柔。

「慕千戴，都是你計劃好的！」

「你們啊……真是傻。本城主不過透露個虛假的信息，一個火急火燎的來救妹妹，一個又不顧一切的救侄兒。常言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說的就是你們嗎？」

面對對方不加掩飾的嘲諷，許向陽神色冷漠道：「要戰便戰，哪裡這麼多廢話！」

話音落下，其周身源氣匯聚於長劍之上，傾力向前揮舞。劍光縱橫如同剪刀撕開了幕布，然而青燈不滅，氤氳轉眼間又瀰漫當空。

許向陽剛剛躍起的身軀，瞬間又被定格在半空中，如同擠在狹窄且擁擠的弄堂，進退維谷。

「半步源丹境……不錯，可惜就算你是真正的源丹境，都休想掙脫我的天羅地網。」

慕千戴挑眉戲謔，旋即環視眾人道，「我虔誠的信徒們……有人膽敢動搖爾等的信仰，該當何罪！」

「殺——」

人潮洶湧，吶喊聲更是響徹雲霄。他們猩紅著雙眸，似要將許向陽撕扯成碎片。無論有無修為，無論修為強弱，皆前赴後繼的奔襲。

【源術——亂花劍舞】

許向陽自是沒有一絲憐憫，哪怕迎面而來的是老弱病殘，凡是劍之所過，皆血肉橫飛。

「殺吧……我不信近乎百萬的人，還耗不盡你的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