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生疏
倘若孟春未曾察覺到她所做之事,或許還能夠容忍她再多苟延殘喘兩年。
可偏偏那個人竟然撞見了她與人偷情一事,如此一來,她就必須死。
不過說來,也怪孟春自己沒本事,丈夫對她毫無喜愛之情也就罷了,就連她的親生骨肉與她之間都顯得格外生疏,絲毫沒有半點親昵之感。
明明孫家如今家境殷實,可她卻非得要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如同家徒四壁、窮困潦倒的揭不開鍋一般。
這般自輕自賤是做給誰看?
每次好心好意地給她送去一些精美的玩意兒,想著能討她歡心,結果她不僅一概拒收,甚至還會大發雷霆,怒不可遏地叫嚷道:「我才不需要這種通過不義之財換來的東西!」
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她也不想想,她平日里居住之所、飲食之物以及所用之物,又有哪一樣不是依靠孫時權花費錢財購置而來的呢?
這樣的行為簡直就是既想要樹立貞潔牌坊,又不願意放棄享受奢華生活,實在是虛偽至極,讓人厭惡不已!
喬訣本想等那男子走出房門以後,看一下究竟是何人。
可還未等到那時候,就聽到後院傳來的動靜,便只好先行離去。
「孟春為何說孫時權所賺的錢都是不義之財?」江洵疑惑道。
「許是......當初帶他們孫家入這一行的胡家,如今卻就只剩一人,還活在這世上吧。」喬訣分析道。
「一人???什麼意思??」
胡伯駒當年第一次見到孫時權時,那人落魄可憐的模樣,令胡伯駒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憐憫之情,於是,便想也沒想的就收留了他們一家五口人。
舒適的住處,可口的飯菜,每日的關懷。
他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手藝傳授給孫時權,希望他能夠掌握一門謀生的技藝,肩負起養活一家老小的重任。
胡伯駒的夫人同樣心地善良,她的傀儡戲表演堪稱一絕,可謂是出神入化。
由於擔心初來乍到的孟春會覺得日子太過無趣,胡夫人熱情地邀請她一同參與傀儡戲的排練。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著,兩家人的關係也愈發的親密。
特別是孫家的小女兒孫玉珍,成天像個小尾巴似的緊緊跟在胡家小子身後,嘴裡不停地喊著:「哥哥、哥哥!」無論胡家小子走到哪裡,她都會一路跟隨,形影不離。
其實,早在最初,胡伯駒就已經看出了孫時權的性子。他這個人,有足夠的耐心和毅力,為人處世又不驕縱,而且深知隱忍之道。
這樣的人,何愁辦不成大事兒?
因此,在此後的日子裡,胡伯駒常常帶著孫時權去認識那些平日里前來此處選購木偶的顧客們,還教導他如何承接木偶的訂單以及怎樣安排發貨事宜。
胡伯駒的本意是善良的,孫時權所經營的生意也日益興隆、蓬勃發展起來。可不知不覺間,兩人之間的角色發生了互換。
曾經施予幫助的胡伯駒如今變成了接受援助的一方;而原本受助的孫時權反倒成為了慷慨解囊之人。
又過了一年,那天在傀儡戲的演出圓滿落幕之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後台突然燃起熊熊大火。
而胡夫人那時恰好孤身一人被困在後台,無法脫身。
胡伯駒眼見自己的妻子身陷險境,心急如焚之下連思考都顧不上,便毫不猶豫地衝進火海試圖營救胡夫人。
可惜最終,夫妻二人雙雙命喪於那場大火之中。
與此同時,家中僅剩下他們的兒子,早早就準備好了滿滿一桌的飯菜,痴痴地坐在桌旁等著爹娘回來。
「那一年的那場大火,當真只是一場意外嗎?」江洵滿臉狐疑地詢問道。
喬訣輕嘆一聲,緩緩說道:「據村裡人的說法,那場火災的確被認為是一起意外。可是畢竟事過境遷,歲月悠悠,時至今日,到底那是否真是一次偶然事件,恐怕已無從查究,難以知曉真相了……」
黎明的曙光悄然爬上天空,驅散了黑夜最後的陰霾,天色漸漸地明亮起來。原本肆虐咆哮著的狂風也漸漸地安靜下來,最終完全停歇,不再發出刺耳的呼嘯聲。
在這寧靜祥和的氛圍中,兩個人靜靜地坐著,他們之間的氣氛竟然出奇地平心靜氣。
說實在的,江洵從未想過能有這麼一天,可以和喬訣如此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交談。
要知道,在他的印象里,喬訣可不是一個會輕易主動與人分享線索的人。
就在這時,喬訣敏銳地察覺到了江洵投來的目光,依舊是那副一本正經的模樣,開口說道:「盯著我看做什麼?」
聽到這話,江洵先是微微一愣,隨後笑著回答道:「我還以為你會一直對我們不理不睬,保持沉默呢。」
喬訣聽后,神色未變,只是淡淡地回應道:「在山上的時候,咱們立場不同,自然是針鋒相對。但是到了山下,情況就不一樣了。在任務里牽一髮而動全身,我們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點道理,我有分寸,也拎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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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洵聞言,心中不禁一動。他沒想到喬訣居然能想得如此通透,於是不由自主地又向對方湊近了一些,臉上滿是疑惑之色,追問道:「哦?既如此,那昨日你為什麼還要擺出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呢?」
面對江洵這突如其來的近距離接觸,喬訣並沒有覺得不適,反倒嘴角微揚,輕挑起一側的眉毛,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我有生氣的權利。」
其實,他之所以生氣,無非是因為兩件事。
其一,雲璟事先未曾徵詢過他的想法和意見,便自作主張地調換了他原本的任務安排;
其二,則是對分配任務時的不公感到憤憤不平——其他兩閣皆是兩人一組執行任務,可偏偏輪到他們二閣時,卻僅派遣他獨自一人前往。
可生氣歸生氣,對於接到手的任務還是會負責到底。
「喬師兄,昨兒晚上是去哪了?」
傅霖不知從何時起悄然倚靠在了門前,只見他面色陰沉地盯著院子當中正相談甚歡的二人。
喬訣聞言微微側過頭去,眯縫起雙眼,嘴角輕輕上揚,嗤笑道:「干卿何事啊?」
嗯???
說好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呢?
說好的有分寸又拎得清呢?
傅霖聽他這語氣倒也不惱怒,劍眉一挑,說道:「自然是擔心你啊,畢竟昨天夜裡,瑤姐姐可是看到了一個偽裝成你的木偶。」
喬訣聞言,看了眼江洵,想要確認一下傅霖此言是否為真,江洵如實的沖他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不應該啊,那些木偶應該沒有發現我才對。」喬訣聞言,低著頭喃喃自語。
「木偶或許沒有看到你,但這並不排除,背後做局之人沒有看到你。」江洵分析道。
此話一出,猶如一道驚雷在屋內炸響,三人齊齊地抬起頭來,直直地望向門外。
倘若真有這樣一個人存在,那麼此人必定對他們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了如指掌,而且對於這幾個人的行蹤動態也是一清二楚。
如此想來,這座看似寧靜的院子恐怕並非絕對安全之所,說不定正有一雙隱匿於暗處的眼睛,悄無聲息地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昨晚外出之人唯有喬訣一人,況且他身為二閣的弟子,即便他獨自離開,其餘四人也不會貿然前去尋找他。
於是乎,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其中,最佳之策便是偽裝成喬訣的模樣。這樣不僅可以掩人耳目,還能最大程度地降低暴露的風險。
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個假扮者卻突然間銷聲匿跡了,難道說是因為識破了瑤卿布下的陣法?又或者它僅僅只是想先行窺探一番幾人之間的關係?
等人都醒了以後,這五個人方才齊聚一堂,圍著那張略顯古樸的桌子團團坐下,開始商討起今日的行程安排。
只見瑤卿一邊打著一個大大的哈欠,一邊用手揉著惺忪的睡眼,嘴裡嘟囔道:「說實話,我現在還沒有完全睡醒呢,腦袋裡就是一團漿糊。」
算起來她已經連續三天早起了,長此以往下去,絕非良策啊!萬一不小心養成了早起的習慣,那想想都覺得可怕至極。
這個任務得趕緊結束!
「咳咳……」瑤卿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后,接著緩聲道:「簡單來說,咱們當下得先把三件事兒弄清楚……」
第一,當年胡氏夫婦的死,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
第二,孟春和這幾日的木偶一事是否有直接關聯,同時,殺害孟春的人除了二姨以之外,另外一人是誰;
第三,也就是重中之重,必須得挖出躲在幕後操縱這一切的人。
瑤卿有條不紊地將事情梳理並總結了一番之後,稍稍側過頭去,目光快速掃過在場的另外四個人,開口詢問道:「那麼今天,各位覺得咱們是繼續分頭行事呢,還是大家湊一塊兒查案呢?」
話音剛落,一陣微風拂過,吹得眾人衣袂飄飄。
然而,此時的幾人卻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一時間竟都沒有言語。
若是選擇分開行動,那落單的喬訣處境恐怕就不太妙了,畢竟眼下敵暗我明,誰也不知道暗中潛藏著怎樣的危機與兇險。
但要是所有人都扎堆兒一處,共同行動的話,雖說安全方面能有所保障,但在調查案件的效率上就難免大打折扣。
就在這時,一直沉思不語的傅霖終於打破了僵局,他緩緩開口道:「那就選二、三分吧。」
對於傅霖提出的建議,瑤卿略作思考後,表示可以接受。
緊接著,她抬起手來,伸出一根纖細的手指,先是指向身旁站著的兩人,隨後又指向自己這邊,安排道:「要不這樣,你帶著你師弟一組,然後剩下我們三個一組,如何?」
「不如何。」傅霖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我跟江洵一組,你們三個一組。」
「哈???」瑤卿皺了下眉,表示不理解他這個分組。
「萬一你們兩閣發現了什麼線索,回頭卻不告訴我們一閣怎麼辦?」傅霖抬眸一笑,意味深長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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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怎麼可能!你當我瑤卿是什麼人?」瑤卿冷哼一聲。
「瑤姐姐的人品,我自然信得過。」
只是信不過的另有其人,但這後半句他沒明說。
「大家若有意見,還可以提。」傅霖說罷便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
「沒意見。」喬訣說道。
於是,五人出門后就兵分兩路,臨走時傅霖還不忘叮囑瑤卿,「勞煩姐姐多照顧一下我師弟,他膽子小,沒怎麼出門做過任務。」
瑤卿看了一眼身旁的許廷寬,雙眸微微一眯,說道:「你如何照顧我們洵兒,我便如何照顧你的小師弟,走了。」
那三人率先走出了巷子,去查胡氏夫婦當年的死因。而江洵和傅霖則是負責去孫府,查一查孟春的死因。
才剛剛走出去一小段路,傅霖毫無徵兆地停下了腳步。
江洵一開始並未察覺異常,依舊自顧自地向前走著。當他發覺身旁聽不到熟悉的腳步聲后,泛起一絲狐疑,於是緩緩回過頭去。
視線所及之處,只見傅霖靜靜地佇立在原地,目光直直地凝視著自己。那雙深邃的眼眸之中,隱約透露出一抹淡淡的疑惑之色。
就在江洵尚未來得及開口詢問對方為何會突然駐足不前之時,傅霖卻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到底在鬧什麼脾氣?」
聽到這話,江洵不由得微微一怔,「什麼?」
緊接著,傅霖繼續說道:「我究竟是哪裡惹到你了?自回來之後,你不僅對我愛搭不理,甚至還刻意迴避與我的接觸。我自問並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你之事,你難道不覺得我們之間已經變得生疏了么,江洵。」
他這番話說的坦蕩又直白,倒顯得江洵有些不真誠。
「我沒有鬧脾氣,你也沒有得罪我。我和你本就不熟,又何來生疏一說。」
傅霖聽到他這麼說,都要氣笑了,「不熟?好一個不熟,我當你只是慢熱,沒想到卻是個白眼狼。」
去往孫時權家的路並不遠,但二人卻彷彿走了很久很久。
等到了孫府門口的時候,倆人誰也沒有主動的上前敲門。江洵突然有點想念秦在錦了,若是他在,同人打交道這事兒還愁沒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