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異父

第96章 異父

所有人都在驚慌失措地逃命,就連那個之前一直在嚷嚷著找玉佩的人也跑得無影無蹤了。

就在胡伯駒感到無比絕望的時候,他突然瞥見了草叢裡有一把被丟在那的鎚子。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彎身撿起鎚子,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門板狠狠地砸去。

一下、兩下、三下……終於,隨著一聲沉悶的響聲,門被生生地砸開了一道容人鑽進去縫隙。

胡伯駒迫不及待地衝進屋內,而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心沉入了谷底。

火勢已經蔓延到了整個房間,濃煙瀰漫,透過煙霧,他看到了昏倒在火海中氣息微弱的陶子衿。

胡伯駒的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恐懼和不舍,他沒有絲毫猶豫地向著陶子衿沖了過去。

他深知,這一步踏進去,很有可能就再也出不來了。

火勢越來越大,濃煙嗆的人根本無法呼吸,他也已經精疲力竭,沒有力氣再抱著陶子衿出去。

在這一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他深愛的妻子,他本來可以轉身就走,但他不想自己的妻子孤零零的躺在那裡。

不然,他的子衿該有多絕望啊。

電閃雷鳴間,大雨頃刻而下,沒多久便澆滅了這場火。

翌日,眾人回來收拾房子的時候,看到了廢墟里抱在一起的屍體,依稀能分辨出,是一個人用寬大的臂膀護住了懷中的人,到死都沒有將他們分開。

當時這場火沒有人覺得有何不妥,就連胡伯駒的兒子都以為那是一場意外。

但是如今仔細想來,卻又有著許多經不起推敲之處。

比如後台的門為何會被反鎖?

比如房子的窗戶為何會被釘死?

比如水缸里為何沒有水?

東一言西一語拼湊出的東西,本就帶有主觀上的思緒,因為他們往往會加上一句:好像、似乎、我不確定、我也是聽說的....等諸如此類的話語。

所以,沒有人可以確切的說出當時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況,也沒有人可以證明那火究竟是有人故意放的,還是陶子衿不小心撞翻了蠟燭。

「胡伯駒的兒子是誰?」傅霖問道。

「昨日帶我們來村子里的那位——胡世宣。」喬訣接話道。

江洵知道眼下只有胡世宣最有可能是幕後做局之人,但有一點他有些不解,「可他一個很少出村子的人,是怎麼學得這種禁術?」

瑤卿搖了搖頭,這就不得而知了。

胡世宣同街坊鄰居關係也就那麼回事兒,他又是一個人住,至於他整天都在家裡忙些什麼,具體是什麼時間出門、又是何時歸來的,旁人也一概不知。

而最為關鍵的問題在於,胡世宣自己清不清楚事情的真相。

倘若真是單純的意外所致,那麼胡世宣不太可能是幕後的操縱者,因為他沒有動機和理由去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可如果是人為造成的悲劇,那麼在他已然掌握了傀儡術之後,為何沒有即刻為他的爹娘報仇?

要知道,連江洵都會不慎中招,那麼他若是想再除掉一個普通人,應當輕而易舉才對。

就在這時,江洵皺著眉頭開口問道:「有打聽到晚上那群木偶最終都跑到哪兒了么?」

瑤卿微微頷首,指向她身後那座略顯陳舊的戲檯子。

她刻意壓低嗓音,輕聲說道:「住在這附近的有戶人家跟我說,昨兒個夜裡,他起夜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咿咿呀呀的唱戲聲傳來。那聲音雖說不大,但在這寂靜的夜晚卻顯得格外清晰。」

「這人好奇啊,便躡手躡腳地走到大門口,透過門縫朝這邊張望。只見那原本空蕩蕩的戲檯子上,站滿了木偶,一個個動作整齊,彷彿是在演戲。」

「那場景實在詭異,嚇得他不敢再看,『砰』的一聲關上卧房的門,又鑽進被窩裡,甚至都忘記自己要去如廁這事兒了。」

江洵聽聞此言,看了眼檯子上幾個正在排練的傀儡師,追問道:「傀儡戲是明晚才正式開始表演嗎?」

一直在一旁呼呼大睡的許廷寬終於悠悠轉醒。他一邊揉著那迷迷糊糊的眼睛,一邊打著哈欠回答道:「嗯嗯,沒錯,就是明天晚上。戌時開場,亥時結束。」

瑤卿輕輕低下頭,若有所思地分析起來:「依我之見,如果那人想要有所行動的話,極有可能會選擇在明晚動手。」

屆時整個村子的人都會聚集在此觀看傀儡戲,場面必定十分混亂,是下手的好時機。

想到此處,瑤卿不禁暗暗感嘆,沒想到小小的招壽村,當真是藏龍卧虎之地,連這種被明令禁止的邪術都有人敢碰。

「你這兩日一定要時時刻刻的跟著我!聽到沒有?以防萬一,晚上我同你睡一間好了。」

瑤卿十分嚴肅地看著江洵,繼續說道:「我倒要看看那人究竟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敢給你下咒!被我逮到,頭給他打爆!」

瑤卿越想越生氣!她可是答應了江挽和陳叔會照顧好江洵的,這下可好,萬一江洵有個什麼好歹,她還怎麼回去跟他們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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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洵剛想說男女授受不親、況且有損姐姐聲譽,而且他已經這麼大個人了,會照顧好自己。

可看到瑤卿那篤定的樣子,拒絕的話又說不出口。

「當務之急,是先看看你身上這傀儡術能不能解,我傳信給老大,問問她那有沒有什麼好的法子。」瑤卿邊說邊召喚出木鴿,等寫好信以後立馬將木鴿送了出去。

此地離獻歲閣不遠,用木鴿傳信倒還快一些。

「孫時權在那邊,要不要過去問問話?」喬訣瞥了一眼那位離他們不遠處的男子。

傅霖覺得此時人多眼雜,問起話來不太方便,倒不如等一會兒人都散都了以後,直接敲暈了帶走審,會更省事兒一些。

喬訣雖然覺得這個辦法有點魯莽,但也沒有多置喙什麼。

畢竟他都爬過人家屋頂了,這時候再來指責傅霖做事兒不夠地道,屬實有些賊喊捉賊。

忙活到現在,幾人都還未用飯,便先隨便找了個能看到孫時權位置的飯館兒,點了些吃的。

因著明日有傀儡戲的演出,已經有不少外鄉人紛紛趕來招壽村了。

此時雖未到飯點兒,但這家飯館兒里也坐了不少人。

江洵他們特意找了個二樓靠窗的位置,能將對面的戲台和正在忙活的孫時權看的一清二楚。

等菜的時候,聽到隔壁桌討論起招壽村這兩日發生的怪事兒來。

「會不會是他們故意搞出來的噱頭?目的就是為了吸引更多的人來他們村看傀儡戲、順便再買些傀儡回去?」一男子分析道。

「那這戲做的也太全套了吧,那傻子我今日可是恰好見到了,完全不像是演的。」

「那人興許一開始就是傻的呢?如今再隨意編個謊話糊弄一下咱們,也未可知啊。」

「欸,你說的這個好像也有道理,但前提是得全村人都配合著一塊兒演,不然萬一有人穿幫了咋整?」

來給江洵這桌送菜的小二,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后,手腳麻利地將一道道菜肴擺放在桌上,同時嘴裡也沒閑著。

小二接過話頭說道:「哎呀,客官您這話可真是冤枉人咯!那任初平日雖說不太愛講話,可人家也是正兒八經跟著孫叔手底下做事兒的。要真像您說的那樣是個傻子,孫叔哪還能樂意帶他一塊兒掙錢喲!」

「欸?等等……」

傅霖一聽小二這麼講,連忙打斷道,「你剛說的孫叔是誰?難不成是那個孫時權?」

只見小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忙不迭地點頭應道:「嘿!可不是嘛!咱這村子裡頭姓孫的本就不多,還能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的可就只有孫時權一家。」

江洵心中忽地一動,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劃過腦海。

他皺著眉頭,若有所思地抬起頭看向小二,問道:「小哥,你可有印象任初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跟著孫叔做生意的?」

那小二聽他這麼問,想了一會兒才回道:「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八九年前。」

八九年前.....

胡伯駒及其夫人離世至今也有九年之久,而在差不多的時間,任初便開始跟隨孫時權做起生意來。

難道只是巧合?亦或是他們二人之間還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關聯。

而在他們問話期間,瑤卿率先搶下了桌上的兩隻雞腿兒,一隻毫不猶豫的放入自己嘴裡,一隻則貼心的放到了江洵的碗中。

江洵留意到了瑤卿的動作,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繼續問道:「那任初同胡家的胡世宣關係如何?」

「客官,咱們招壽村呢,地方不大,居住的人也不算多。年齡相仿的孩子那是打小就在一塊兒玩,彼此間的關係自然都非常要好。反正我是沒有聽說過哪家跟哪家鬧翻過臉。」小二言罷,便匆匆忙忙地下樓繼續忙碌去了。

既如此,任初作為胡世宣的朋友,不可能不知道孫時權那幾年搶了胡家大半的生意,卻依舊願意在他手底下做事兒。

「一個命喪黃泉,一個變得痴傻,還有一個只貪圖他的錢財。甚至連他所謂的親生兒子,實際上也是在幫他人撫養。如此看來,這個孫時權所展現出的風光無限恐怕也不過只是浮於表面吧。」

許廷寬聽師兄這麼說,嘴裡東西都沒咽下就接了一句:「但他女兒是親生的啊。」

「那個白眼狼,就算是親生的又有什麼用?」

「啊......師兄說的有道理。」

「動了。」一直盯著孫時權的喬訣說道。

只見樓下的孫時權與身旁之人結束交談后,便開始左顧右盼起來,待再三確認之後,他才鬼鬼祟祟地朝著戲台後方的林子走去。

此人步伐匆匆,每走幾步就要迅速張望一番,似乎生怕身後有人尾隨跟蹤。

瞧他這般心虛的樣子,若是此刻回頭朝上望一眼,恐怕就能發現飯館兒二樓有幾道銳利的目光正在緊緊地盯著他。

「他這是想去哪?還是說是要去見誰?」瑤卿好奇地將身子探出窗外。

「一會兒有的是時間審,先吃飯吧。」傅霖怕再不多吃點,這桌上的好菜都被三閣的這兩位給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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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眾人茶足飯飽之後,原本的計劃是前往林子里捉拿孫時權,可中途卻撞見了正坐在地上玩木偶的任初。

也不知道他娘知不知道這小子偷跑出來了,竟任由他就坐在那裡,惹得路過的人看到都要笑話他幾句。

但只有年幼的孫玉州沒有一點兒嫌棄他的意思,還特意湊上去同他說話,甚至也一屁股坐在地上陪著他一起玩兒。

身旁的小廝看到后連忙要把他抱走,讓他離傻子遠點,但卻被小傢伙拒絕了。

孫玉州嘴裡嚷嚷道:「他不是傻子,他就是這裡變回小孩子啦!」

說罷,便用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瓜兒。

任初看著眼前孩子的動作,也笑嘻嘻模仿他,用手去指自己的頭,只是那手指似乎不太聽他使喚,一時之間,竟分不清是食指還是中指。

「你好呀,我們又見面了。」許廷寬笑著走來同孫玉州打招呼。

孫玉州看到眼前幾人,立馬就認出他們是昨天站在自己家門口的人。

只是在看到喬訣之時,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用軟糯糯的聲音說道:「叔叔,你昨日給的東西被姐姐扔掉了,對不起。」

他昨日就想道歉的,但是礙著有孫玉珍在,就沒好意思多說什麼。

可晚上睡覺的時候,腦子裡卻一直在想這件事兒,甚至在夢裡都是跟在喬訣身後說對不起。

「不礙事兒,叔叔再送你一個。」喬訣說罷就要再掏出一個信號筒給他。

但被孫玉州趕忙搖頭拒絕了,悄聲說道:「不用不用,我早上又偷偷撿回去啦,如今就好好地在我枕頭下藏著呢。」

任初看到孫玉州的動作后,又有模有樣地學了起來。

「你認識這位叔叔嗎?」許廷寬蹲下身來,指著一旁的任初問道。

「認識呀,他是任叔叔。」

「那他同你爹關係好么?」

孫玉州聽他這麼問皺了下眉頭,撅著小嘴說道:「嗯......不太好,爹爹總是罵他,有時候還動手打他。」

許廷寬疑惑地「哦」了一聲,繼續追問道:「為什麼罵他呢?」

「爹爹說他不聽話!還說他......」

就在孫玉州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被一旁的小廝看到急忙捂住了嘴,然後一把抱起,想要把他往家帶。

孫玉州本想再玩一會兒,推搡著要下去,但那小廝說時辰不早了,回去晚了夫人會擔心的。

孫玉州便只好作罷,沒再反抗。

臨走時,那小傢伙還不忘趴在小廝的肩膀上同幾人笑著揮手道別。

「都是一個家庭長大的,怎得性格就千差萬別呢?」

瑤卿感慨道,一想到那個用鼻子看人的孫玉珍就覺得頭疼。

「雖說生長在同一個環境下,但他們異父也異母啊。」傅霖聳聳肩,滿不在意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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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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