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月蝕下的遐想( 4 )
雲中城新生兒醫院,內部環境因為無馬值班變得更加寂靜。通常這家醫院只接受飛馬隊成員的孩子。時鐘早已走過下班時間。室內昏暗無比,黑晶王從雲朵般輕柔的窗戶縫隙中鑽進來,撬開窗戶。露娜緊隨即前後溜進產房。本應負責照明的白熾燈覺察到黑晶王降臨,彷彿有意識般自動熄滅。
此時此刻,只有微弱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在走廊和房間里,給整個空間籠罩上一層神秘的氛圍。露娜他們恰好位於一間產房內。她向門外探頭查看走廊狀況。只見走廊的燈光被調至最低,只留下一些微弱的指示燈,勉強照亮前方的道路。牆壁上的壁燈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投射出淡淡的光暈,其他房間的門緊閉著,從門縫中透出微弱的光線。
房間內部一片昏暗,只有來自走廊的微光透過窗戶投射進來,勉強照亮嬰兒床上的小小身影。嬰兒床上鋪著柔軟的床單和毛毯,周圍擺放著一些必要的醫療設備。房間里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並不是常規那種讓鼻子聞到而打噴嚏的刺鼻藥水,因此讓露娜感到安心和清新。
牆上掛著一副壁畫,溫柔慈母懷抱嬰兒,酣然入水,藤蔓如芳草交錯重疊成為容納母女二馬的溫床。床頭邊,壁畫作者還繪製了可愛的動物和繽紛的花朵,給房間帶來一絲生機和溫暖。柔和的背景音樂輕輕地流淌在空氣中,營造出寧靜而舒適的氛圍。
飛馬幼駒們臉上洋溢著寧靜的微笑,臉龐紅潤而充滿生機。他們的眉毛輕輕地皺起,似乎在做著一場甜美的夢。呼吸平穩而輕柔,嘴角微微上翹,似乎在享受著無憂無慮的時光。小小的身體由溫暖的床單包裹著,他們睡得很安詳,就連露娜的臉蛋快要貼合上去,也只是翻了個身。這些飛馬幼駒的睡姿優雅而宛如天使,他的呼吸聲輕柔而規律,彷彿自己給自己在唱一首富有韻律的搖籃曲。
木質的白色長桌貼在牆面,就像是整理倉庫時,必定要擱一個平台儲存不斷倒騰出來的物件。各種羊皮信紙,幼駒喝奶用的小瓶子,一些零碎積木玩具的包裝都沒有拆開,露娜選擇守在桌子邊,方便隨時觀察全屋的幼兒床的布局。真的是,護理產房的醫生真的以為這些玩意能哄好牙牙學語的孩子們?
「我忽然覺得,對每一隻小馬來講,生下來后,起跑點是一樣的。」露娜看黑晶王以霧氣形態溜進產房,深夜確實沒有哪個恪盡職守的守夜者走爛一層樓巡邏,便經過緊閉的房門,與恢復原樣的黑晶王匯合。
「那是因為運氣好的含了金湯匙,運氣差的你壓根看不見在哪生的。」黑晶王說著,他的眼神中已經暗淡無光,不像露娜湊近端詳孩子,差點把鼻子貼到幼駒臉上那般仔細。露娜看不到那堆積淤泥的角落裡,一顆破敗之草是如何汲取僅有的養分,逆勢生長的。露娜只曉得這些待在溫床之中的小寶貝們,在護士和家長的精細呵護下成長,作為家長,自然對每一個幼年生命的未來充滿嚮往。
「或許吧,我小時候含的是銀湯匙。還是說銅湯匙更確切。我的漁夫姐姐又不懂得學寓言的做法找次品。」
「你認為你姐姐做的一定對嗎?坎特洛特根本不是你倆的出生地,怎麼你就能被坎特洛特的政治體系左右呢?為什麼不反抗,說出你真正的聲音。」
露娜承認自己有些惱火,但青年時期早跟水裡的泥鰍那樣無法抓住,一出溜就跑了。「我不敢,也沒有那個本事。我是天角獸,做了事必須負責,你不能理解。」
「你是誰只有你自己說了算。獨立意識才造就了個體之間真正的差別,確實這個社會立下一萬個規矩要約束你,從我們出生那天就開始了。但露娜,我想說的是,雪災或許在你心裡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改變了你生活的格局,若你在雪災之後和你姐姐說出自己的心聲,你的事情會更早出現轉折。」
「你搞錯了,是姐姐認為我不行,那群貴族都不認可我有能力,我就算說了也白搭。來醫院你到底想幹嗎?」露娜只悔恨自己的天賦為何不提前幾年進入大腦,那樣的話她可以和姐姐一起就讀於魔法學院。姐姐也不會在自己寶貴的青春期缺席。
「改變未來。你選一隻看起來順眼的。」黑晶王嘆口氣道。
露娜已經開始找了。似乎這個產房專門為飛馬設計,看不到獨角獸和陸馬寶寶的影子。
「然後呢,你要幹嗎?」
「你挑一隻,我挑一隻,然後帶到月球上,動作快!」黑晶王動作熟練地把一隻飛馬從小床邊抱起,它睡得很甜,絲毫沒有察覺到危機到來。露娜就近凝望一隻小幼駒的臉頰。它長著藍色的羽翼,像天使一般把脆弱的身軀包裹起來。可能是小傢伙比較焦慮,露娜一碰到它,就咿呀地呼喊幾乎思念媽媽的話。
露娜又猶豫了,「黑晶王,他們還小,我不能在屬於自己的黑夜裡當一個掠奪幼兒的混蛋。他們尚未成年,我不應該用自己的過錯懲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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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麼錯,錯的是這個社會。」黑晶王放下孩子,把露娜拉到一邊的辦公桌前,像是之前來這裡調查過儲存文件一般,借朦朧月光,黑晶王拿出一份嬰幼兒登記名單甩在露娜臉上:「本來這家醫院負責接收雲中城所有父母誕下的幼駒,因為這家醫院院長收受坎特洛特國防安全院的賄賂,只把醫院的資源集中傾向給閃電飛馬隊的父母。至於普通的孩子,醫院地方容不下,剛開始醫院還會收。但是其他貴族一聽說有這好事,嫌醫院資源多還加塞。結果雲中城的醫院逐漸只為貴族的孩子服務。」黑晶王越說情緒越加激動。
「這事我都不知道,你從哪裡聽到的,姐姐不可能容許這事真正發生。」露娜不敢相信,黑晶王用魔法在半空中點燃註冊名單,使其在月影下悄無聲息地焚燒成灰。連同新生兒的名字,把他們在這所醫院享受的特權也一併燒了去。
「我也懂點怎麼讀取記憶。你姐姐怕你擔心,內務的事從不和你講。你不覺得這很諷刺嗎?這家醫院還刻意抬高費用,導致普通家庭沒錢在醫院生產,只能花冤枉錢找私馬醫生在家接生。憑什麼上層家庭動一動嘴可以剝削底層家庭的權利?」
「你還操控貧民士兵為你征戰呢,那回我沒見你這樣多愁善感。」說實話,露娜從一開始就懷疑黑晶王怎麼會態度比之前發生大轉彎。
「露娜,去月球之前,我的確對這種權利上的事感觸不深,去月球后我建立起一個小國家,本以為夜騏應該相互間團結合作,結果就是夜騏依然像這兒的馬一般貪得無厭,內部搞孤立歧視。我反控夜騏一支部隊成立灰燼軍團,想先以實驗做目的建立一塊小國土,最好沒有歧視,處於弱勢的小馬通過奮鬥就可以跨越階級。」
「等等,月球上還有智慧生物存在,你還能打敗他們?」走廊中傳來高跟鞋踩踏地板的聲音,恍惚間距離他們很近,又逐漸遠去,隱去聲音。
「你忘了,水晶帝國一站我本可以單挑你們兩個。露娜,你姐姐搶走了本應屬於你的教育機會,這麼多年過去,你心裡能一點感觸沒有?你不為醫院的這個現象感到悲哀嗎?」黑晶王離開桌面,眼神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他開始挑選適合帶走的飛馬幼駒。
「你小點聲!道理是沒問題,一旦誰發現我和你混,姐姐會把我永久禁足。」露娜內心那股對塵世不滿的掙扎彷彿一隻蹄子,伸出波濤洶湧的海面,向自由的天空拚命揮舞。而黑晶王或許能成為把她從絕望湖中撈起,徹底奔向自由的那匹馬。
「露娜不能出來,難道夢魘之月也不能嗎?」黑晶王已經選好目標,把幼駒從床上抱起,露娜清晰地看到床鋪名單留有「閃電飛馬隊」的名字。
「你那麼在意我?可我一點都沒想念你。」
「對,我發現在月球開闢歷史的過程中不能缺少你。那邊有個傢伙教會了我要勇於承認心中的感受。雖然你總愛哭鼻子,抗挫折能力差,但你是皇族裡唯一敢做這件事的公主。」
「黑晶,我不是公主,也對當公主沒興趣。」
「那麼我把月球一半留給你。等你過來,我就率領灰燼軍團搬家,去月球另一端。」
「我總能解決一個又一個難題。等你自己去會知道的。一年前,我從貧民窟帶走五隻幼駒,他們來月球之前灰頭土臉,面黃肌瘦。到了新環境,我就有時間把有限的資源全放在他們身上。哦對,露娜咱們做個實驗。」黑晶王把蹄子打在露娜的肩上,
露娜彷彿猜出他的心思,『黑晶,你想把夜之子帶回來?
「交換馬生,聽說過嗎?我們帶兩個,讓他們體驗月球這種艱苦的環境,再從月球上帶回兩隻飛馬幼駒,我那邊恰好也有。讓時間檢驗一下取消階層限制,個體會生活得更幸福。」黑晶王已經把熟睡的幼駒摟入懷中,準備從窗戶中溜走。露娜心一橫,眼睛一閉,隨蹄把幼駒用魔法拿到面前,忽然有陸馬猛地踢開大門,露娜一時間不知所措,黑晶王不等對方出口喊請求增援,從雙眼中向對方身體噴發出一道黑霧,對方頓時渾身散架一般癱倒在地,蹄電筒因此滾落到露娜蹄邊。
「露娜,你先走,我幫你清除記憶!」黑霧迅速遊走在房間四周,他口中哼哼著一種曲調,直到露娜跳窗遠離雲中城醫院,一輪明月下與新生兒產房保持水平距離,依稀看見黑晶王變為原形,像一位耐心的護理醫生那般在給孩子唱搖籃曲。
懷裡忽然傳來一陣哭聲,露娜這才想起自己的確帶走了一名飛馬幼駒。「寶寶乖不怕,我可以進入你的夢,把壞蛋統統打跑。」露娜低下頭親吻那幼駒的臉頰。偶爾有兩名飛馬隊員眯著眼睛從露娜身邊路過。露娜趕忙用飄逸長發遮住孩子面門,隨後躲在雲朵之下。
「如果當時我和姐姐命運對調,不見得我能找到自己喜歡的事做。」
「露娜,我來了。」黑晶王此刻化為一縷長長的黑色霧氣,像墨水一般飄蕩於空中,留下一縷痕迹。黑色身影在空中輕盈地飄蕩,在虛空中描繪出連綿不斷的曲線和弧度,逐漸形成一個旋轉的漩渦。漩渦中的霧氣開始翻滾,它的形狀時而扭曲,時而平直,接著,霧氣像一團舞動的煙霧,緩緩旋轉並向外蔓延,同時,霧氣中還出現了微小的漩渦和漣漪,宛如水面上盪起的漣漪紋理。最後,黑色的霧氣逐漸散開,兩顆黃色眼珠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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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帶的孩子呢?他們已經飛升至雲端之上,普通飛馬倘若想針對兩馬進行地毯式搜查,還是頗有難度的。黑晶王再度變化為雄性小馬形象,對露娜坦言道,
「我沒帶,怕因為我引發騷亂讓你難受。我希望你過後來月球,但肯定不是背負謊言和背叛過來。我覺得,你可以和姐姐聊一下月球上發生的事。」
「啊,讓我背鍋。那是絕對不會發生的。你知道嗎黑晶王,我姐姐每天忙到很晚,總對我說要保持微笑,振作起來準備繼任公主的職位。我也心疼她。可問題在於當天角獸就把自我與家庭使命捆綁在一起承擔,我沒有那麼多選擇。」露娜對黑晶王說道,沒想到第一個願意真心聆聽她的小馬,居然還是黑晶王。「不過,感謝你剛才為我表演的水墨秀。你動起來,不像刻板印象那樣產生恐懼之心。就是說,其實你還不錯。」
「嗨,也感謝你在那段時間給予我前進的動力。露娜,你有幾年沒去水晶帝國了?」
「好幾年了吧,小瑪利亞一處被徹底遺忘的城池。」
「我領你參觀一下根據地吧。」迅速凝聚成一隻帆船,準確地停在露娜的腳下。帆船的輪廓清晰可見,黑色的霧氣彷彿是實質一般,展現出船體的甲板部分船身修長而優雅,船首高翹,星星光點以此在露娜雙蹄之下點亮。船上的帆篷展開,黑色的霧氣彷彿是一塊巨大的黑帆,輕輕飄動,迎接著微風的吹拂。身體上的每一塊肌肉鬆弛下來。她閉上雙眼,仔細聆聽風聲像琴弦般撥動自己飄逸的長發,發出空靈的嗖嗖聲。群星彷彿在遠方閃耀,仔細看兩眼,彷彿能用幾根線條連綴成一個象徵性的動物圖案。這些星光的影子反射到露娜稚嫩的面龐上。她伸出蹄子,張開雙翅,向一隻桅杆打開帆布,享受遨遊在愛星空之海的感覺。
「感覺又回到了那無憂無慮的孩童時光。黑晶王,沒想到你也可以展示出另外一面。」
「只要不放棄希望,自然就願意向外界展示你心中的美,那錦繡,也會開口。」
「什麼意思?解釋一下什麼是錦繡?」
「你的夢。」黑晶王回答道。黑霧在船頭前方變幻出一左一右兩盞綠色燈光,
水晶帝國頂層,露娜和黑晶王並排伏坐在頂層中,風雪之心依舊圍繞軸心在旋轉,讓帝國不至於失去魔力而從內部瓦解崩塌。他們一路從坎特洛特跨越萬里飛至一片雪原中。水晶帝國隕落之後,這裡便失去了往日的光輝,只剩下破敗建築兀自承受風霜打擊。沒有了悉心的護理,城堡終於變得殘破不堪,除了表面的藍色牆皮,再也找不到能吸引過路者的理由。
「你臉上多出一道疤,我感覺你也變老了。」
「長矛劃破的。老嗎?我跟你一樣,可以永生。你不在,我也懶得組織軍團打仗。」黑晶王依然目視前方,彷彿鼻子嗅到了戰爭硝煙的味道。
「黑晶,我研究書里的那些謎題。你走後,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腦子真有病,就我自己較勁,貴族沒空看書的,我真像個被時代拋棄的孤兒。」
「呵,逆流而行,咱倆這種永生的,照樣沒依靠也干不動。所以這個永生詛咒還是一種懲罰機制,做普通小馬,痛苦就有了限度,不想干,直接重開。」黑晶王從瞭望台牆壁上一躍而下,走到水晶之心旁邊,「你姐姐又想辦法把它修好了,何必呢,這地方已經荒廢了,把風雪之心當做念想?露娜你看,我記得上次毀掉它之前,這裡是凹陷下去的。那裡是有裂紋彼此交叉在一起的。」
黑晶王幻化為迷霧,從寬闊的平台處往水晶帝國制高點,一座寬度狹窄的高塔尖頂飄去,露娜撲騰翅膀緊跟在身後,黑晶王在空中重新組織身體內的每個分子,時而從身體中分裂數道墨水環繞帝國上空翩翩起舞,從一處廢棄房間的窗戶里嗖地穿過,又從另一座高塔里旋轉而上的古老台階通往的閣樓窗穿出。這場景,彷彿靈魂從身軀中剝離,再劃分若干部分游遍水晶帝國。露娜追隨其中兩條黑線,來到水晶帝國會客廳遺址。
什麼叫做被遺忘?還是那個熟悉的皇宮大廳,昔日馬已去,水晶帝國已被遺忘。桃木沙發等皇族傢具仍然擺放在曾經熟悉的位置。水晶王座分走客廳絕大部分空間,黑晶王攻佔水晶帝國后,還陪露娜一起雕刻本地的子母晶石,打磨成玫瑰形狀粘於網站兩側。這也是露娜的意思:女王神聖而不可侵犯,故而像玫瑰花那般渾身帶刺,性格弱勢者不可接近。但帝國廢棄以後,昔日王座且可不再像過去那般顯示出喧賓奪主的效果。五星紋蜘蛛早早編製蜘蛛網,把王座當成安全港灣產卵生子,牆邊堆滿各種各樣的木盆,雜七雜八的化妝品殼子與日常用品被隨意丟在裡面,招來飛蟲天天聞味。
黑線上忽然從不同方位向外射出淡黃色光線,赫然像是把不同的照明燈用繩索綁在一起。露娜跟黑線離開大廳,蕭瑟冷風夾裹著空氣中瀰漫的絕望氣息,吹拂過露娜的臉頰。仔細看去。光芒源頭竟是多隻黑晶王的眼睛,簡直是活的複製品。每隻眼睛眨動頻率也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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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條墨線再次變化,重新凝聚成黑晶王的樣子。是兩隻,體型更小,身體兩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產生霧氣,向外延伸,形成黑色雙翼,所經過之處留下一條淡紫色軌跡,煞是好看。似乎連細微的線條,黑晶雙目散發出來的邪氣,也是以驚馬的精確性復刻出來的。
水晶帝國從內向外看去,暗黑深淵一望無盡,彷彿是對浩瀚宇宙的驚鴻一瞥。由赤黃能量包裹的混沌隕石群快速墜落,卻不見爆炸產生,掀起千里衝擊波,碾碎世俗世界上的每一粒塵埃構成的物體。露娜停落於高塔之巔,因為黑晶王也恢復原形,伏坐於圓頂磚瓦邊,遙望遠處。那一刻,她倆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心中所想。
黑晶王敗給了世間大道,露娜敗在固執地堅持自己永遠是有理的。
黑晶王率先開口,她用魔法抄起戰袍的下擺,露出皮膚上的傷疤。
「露娜,塞萊斯蒂亞在那一場戰鬥中,用法器刺傷我的皮,魔法也燒壞了我的皮膚組織。」
「我還記得,咱倆在這打架爭奪魂器,我還是輸給了你。」露娜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她表情落寞,低下頭繼續對黑晶王道,「我早該明白:我貪玩,任性,自以為是。我不配使用三件魂器。這段時間我已經越來越難阻止罪夢靈壓制我的意識,所以我想過,把魂器使用權還給你。」
「我用不上了,你自己留著吧,魂器早就認定你是合格的。我以後,準備踏實鑄造一個理想的國度,沒有誰吹鬍子瞪眼瞧不起誰,資源永遠平均分配的國度。」黑晶王轉身回答道,他走下通向平台的階梯,在最高階梯點伏坐而下,露娜也坐在他身旁。
彷彿又回到攻佔水晶帝國的前夜。黑晶王迎著晚風,面對茫茫雪原。露娜右蹄翹在左蹄之上,目光偶爾與黑晶的目光交匯,立刻害羞地迴避掉。黑晶王看起來也有心事,一直低頭,在思索著什麼。終於,露娜幾年來壓抑的心終於在此刻釋放。
「黑晶,你覺得孤獨嗎,我是心靈上的。當你環遊世界,卻沒有個懂你的馬在身邊。」
「是啊,物質上可以孤獨,但心靈孤獨會能吞噬掉一個靈魂高傲的意志的。這一年,你不在我身邊,我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哎。」黑晶王輕啟紅唇,緩緩吐出一縷幽黑之霧,如墨染的細絲在寒風中舞動。
「認同,既然那一刀沒殺死你,為什麼不早點回來找我。我不想當公主,真的。」
「露娜,因為我當時生你的氣。畢竟你一句話毀掉了水晶帝國的未來。你還記得,征戰前一天,你說在帝國里看見一排陸馬,穿的破衣嘍嗖等候在水晶城堡里領一小碗飯,而負責管理城堡的獨角獸卻窩在幾十層高的閣樓里吃山珍野味。塞萊斯蒂亞探測不到那有文明存在,是因為有錢的不願意出來承擔責任啊。我想改變這一切,你也同意。」
「對,我還替你和一隻獨角獸大吵一架,衝進去掀翻桌子,要求他們把自己存的食物分給陸馬難民。征戰前一晚,我還為你縫錦衣,祝福你征戰成功。」露娜渾身發抖,雪原可以稱得上小馬利亞夜間氣溫最嚴寒的區域。黑晶王的蹄子想觸碰露娜的肩頭,把她摟入懷中,露娜再一次躲開了。她還不習慣這個溫柔的黑晶王。
「塞萊斯蒂亞根本沒為群眾利益考慮,她只想讓知道秘密的我去死。然後能在中心城吹響凱旋號角,自己包攬所有虛假的榮譽。哎,水晶城堡是這個樣,我的故鄉也是那樣。這個世界是怎麼了?怎麼一點不考慮掙扎在基層的群眾呢?」
「你故鄉在哪?這麼說來,你從小也不受重視?過緊衣縮食的生活?」
「足夠荒涼,荒涼到什麼程度呢?你去外面,壓根不想找誰玩。因為連能玩的東西和馬都沒有。當然,我曾經遇到了自己愛慕的馬,她叫希望輻射(RadiantHope)。但是我們沒能走到一起。」
露娜張開嘴,反問道,「她拒絕你的表白?」
「她去世了,絕症,然後我就自己過,直到救下你。」黑晶王仰望星空說道。
「我姐姐,是這樣。她拒絕我的提議,把貧民窟的幼駒集中到一個乾淨的地方。提供純凈的水,充足的乾糧。」露娜道,「就好像他們懶得在乎我們腦子裡在想什麼,明明我的內心情感比任何一隻天角獸都要豐富多變。她怎麼就,不肯留意觀察一下!有那麼忙嗎?」
「忙只是借口,露娜,我原諒你了。咱們都是被這個社會拋棄的小馬。」
「是啊,希望月球上這個小社會,不要學這裡搞歧視。」
「用真心培育下一代夜之子,建造你心中的理想國度,這就是你活下去的動力。」
「這麼簡單的事,我姐姐一定覺得很幼稚吧,還會把我鎖在屋裡,跟星璇說,我腦子有問題,看書看傻了,想和生活不著邊際的偽哲學論題。」露娜雙蹄捂住臉頰,這些苦水,黑晶王真的能聽得進去嗎?對,他們在精神追求上或許存在共同點,可他們當下還處於對立陣營,不是嗎?「咱們也就認識一年而已,你不了解我。」
「我願意活在你的背影下。露娜,我想重新認識你,並且我樂意接受你身上的缺點。」
黑晶王張開雙唇,身體朝自己這邊又挪動幾分。露娜無法抗拒他身上散發的荷爾蒙力量,安然接收他的懷抱。每一寸的接觸都充滿了一種難以抗拒的吸引力,不要,別是現在。「黑晶,我覺得我們還不到時候!」露娜一聲驚呼,猛地從會議室椅子中挺身驚醒。此時距離選舉開始已經過去兩天,露娜從湖畔醫院回家以後,便商量幫助落雪女兒·,五月梅贏得本次選舉。這不,露娜正坐在市政廳電視機前收聽競選直播,清晨九點,候選小馬會向民眾發布首輪演講,而五月梅被市長安排在第一個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