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形胡蘿蔔
「柏燁,這一問你可要好好地聽,千萬別漏掉了。」
祁歡在船里不敢動彈,只能眨眨眼睛,有了!
祁歡:「看到我身下這個小池塘了嗎?」
「裡邊兒有魚不知幾何,具體數量是『三三一數只剩二,五五一數只剩三,七七一數只剩二。」
「現在我問你,我這池塘裡邊兒,至少有多少條魚?」
「祁歡!」
這小人兒攥緊小手,緊蹙眉頭:「你根本就不是要存心問我問題!」
前兩個問題問得無關痛癢,后一個問題,僅憑孩子現在的心智,未必答得上來。
祁歡悠哉道:「我只是要贏,存心問你問題幹嘛,我缺心眼兒嗎?」
柏燁一急:「我還沒輸,不是該我問你了嗎?我還沒有問你呢。」
祁歡只道:「回答正確為贏,回答錯誤為輸,回答不知道就不贏不輸。」
「我三局一贏兩平,你前兩局一贏一輸,最後這一問你不回答,那就算平局,你怎麼沒輸?」
祁歡勾著唇角,小樣兒,我一個穿越的還套路不過你這小屁孩兒?
「你只想著怎麼贏我了,怎麼忘了,其實你只要不輸給我就好。」
祁歡打了個哈欠:「快找根竿子把我撈起來吧,不然我真要沉下去了。」
「來了來了!」
遠處嚷著的柳白身後拖著長長的竹竿。
其實早在柏燁和祁歡第三輪賭局開始,柳白就趁機溜走幫祁歡找竹竿去了。
柳白很清楚,如果祁歡在中途出事兒,柏燁是斷然不會袖手旁觀的。
祁歡並沒有打算讓柏燁親自來撈他。
沒想到柏燁卻接過柳白拖來的竹竿,使出吃奶的勁兒儘可能地撥弄那隻船往岸邊靠。
眼見快要到岸了,祁歡卻感覺身上一涼。
不是吧,這時候進水沉船?不帶這樣玩兒的?
「喂!好像進水了,能快點兒嗎?」
祁歡吞一口口水,沒被大皇子他們折騰慘,先給死這兒了?
「你別催了。」
柏燁雖然嘴上冷淡,但手上動作可半點兒沒省著,和柳白一起想使勁兒了撥。
只是越弄越急,到後邊兒反而讓整隻船都在一點點兒沉下去。
柏燁看得心上一急,乾脆自己跳進水裡想要把祁歡整個從水裡抱出來。
才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本來不深的水頓時把人淹完了,柳白在岸上趕緊將竹竿遞給柏燁拉住。
「柏燁,快點兒上來,拉這兒,這兒——」
「世子,你們怎麼都下水了?」
是永安王府那為數不多的幾位老僕人中的一位,徐三七。
其實祁歡已經割開繩子掙脫出來,但是聽到這聲音,還是鬆一口氣。
他先把柏燁撈起來,兩人又被徐三七撈起來。
池子裡邊兒水本來不深,只到徐三七的腰間,撈兩個孩子跟撈了兩隻沉浮在水中的大蘿蔔。
他一手夾一個,運氣到岸邊,沒費半點兒力氣。
柏燁一上岸,「呸」一聲先把嗆著的水給吐出來,接著皺眉抱怨。
「祁歡,你家這水池子多久沒通,臭死了!」
祁歡去看池塘,果然因為水不深,加上太久沒有清理,水池底下都是枯枝爛葉,聚起來頗有肥力的厚厚污泥。
剛才柏燁兩隻腳其實都踩在厚厚的淤泥裡邊兒,穿得紅通通的一個小火人兒,偏偏半截是灰黑的泥巴,像根才從地裡邊兒拔出來的人形胡蘿蔔,惹人發笑。
祁歡笑向柏燁道:「所謂出淤泥而不染,我怎麼就沒沾染上呢?你自己要好好檢討。」
柏燁渾身濕透,身上膩歪粘黏得很,只好不耐煩道:「滿嘴胡話,難怪大皇子討厭你。現在怎麼辦吧?」
他看了眼自己身上,全身衣服都廢了,這套還是自己最喜歡的麒麟鎧,心底分明在微微作痛,臉上又裝作不在乎。
柏燁道:「衣服倒是其次,主要是回去了,我娘肯定要罵我的。」
「那就不回去了唄。」
祁歡懶懶從地上起來,望著在旁邊一言不發,想要上前給柏燁弄弄衣服,又拘束聽他們說話的柳白。
祁歡對他道:「柳白,你不會是沒有最討厭的吧?」
「啊?嗯,是這樣。」
柳白有些不好意思,在那頭撓了撓頭:「祁歡你真厲害!」
「……」也就哄哄你們倆了。
祁歡看徐三七仍舊在一旁等著,卻拍了拍柏燁的肩膀:「走了,帶你們去換衣服。」
柏燁狐疑看一眼祁歡身上,祁歡自己大冬天的穿得都極為單薄,衣服上好幾個補丁,小身板兒凍得明顯有些瑟縮。
都這樣了,這人還有衣服可以換?
「我先說好啊,我可不穿你那什麼破爛兒,指不定還有跳蚤呢!」
柳白覺得這話說得不算委婉,於是用手碰了碰柏燁讓他慎言。
柏燁不耐皺眉道:「本來就是啊。」
祁歡卻無所謂,聳聳肩:「跳蚤倒沒有,衣服也不是什麼破爛兒,而且你確定你要裹著濕漉漉一身回去?」
柏燁沒辦法,只能跟在祁歡後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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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三七雖然是府里的老人,但一向沉默寡言,陰沉的臉色讓柏燁和柳白禁不住害怕。
徐三七自己也知道,乾脆一聲不響地回自己房間換衣服。
柏燁瞧那男人陰沉沉的,看他背影走遠了,在前邊兒用一根食指戳戳祁歡的腰。
柏燁:「我說,你家僕從怎麼對你一點兒都不尊敬。」
祁歡邊走邊道:「你們往常和大皇子來鬧,見府里那幾位有點兒動靜嗎。他們是秉持著只要不弄死我,人就隨你們折騰的心態過活。」
何況,永安王府沒有經濟來源,更沒有人給他們例銀,要讓這群人成天圍著他伺候,除非太陽打西邊兒出來。
看祁歡這滿不在乎的態度,柏燁心底有些驚詫。
大皇子他們不是想知道祁歡有什麼變化嗎,是有的,從前的祁歡,從來不會這麼洒然。
他只撇撇嘴,嘟囔一句:「誰讓你爹不管你。他們好些人還都傳,指不定你爹也早死了。」
祁歡聽得怔愣,這話真是說到自己心坎兒上了。
他穿來前幾天就在琢磨著,好歹是個王府,怎麼到了僕從不足兩位數,屋頂漏水無人修繕的地步。
這麼一說也極有道理,指不定永安王早就死了,因此才沒人管他。
倒是柳白心細如髮,拉住柏燁搖搖頭:「你別說了……」
這些話柏燁他們從小都說慣了,祁歡也是聽慣了的,只是柳白這麼一說,柏燁也只好不情不願道一句:「對不起啊,說順口了。」
祁歡擺擺手:「沒事兒,聽順耳了。」
他眉眼彎彎,身上濕透了也滿不在乎,哈出的白氣兒蒸發在空氣里,恰逢陰沉了好久的天氣在那天下午出了太陽,逆著光看這樣的祁歡,讓柏燁以為這是另一個人。
祁歡帶著兩人在偌大的永安王府七拐八拐,兩個孩子也得見王府的真容。
其實永安王府雖閑置了這八、九年,變賣的變賣,折現的折現,就剩了空空一座王府,裡邊兒仍舊可窺見當年的盛景。
「我早聽說,永安王府雖然現在落魄,祁歡也沒人管,但是永安王還在盛京的時候也是極為豪奢的,看這些雕刻做工就不一般。」
柳白邊看邊覺得惋惜:「要不是有明確規定,王府不能買賣,指不定柱子都要被人拆了變賣。」
祁歡在那邊聽得哭笑不得,看來他是小瞧了柳白。
「快點兒走吧,讓你震驚的還在後邊兒。」
三人加快腳步,柏燁在大冬天冷得也實在有些打哆嗦。
只是,等祁歡他們三個像只落湯雞一樣,走進內院一處房間時候,柏燁才有些懵。
就這?
柳白看著面前一溜煙兒藕粉緞子裙,外加青綠碧藍小襖,這能穿是能穿,可是分明是女子的衣服,他用袖子捂住偷笑。
柏燁更是不自在,一把將衣服扔地上,不滿道:「有沒有搞錯?這是女生的衣服!」
祁歡完全沒掙扎的意思,將身上的濕衣服全部脫下,隨便給自己找了件裡衣內襯。
柏燁嫌棄看一眼祁歡:「你家就沒有多的了嗎?」
「沒有了啊。」
祁歡理所當然回一句:「你們都在我家這麼久了,是第一天知道這兒很窮嗎?」
柏燁和柳白面面相覷。
他們當然知道整個青國盛京,永安王徐武陽是最窮的一位王爺,但是他們還真不知道,永安王已經窮到這個地步了。
「你還是先穿著吧,我看也就這兒的衣服能穿。再說我們都是小孩子,分什麼男女,哪有這麼多講究。」
倒是柳白,已經開始幫柏燁找能穿的衣服,他將粉嫩的衣服撥開,自己則在裡頭挑揀一些顏色比較素凈的,一時還不忘分析。
「都說你們王府里從前有位極為受寵的小郡主,也就是祁歡你姐姐,看這些衣服應該是你姐姐的,雲錦披、蠶絨襖滿箱滿櫃居然都是做給她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