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吉
高公公鼻間冷哼一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眼前的婢女跟旁的也無差別,青色宮裙十分素凈,唯獨那張臉乾淨得有些惹眼。高公公晾了她一會兒才道:「舒妃娘娘有何事兒要深夜傳話?」
「娘娘口諭,安樂殿的人不能此時出事。」姜藏月垂眸道:「須奴婢親自上藥,只是此葯對人嗅之有害,是急葯,公公您......」
高公公眼見她從懷裡就要掏出一個有害的玩意兒,頓時捂鼻眉頭緊皺,嫌棄道:「真是晦氣,莫要拿出來髒了咱家的眼!」
姜藏月低頭稱是。
身側小太監如高公公肚裡蛔蟲,看向她尖細嗓子刻薄出聲:「既是舒妃娘娘身邊兒的宮女,咱家怎麼未曾見過?」
姜藏月道:「奴婢華陽宮內殿做事,鮮少與公公們打照面。」
「內殿?」高公公輕挑的眼神在她身上掃過:「想必姜姑娘也是在舒妃娘娘跟前得臉的。」
「奴婢惶恐,因著奴婢做事手腳勤快仔細,這才有了幾分好運氣被娘娘調到身邊當差,今夜娘娘是怕質子落了那口氣這才讓奴婢過來上藥看看。」說話間,姜藏月眼神恰帶一絲的哀求和害怕:「高公公,這葯不是什麼好東西,奴婢......」
高公公腳步更是退了好幾分,眉頭緊皺,今夜看來是折騰不成了,只是這小宮女著實有幾分姿色。
念及此處,他眉眼展開了幾分,才道:「姜姑娘,咱個兒既是同在宮內當差,咱家也不是不近人情的那杆子人,」他笑得更甚示意:「咱家屋裡泡了茶,辦完差事可去坐坐。」
「高公公,質子這邊葯是務必盡心的,若是差事辦不好,奴婢回了宮總也就是一個亂棍打死,更惶恐是有多餘時間,高公公莫要為難奴婢。」
高公公頓時神色就不好看了,身側小太監站出來呵斥:「姜姑娘未免也太不識抬舉了,你可知高公公是在承清宮當差,這後宮的娘娘們哪個不是捧著巴結,你若得了高公公的眼,榮華富貴還會遠嗎?」
小太監覺得自己這話說得恰到好處,該點清楚的都跟姜姑娘說清楚了,進了宮誰不想往上爬。
姜藏月眸中淡色。
承清宮。
倒是個好地方。
她拿出袖中放的葯,神情含笑:「奴婢自是夠不上高公公的身份,奴婢有言在先,奉舒妃娘娘口諭為質子上藥。」
她這話一出,其餘小太監都不可置信。
「不過就是一個武安國質子,國都沒了,咱家就算弄死了他又如何?」高公公被她這麼東扯西扯耐心也不好了,神情陰鶩。
一個閹人,平日就藏著說不盡的陰私玩意兒,這會兒更是恨不得對她拆吃入腹,姜藏月不緊不慢道:「聽聞高公公是在承清宮當差,但高公公的師父向來對您打壓,冒了尖兒得了賞,不是被罰就是被搜刮乾淨。」
「難不成高公公是因為內心鬱郁不得志,是以將怨憤發泄到旁人身上。」姜藏月眸中好奇,佯裝不解:「奴婢要為質子上藥,公公不走,未必是有見不得人的愛好?」
她仍舊淺笑似是在說無關痛癢之言,這樣的態度卻讓高公公猛然盯向她。
高公公勃然大怒:「好哇!好個伶牙俐齒的賤婢,你當真以為是舒妃娘娘的人咱家就不敢動你?咱家在御前行走這麼些年,當真是從未見過你這般找死的玩意兒!若非是那張臉還有些價值,咱家......」
小太監隱晦提醒:「姜姑娘可能對您不了解。」
提到這茬兒,高公公這才勉強壓了怒氣,對上姜藏月的眼,鼻間冷哼:「姜姑娘初入宮闈,想來是不知道宮裡的規矩,咱家隨便給你安點什麼罪名,你便要去獄里走上一遭,當真是無懼?」
姜藏月未言。
「想來你是不知獄里折騰人的法子了,便是最為尋常的掌嘴,用戒尺打人嘴臉,直至口角紅腫出血為止,多則幾十上百次,你也不看看你身嬌體弱能不能承受得起,但你若是跟了咱家,宮裡可就沒人敢動你!」
他說著,詞句越發有些難以入耳:「宮女太監結了秦晉之好也並非鮮少之事,姜姑娘這姜姓本來也就不是什麼好姓氏,倘若有人以此發難,你又當如何。」
高公公滿面笑意,沖她伸手:「想清楚了?跟了咱家那就是享之不盡的榮華,咱家自然也會對你好的,給你調一個更好的差事再簡單不過......」他目光再度打量她的身子,笑意更甚:「能入咱家的眼,是你的福氣。」
他將這事兒說得清楚明白,見姜藏月遲遲不應答,又少了兩分耐心,小太監連忙說了一些好話,他又掐著嗓子細聲細氣:「怎麼?姜姑娘還沒考慮好?」
姜藏月只道:「奴婢還有差事。」
姓高的還想說些什麼,安樂殿放風的小太監過來了,小太監圓圓的臉上滿是驚慌,除卻眼睛生得黑亮,那雙睫毛倒是很長,同樣穿著太監的深藍袍子,袖口有著幾道簡單的雲紋,在跑向高公公的時候,累的直喘氣兒:「聖上有召......」
皇帝......
姜姓不吉么......
高公公瞪了小太監一眼:「混賬,趕緊走,耽誤了咱家面見聖上,咱家摘了你的狗頭!」
眼瞧著一行人急匆匆的離開,姜藏月目光重新移回寢殿,起身推開門徑直走了進去。
「既然來了就出來。」
寢殿外,滿初這才走了進來,跟她一起看向床榻上無知無覺之人,隨即伸手診脈,冷靜看向姜藏月:「師父,他不僅有傷還中了篾片蠱,此蠱兇殘,將十公分左右的竹篾放置路間,有人走過,蔑躍其腿,使人疼痛異常,過些時日,蔑躍其膝,使人腳小如鶴膝,此人活不過四五年。」
姜藏月抬手掀開紀宴霄褲腳,果不其然,腿腳已經有些萎縮的癥狀,還有一些紅色血點分佈不均。
「但他中蠱不久,可要救?」滿初只聽她的語氣思慮道:「解蠱繁瑣,若是不值......」
「救。」姜藏月神情冷淡:「這宮裡合該越熱鬧越好。」
床榻之人眼睫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