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舊情難斷
「不是媽，早放下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了，打個出租回去百十塊錢，犯不著大半夜的讓我爸來回折騰。」心中苦澀一笑道。
記憶里每次提到在彭城多待一會，家裡的反應就是如此。
「你自己知道就行，別沒事惹你爸生氣，不然真動起手收拾你我可攔不住。」變相的警告了一句直接掛斷了電話，留下一個可憐人在那裡風中凌亂。
「跑不了又是相親……」無力吐槽，卻又是無可奈何，家說什麼都是要回去的，至於相親……愛咋滴咋滴吧，撐天一頓打，以他如今的抗打能力撐得住！
彭城一家私立雙語幼兒園門口此時正是排著長隊為自家孩子提前辦理入學預約的家長，因為名額有限，所以很多人都是帶著午餐來的。生怕名額不夠，孩子失去了入學的機會。
排隊之餘，多數人的目光卻是有意無意的集中在一個女子身上。
約莫一米七的高挑身高，面容姣好，身著長款白色羽絨服，齊至膝蓋處，搭著瘦身九分牛仔褲，白色平板鞋，看上去二十齣頭的模樣。
恬靜優雅的站在那裡自成一道風景，抬手看了一眼戴在她的左手腕的腕錶表，眸中閃過一絲焦急的神色。
摸過來單肩包，從裡面拿出手機，撥通一個手機號。
「孩子預約入學報名完事了沒有？小曦正鬧著找你呢？給奶都不行。」電話幾乎第一時間接通，裡面傳來一陣求助聲。
「麻麻……」還有小奶娃咿咿呀呀的叫聲。
「姐，還要等一會才行，十二點正式受理，幸虧來的早，不然連名額都沒有了。」女子再次抬手，頗為心急的看了一眼時間，還要等十六分鐘，孩子都在鬧了。
「那行，你再堅持一會，這小丫頭片子忒不給她姨面子啦，等長大啦……哎呦呦小寶貝別鬧，姨姨抱哈……你等著吧，我抱孩子了。」
女子哭笑不得，剛要掛斷電話，就聽自己姐姐叫聲道「咱爸媽說要下午過來，你自己看著辦。」
「小祖宗，算小的求你了……」電話掛斷之前依稀可聞自己姐姐手忙腳亂的哄勸聲。
秀眉不自然的皺了皺，不用猜也知道父母來的原因，無外乎就是給自己安排相親。
從結束單身到把孩子養育到兩歲，一路走來其中苦楚唯有自知，從不顧家裡反對堅決把孩子生下來，到接觸工作整整三年的時間，她從一個理想主義者轉變成了一個現實版單親媽媽。
一別三年，中間沒有任何的聯繫，分手又是她自己主動提出來的，有過迷茫有過懷念有過後悔，卻沒有再續前緣的打算。
哪怕多次來電都被她直接拉黑，刪除了一切聯繫方式，甚至兩家離得近，也讓左鄰右舍不要多嘴透露任何信息，如此以往，久而久之逐漸斷聯，一段長達八年之久的戀情在無聲無息之間成為記憶里的一段往事。
留下孩子不過是對感情不再抱有期望，帶著孩子度過餘生。至於相親，開始的兩年裡她未婚先孕傳的沸沸揚揚，連媒婆都不願提起，她剛好落個清凈。
然而好日子沒幾天，生活在一個陰盛陽衰的年代，不知從何時起，二婚女子帶娃的都成了搶手貨，隨之而來的便是隔三差五的有人提親或者家裡安排相親。
即便父母和家裡人明知孩子的親生父親是誰，也裝作不知道，隨著風氣而為，介紹了不知多少相親對象。
走個過場而已，已經讓父母傷過一次心了，即使非自己所願，也只能聽從安排。
曾經以為自己足夠堅強的忘記，然而事實證明離開一個人容易，但很難做到忘記一個人，尤其是之間還有孩子相互牽扯，更是雪上加霜，越想忘記越發深刻，深刻到自己無法承受的清晰。
「給不了我你真實的一面又何必糾纏下去，整整八年活在你不切實際的世界中有多累你知道嗎？」
「韓世文，我想好了，我們分手。」
「從此以後不要聯繫……」
心神不知不覺中沉浸於充滿苦澀的回憶之中，有抱怨有不舍，更多的是自嘲，像個傻子一樣被騙了八年，甚至分不清以前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哪個才是真實的。
如果當時自己選擇原諒，或許就不會像現在這般落寞，至少自己的寶貝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這位女士，到時間了，請問你是來給孩子辦理入學手續的嗎？」門衛室的執勤人員叫她道。
顧婷頓時回過神來，慌忙道「是的，不好意思，想事情入神了。請問除了填寫資料表以外還需要辦理什麼手續？」
「這上面是入學條件，您可以到休息室看清楚再做決定。預約號碼會幫你延遲兩個小時。」工作人員遞過來一張紙質表耐心解釋了一下。
「好的，謝謝。」接過表道了聲謝後進了左側挨著傳訊室的休息室中坐下。
當目光觸及入學條件，瞳孔不禁一縮。一年的學費是五萬塊錢，她有自己的穩定事業，一年多了沒有，二三十萬塊錢還是有的，其他的條件也基本符合，但唯獨一條令她望塵莫及。
入學兒童需滿足本市戶籍的同時又需要出示父母的結婚證原件以及家庭的戶口本。
顧婷輕咬著嘴唇，這已經是第四家有此要求的幼兒園了，也是評價最好的一家，即使公辦幼兒園也是如此。
帶著孩子去其他城市的想法不是沒有，可不現實，排除外在因素不提，單單隻是家裡都不會放任自流。鬧來鬧去還是不歡而散，走上一條沒有選擇沒有退路的不歸路。
一時間心中思緒萬千，想到因為單親家庭孩子受人欺負所帶來的傷害，她的心就彷彿沉浸在沸水中浸泡一般，疼的喘不過氣來。
她知道被人孤立的滋味是一種什麼樣的煎熬，因為成績好長得漂亮，在沒認識韓世文之前，她就是這麼過來的，也因為初三遇到了一個每天不厭其煩厚著臉皮抄作業的學渣開始，她的世界才漸漸有了色彩。
以至於即使初中畢業到大一相隔三年，即使身邊愛慕者無數，心裡卻始終只有一個人的位置，一次偶然的同學聚會上竟然還是自己倒貼式的表白確定了關係。
一個普通大學生開始還不被家裡人待見，認為自己屈了身，京都學府走出來的天之驕女的歸宿不應該如此。
為此和家裡還鬧過一陣子，直到見了人，經過長期的觀察，加上自己從中說好話才慢慢認可了。
直到同家裡坦言她提出了分手，顧婷依稀記得家人臉上錯愕以及不敢置信的複雜神情，卻也沒有多言，想必也是他們所期望的吧。
說不清道不明錯在誰？怪自己對待感情不夠慎重，不知情何起，幡然醒悟已是曲盡時。
是不愛嗎？顯然不是，不然又怎麼會分手兩年依然念念不忘，又如何有勇氣受盡流言蜚語依然堅持著帶著孩子。
更談不上恨，畢竟是她自己情動萌生，在錯誤的時間遇到了對的人，倘若當初若是沒有她的牽絆，韓世文也不可能放棄多次好的發展機會一味的圍著自己轉。
準確來說是怨吧！怨其不爭，怨其自甘墮落……更怨自己天真的相信愛情世界里物質的輕賤。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久久不能自拔，不是有執勤人員進來徵求意見，她都不知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而休息室里此時已經座無虛席。
「女士你好，請問您對我們學校還滿意嗎？」執勤人員微笑道。
「挺好挺好……」顧婷心不在焉的應聲道。她的心思由始至終都沒放到學校的簡介上，又怎麼知道具體情況。
「好，建議您和老公商量一下再做定奪，畢竟擇校對於孩子而言非常重要。」執勤人員報以微笑道。學校的教學質量有目共睹，名額有限的情況下不愁沒人來，自然也沒必要做表面上的宣傳。
「好！麻煩你了，那我問問看，你稍等……」顧婷鬼使神差的一句話沒說完就後悔了。
她到哪去找一個老公來……
「還有幾十分鐘呢，您不用著急。」誤以為她是怕號碼被收回緊張所致，執勤人員善意寬慰道。
「……」她不想讓人知道孩子出身單親家庭，尤其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如此即使孩子成功入學，也會遭人白眼。
動作極為遲緩的取出手機，指尖按著觸摸屏有一瞬間的遲疑，隨即敲打數字鍵盤，按出了一個塵封已久的號碼，記不得曾經的QQ號，甚至忘記了自己銀行卡的密碼，可這一組數字卻如同刻在腦海中一般，想起人就想起了手機號。
又擔心已經是空號，又擔心卡號已經換了人，又擔心他已婚，拒接電話。
咬了咬唇，遲遲沒落下的指尖點在了撥號鍵上，只要抬指就可以就可以撥出去。
京都
韓世文拖著新買的行李箱走進了候機室，裡面是買的一些要帶回家的土特產。
一米八的身高，碎星短髮，劉海垂至眉梢，俊逸的面孔即使毫無表情，依舊給人一種如沐浴春風的舒適感，著裝一身修剪得當的簡易版灰色中山套裝，給人一種精明幹練的沉穩感。
無論是長相裝扮還是自身出塵的氣質皆是令人耳目一新。
對外界的目光無視，就近在一個空座坐下，飛機兩個小時后才起飛，閑來無事將行李箱放到身側，等著專人過來收取送到寄存處。
隨手拿出手機的瞬間手機鈴聲幾乎同時響起，當看到顯示的來電號碼時，平淡如水的眸子滿是錯愕，盯著看了約摸二十多秒時，指尖顫抖著按下了接聽鍵。
「……」
「……」彼此沉默，轉瞬之間，顧婷確認了電話對面的就是韓世文無疑，出於直覺，對方的沉默令她感到壓抑。
「喂，韓世文？」終究還是顧婷先開了口，打破了平靜。
簡短的一句開場白再平常不過，但聽在耳朵里仿若來自星空，純凈而美好，然而卻又伴隨著難以言喻的傷感，連帶著肺葉中都瀰漫著苦澀。
「許……」苦澀一笑自帶傷感屬性，身邊的人都能清楚的感覺出他的無奈和苦澀的情緒。
一句許久不見，你還好嗎？被顧婷強作輕鬆的打斷「接下來我說什麼你聽什麼？明白嗎？」
「好！」韓世文隨即應聲，此時他心亂如麻，即使讓他說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小曦兩歲了，我現在在幼兒園給她辦理來年九月份的入學手續……」
「什麼……」韓世文仿若雷擊，一個猝不及防的被劈的里焦外嫩，然而沒等質疑又被打斷。
顧婷故作輕鬆狀帶著點笑意「名額有限，還有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如果不確定的話號碼收回，只能錯過這次機會。這家幼兒園的教學質量在彭城首屈一指，我感覺挺適合的。」
韓世文仿若頭頂烏雲密布，壓的他有點喘不上氣來，打電話來做什麼的，難道純粹就是來消遣自己的？
孩子？幼兒園！這些事情難道不應該是和孩子的父親商議嗎？他算什麼……
「講話。」顧婷的聲音響起，韓世文卻置若罔聞，彷彿沒聽到一般，不是心境已經足夠強大，就憑顧婷這幾句話就能直接把他廢了。
「你不是說聽……你說嗎？」心中沒來由的一股子火氣直竄腦門，終還是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了下去，即使如此，依然火藥味十足。
隨著心境變化，候機室里的溫度都跟著下降了好幾度，令人感到一股寒意襲來，渾身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冷顫。
顧婷同樣感受的到話中的不滿，甚至是包涵的怒意。
「你是在質疑和不滿我的決定嗎？」但卻是毫無退讓的意思，反而質問道。警告意味再明顯不過。
氣的韓世文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卻又無從大作，沒有立場沒有權利，即使明知是有意氣自己的，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隨你。」
彷彿算準了他會掛斷電話，接著補了一句「你這會要是敢掛我電話，日後可別說我沒給你把孩子的戶口轉到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