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路瑣事
行進中的荀二突然感覺身體里的紅線降一陣躁動,腦袋隱隱作痛,他迅速調整表情裝出一副無事模樣,心中驚慌不已。
後邊跟著的小老鼠遠比他想象中的強大,他留下的紅線降不在少數,卻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全部死亡,被這樣的人盯上,這趟行動怕是得翻船。
如今他實力不增反降,後頭又有老虎尾隨,趙老頭要找的寶貝如今只能沾沾眼了,尋摸到地方后得拿了報酬及時脫身才行,不然讓方睡睡那個慫蛋看出點兒什麼也就要被緊咬著不放了,假惺惺的傢伙嘴上說著什麼夜郎小道登不得檯面,還不是眼巴巴的想著奪他傳承補足道統,天天跟追腥的蠅蟲一般盯著他的蛛絲馬跡真是煩人的緊,遲早有一天奪了他的蠱術分成八瓣剁了他!
荀二的異狀並沒有逃過方錘的眼睛,他可不像荀二那般手段單一,他的蠱蟲也是他的眼睛,探查情報可比荀二那沒眼的蟲子明白的多,要不是狗二的蟲子攪局他一定可以看到更多的信息!
沒腦子的蟲子就是沒用,就知道到吃吃吃的,咬到鐵板了吧!活該——!
一會兒分散行動他就撤,您們一堆兒人自個玩去吧,他先把小命苟住再說,沒準回頭還能撿個漏噶個狗頭,美滋滋~!
就是不知道他的小寶貝們為啥一個個都趴在地上,從下往上看,也就能看個腳看個衣服看個手的,最後被那些沒腦子的蟲子包住眼前就剩一片紅了都沒看到個下巴。
就沒有一隻小寶貝抖抖翅膀往樹上爬爬的嗎?
可惜……
那手白生生的衣服料子也好,應當是個看起來身姿秀挺的年輕人,但這身手不俗道行不淺的樣子沒個幾十年修行又讓人難以置信。
但不管是天資超絕的年輕人還是老謀深算的老不死,他都不和他們玩啦~!
年輕人,認死理分善惡,身手不凡追著咬,打了小的來老的,忒煩!
老不死,心機重手段多,花樣百出會隱忍,得罪后寢食難安,易噶!
惹不起,他躲得起!只要他活的久,他就是未來被人小心翼翼捧著不敢得罪的老不死~!
方錘跟在趙老身後,帶著一幫子人這邊破個困陣,那邊破個迷陣,一路走來三步一停兩步一回頭,走的那叫一個曲曲曲折折。
不過令人疑惑的是,都說這青石山多鬼,可這一道行來,雖夜深陰氣重,但也不曾真的撞上鬼魅,就好似提前有人犁了一遍山一般,整的他們這一路上有出項無進項一個陰鬼都沒有抓到。
……
青鸞找個乾淨地薅了一把細長堅韌的青草,幾個曲折紮成一個初具四肢腦袋上一圈紅繩頭髮朝天的小草人,蹲在樹上用細繩幫著小草人垂到石塊兒上,兩者剛一接觸就有一道微光閃過,那小草人的四肢慌亂的揮動起來,整隻草人受驚一般掙扎不休。
青鸞抖了抖繩子把小草人提到樹上,「行了行了,老獵戶一個,至於這麼鬼哭狼嚎的嗎?」
草人沒有五官,但鬼魂的嘶嚎在青鸞的耳朵里可聽得真真的,吵得鬧挺,她就不樂意看老獵戶演戲,也不樂意聽他講話了。
「我保你一魂,你可回家看看,日出為限,老老實實跟著指引下鬼門關,下輩子投個衣食無憂平平安安的胎,若想收攏屍骨,三年後再來。」
「不需要我解釋吧?」青鸞提著小草人對著樹下的一片狼藉白骨殘骸晃了晃。
被封了嘴巴的小草人,腦袋點的飛快,又是作揖又是磕頭。
他是被封在石頭裡了,但只是看不見不是聽不見,他知道眼前這人是追著那些邪門歪道的畜生來的,他還沒死的時候也不是沒看見自己身上進進出出的蟲子,只是沒感覺又說不出話自知必死無疑強行讓自己不去看罷了。
這突然附身到草人身上和自己的骨頭來了個面對面,一時受驚又想順便賣個慘,結果還沒開口說話就惹了大師厭煩。
不過大師還是好的,沒讓他被小鬼吞了,還讓他能回家看看,大師是個好人,他一定要讓兒孫們給大師立個長生牌一天三炷香的供奉。
所以,大師你能留個名中不?老獵戶眼巴巴的望著,希望青鸞能明白他的心意或者給他解了口禁。
「小鬼,你送他下山,讓他家給你燒身衣裳。記得到了家門口拍兩下。」老獵戶的小草人被隨手往外邊一拋,一個頭髮枯黃瘦蘆桿的小鬼跳出來穩穩的接到懷裡。
「好咧,謝謝大師,明見~!」小鬼歡快的拽著草人風一樣的往下跑,破破爛爛的衣衫在半空中張牙舞爪像悼念的經幡。
老獵戶被小鬼拽著,風風火火的趕到村裡,卻被一道香灰攔在門外,正急的抓耳撓腮團團轉,嗚嗷叫著的守山狗湊了過來。
小鬼歡快的伸手打招呼,「小黑小黑,這兒這兒,青石娘娘近來可好?我給你們村送個人回來,你去把鐵石村長帶過來,大師心善,讓他回來和自家人說說話,他明早就得走了。」
大黑狗嗚嗚咽咽的應和幾聲,掉頭回去咬著老村長的衣服連拉帶拽的把老村長扯到小鬼和老獵戶跟前。
老獵戶看著村長一頓手舞足蹈比比劃划,看的老村長盯著眼前扭曲抽搐的小草人如臨大敵,藏在袖子里的手緊緊抓著兜香灰的小布袋,一旦對面想越線他就撒過去,後邊屋子裡的童子尿也會緊跟著潑出來。
「嗯?怎麼不說話?」小鬼左看看右看看,不說話他的新衣裳管誰要啊,這身破爛他都穿了好幾十年了,「哦,對了,大師說要拍兩下來著。」
小鬼拍拍腦袋譴責了一下自己的破記性,薅起地上著急上火暗恨自己不識字的老獵戶,抬手就在小草人頭上拍了兩巴掌。
頓時老獵戶急急慌慌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是我啊——!村長!我是老獵戶,是鐵柱啊——!」
「鐵柱?你怎麼這…這個樣子……?」老村長聽到熟悉的聲音一臉的不可置信。
一人一鬼,老村長和老獵戶一個線里一個線外,好一頓交談試探,老村長終於相信眼前的歪七扭八的潦草小草人就是老獵戶本人,把裝香灰的小布兜緊了緊抽口繩往袖子里掖了掖,抖著手的把門后的人叫出來,然後問需不需要去他家把小孫子也抱過來。
老獵戶擺擺手:「讓他睡吧,什麼都不用知道。平安無事以後再說。」
老獵戶看著自己的老妻兒子兒媳,心裡一片酸澀,他緊鑼密鼓的和家人說著以後的打算,說著還沒來得及教給兒子的經驗,說著山上的恩人,說著三年後才可收的屍骨,說著要給小鬼燒的衣裳……
和家人說了一會兒,又和老村長貓到偏僻處小聲的說著山上的人山上的事,他把自己看到的推測的都告訴了老村長,什麼都不知道可以活,知道禁忌避開漩渦也可以活,但山上的事不需要更多的人知道,只有老村長知道就夠了,他相信他們小石鄉的村長會一如既往的帶著小石鄉避開最大的風險。
該交代的事都說完了,在剩下的時間裡,老獵戶和家人面對面的席地而坐,說著平日里的點點滴滴磕磕絆絆,說著平日里說不出口的話,說著對老妻的虧欠對孩子的誇讚,叫老村長和大黑狗攔著點涕泗橫流想要出線和他抱一抱的妻兒。
和家人一起目送著小鬼回山,在太陽升起的前一刻,小草人身上的紅繩無火自燃,折起來的草梗散落一地,脫離小草人的老獵戶順著無形的指引前往土地廟下了鬼門關,這一輩子也算有始有終。
清晨的陽光還有些微涼,山裡的風從林間升起穿堂過縫,老獵戶的家人收起地上散亂的草葉仔細包起,和村長一起望著靜默的大山,等待著一切的塵埃落定。
……
山下的事已了,山上的事也接近了尾聲。
這一路上折兵損將,最後來到羅盤指引的墓地時茫茫人馬只剩四個。
趙老、方錘、荀二和吳宏。
吳宏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活著,也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用?
雖然趙老一路上護他幾分,但他可不認為自己吳府打手的身份有什麼面子,這一路上死的吳府的人還少嗎?
他只怕,怕這幾分護佑,是要他以更慘烈的死亡作為回報。
老獵戶的魂沒了,怎麼沒的?什麼人會第一時間注意死人的魂沒了,必然是隨時盯著的,吳宏心底拔涼,他這個魂也被趙老盯著呢吧?
他見過趙老御使的小鬼了,那麼大的嘴巴,他的魂就是趙老給小鬼預定的小零嘴吧?
這一趟山上的,血肉全無魂飛魄散,早知道他就不爭這個差事,再豐厚的銀錢也不值得他帶弟兄們走這條死路。更何況他們都死了,任務縱使這幫子邪術士良心發現給糊弄完成,那銀錢也到不了他們婆娘家人的手裡。
趙老手拿鬼羅盤撥弄幾下,在附近走走看看,指著一座破敗的封頂都露出來的墳塋,說:「就是這了,吳宏你來挖。」
「趙……趙老,我這也沒什麼趁手的工具,都丟半路上了,我回去找找成不?」這話假的吳宏自己都臉紅,但再假也得硬著頭皮擺出一副事實如此的模樣,繼續留著死路一條,萬一真忽悠過去了呢?
「呵呵,不勞費心,都備著呢。」趙老呵呵的笑著,像是沒看出吳宏的小心思,就這麼就話答話。
方錘朝著一旁伸伸手,一群六腳尖細的黑甲蟲抬著鏟子鎚子撬棍短刀……
都是他們上山時帶著的東西,齊齊全全的被蟲子擺在吳宏的面前。
再有萬般不情願千般的想逃跑,吳宏也只能在三個邪術士的注視下拿起鏟子開始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