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事過留痕
趙老在這邊說故事，方錘和荀二忙的手腳並用。
方錘頂著身後小鬼的目光，四處亂竄評估地勢，看哪裡方便他跑路，各種模樣的蠱蟲被他從蟲籠里放出混在數量眾多的黑甲蠱中。
身後的小鬼如影隨形，讓他忍不住在心裡蛐蛐……
看！看！看！看什麼看！都好貼到背上了，離得這麼近看的這麼緊可讓他怎麼提前開溜啊——！
這趙九嬰養的小鬼凶的很，九子同心，有這小鬼盯著不鬧出點動靜他根本跑不了！
荀二這轉一圈那溜一趟，細細的紅線降被他隱藏在各種地方，他還是有些不甘心，不願意放棄強大自己的機會。
再說了，趙九嬰他這一路上破陣解陣又能輕快到哪裡去？
若不是損耗頗大，何至於放小鬼盯著他和方睡睡防止他們跑路？
他想拿他們兩個趟雷擋災，他還想借他更進一步呢！
倒不如拼一把，看誰手段更勝一籌！
他不招惹後邊那個不見影的，奪了寶貝他就跑！
方錘和荀二一個在暗戳戳的指使寶貝蠱蟲挖洞一邊挖一邊心疼自己的小寶貝，一個在悄摸摸的藏降頭這裡隱蔽放一點那裡陰暗留一個就等著逃跑時陰人，兩人小心的避著鬼嬰搞小動作又不約而同的關注著對方，時不時的給對面扔點小蟲子對對方明面上的布置搞些小破壞……
至少在趙老看來這兩個想當黃雀的小子裝的還算安分，不需要提前肅清。
趙老不怕他們在他拿到鬼璽后搞事情，他們便是有命活到那個時候他又有何懼，他不過是擔心這兩個在發揮探路擋災的作用之前就嚇的跑路。
「吳家大少爺被抬上了山，山上很快就發生了躁動，無數野獸在山上奔走嚎叫，抬著吳大少爺上山的人一個都沒能下來，三天後青石鎮下了由春到夏的第一場雨，雨雖不大一夜便止，但也暫時平息了人心的焦躁。」
「吳家牽頭抬著三牲祭品上山，山神廟前跪著一具伏地叩首的白骨，山神廟周圍只有這一具屍骨，大家都猜測這就是吳大少爺，至於其他一起上山的是死了是逃了沒人知道，總之再沒人見過他們哪怕是他們的家人。」
「吳家沒敢帶走屍骨，但他們下山後，屍骨緊隨他們出現在山腳下，明晃晃的放在道中間。」
「神婆說，這是山神收了他們祭祀允許他們給吳大少爺收斂屍骨。」趙老說到這兒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到底還是顧及著吳老太爺和吳大少爺的父子情義，吳家讓人裹了屍骨送到義莊停靈。」
「青石鎮又陸陸續續下了幾場雨，山神的怒火似乎已經平息。」
「吳家卻依舊愁雲慘淡，吳家的田是落雨最少的，左邊右邊都雨大如豆，唯獨吳家的地上細雨如毛，下個小半天別人家的田喝了個水飽，吳家的田剛濕個地皮。吳家人也仍舊一個個病殃殃的，腐爛的皮肉不再繼續潰爛卻也不見好轉，一個個躺在床上挨日子。」
「吳老太爺也是個狠人，也不知他找了什麼門路，過了不久一封聖旨送到青山縣，青石山上的青石娘娘被斥為野神淫祀，不得供奉不得建廟，縣太爺帶著人推了山神廟，有說青石娘娘的神像被燒了，有說青石娘娘的神像被山民提前偷走了，還有說青石娘娘的神像被砸后被鄉民們偷偷撿回家的，反正明面上是沒有人祭祀這個佔山作亂的惡神了。」
「吳老太爺趁此機會羅織罪名殺了好多青石鎮的地頭蛇，青石鎮改名吳家鎮，吳家人的身體也都漸漸好了起來，就是都不長命，據說是身體虧損太過。」
「吳二少爺也風塵僕僕的趕回來，處理家中亂事並給自己的大哥重撿屍骨遷墳立碑。」
「除族之人不得入祖墳，他求人給他大哥選個好地方以求死後平安，現在看來，好地方也沒用啊……」
趙老左右巡梭一遍，看著這裡荒草萋萋怪石嶙嶙，樹木稀疏扭曲形體古怪，騷臭之味墳頭瀰漫。
吳老太爺那一手，吳家是好轉了起來了，這吳大少爺嘛那可就是死了也不得安生咯～！這墳頭墳周可多得是山間生靈來給他施肥送禮，就是火氣大肥力足這都燒苗了，什麼好的壞的都沒能長起來。
吳宏已經鏟完了墳墓封頂的石土，鏟子鈧啷一聲鏟在封頂上震的他手臂發麻，也驚醒了他紛亂的心神。
「不對——！你騙我——！」吳宏面色沉沉，他並不想在死之前還被人戲弄取樂，也不想自己一輩子的盡忠報恩其實是個滑稽的笑話。
「你說吳大少爺皮肉潰爛形如惡鬼，你又說山神廟前只余白骨，你還說你在他下葬前見過一面，雖然屍體形銷骨立，但我和他長的很像。」吳宏扯出一抹僵硬嘲弄的笑。
「怎麼，我們的趙大法師還有觀骨畫皮的手段？你不覺得你說的故事前後不通嗎！」
趙老笑笑，看起來脾氣挺好，指使小鬼把鎚子鑿子扔到吳宏腳下示意他繼續開墳，姿態慢悠悠的說：「我說的是下葬前見過一面，形銷骨立，可沒說我見的是活的是死的，是屍骨還是鬼魂。」
那吳大少爺下山後還能動彈時來過一趟道觀，但觀主說無能為力，師父也讓他們別去摻和，說對方和邪神有染，因果報應自找的。
「我不過是把我看到的聽到的說給你聽聽，至於是真是假，這個故事是道聽途說還是憑空捏造，全看你怎麼想。」趙老摸摸飄回來的小鬼，蒼白乖巧的鬼嬰配上頭髮花白的老人倒也顯出幾分慈愛來，「不過你確實是吳家血脈，吳宗海之後，這點我沒必要騙你。」
「說來也是有趣，吳老太爺有四個嫡子，除了吳大少爺和吳老爺，其餘的三子和四子全都絕後了。」要不是吳大少爺一脈既被除族又被山神詛咒，活著比死了有用，怕是也留不下血脈。
吳老爺……這個人啊……
心狠著呢——！
吳宏的眼中一片赤紅血絲遍布，他弓著腰杵著地嗬哧嗬哧的喘著粗氣，瞪著一雙紅眼睛從下往上的瞅著樹蔭下的人與鬼，手裡緊緊抓著鑿子一起被摳起的細小砂石擠進了指甲縫，兇惡的眼神逐漸失了焦點。
他的心緒一片激蕩，被語言挑動起的情緒像要把他整個人撕開炸碎，他覺得自己應該去怨去恨，但去怨誰恨誰呢？
吳老爺？山神？還是臨死前讓自己知道祖宗的趙久嬰？
他又覺得自己沒什麼能怨能恨的，吳老爺對其他人趕盡殺絕又如何？他讓自己活下來了，也是他給了自己為母親治病與收斂的銀子。
怨山神？凡人怎麼能怨神呢？他的那所謂的爺爺和太爺爺倒是能耐，可是扳倒了神又怎樣呢？他還不是在底層討生活？神留了他命吳老爺給了他活……
那怨把他帶到絕路又戲弄於他的趙九嬰？也沒什麼意思，他馬上就要死了，也算是死了個明白，他是吳宗海之後，這墳他想讓他來挖，那上山的人只會有他，就是有些不甘心，把一眾兄弟都帶到了死路。
都說怨氣大的死後厲害，可他再厲害能有人家養了多年的小鬼厲害？頂多從一口一個變成三口一個，讓對方吃的更開心點。
他沒有任何反抗的可能，他媳婦娶的晚，至今還沒懷上如今但也算是一件幸事，他也沒有血脈可以讓人拿捏讓神詛咒了，什麼怨恨都朝著吳家去罷。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人不那麼順心，噁心一下人。
吳宏眼裡的血色清明了幾分，不就是鑿墳嗎？祖宗又如何，祖宗不修後輩受累，這墳他挖就挖了，還指望他於心不安？
呵，說這裡是凶地，最好真養出個什麼厲害東西來，把這些人都殺了，也算是給他和弟兄們出氣了。
最好打起來，沒空管他的靈魂，讓他也能期待一下下輩子。
不過，他這樣的人下輩子也沒什麼好運會眷顧他吧？
這麼一想似乎更無所謂了，被嚼吧吃了也不錯，吃他的添罪孽，他自己也免遭地獄刑罰。
吳宏把那殘缺的墓碑掀到近前，一屁股坐在了上邊，拿著鎚頭和鑿子就對著封頂一頓叮叮鐺鐺。
看來吳老爺也知道自己的大哥招人恨，封得這麼嚴實是怕被人撅了墳鞭屍，還是怕死不瞑目的大哥跑出來找吳家復仇？
呵，隨便吧，等他把墳掀了他命就該沒了，死了之後管他呢！
上上輩子的恩怨，你們這些死了還不安分的自己掰扯去！
趙老看著突然幹勁十足的吳宏，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怎麼就不能多點心氣呢？這人啊，忒沒種也沒骨頭，一怒之下你就掀了個墓碑坐著？
這麼沒用的人死後也就吃了好消化些，利潤太低，還是期待一下墳裡頭的大補丸吧。
這吳老爺啊，也不知道又找了什麼人，這棺材上邊養鬼與鎮鬼的符咒都有，封得那叫一個嚴實，他可捨不得拿自己養的小鬼去消磨那些符咒。
吳老爺這是想幹什麼呢？怕青石山上的山神捲土重來？到時候放出自己死於山神詛咒的大哥和對方打一架？還是有了什麼拿捏的手段準備給吳家培養一個鬼仆？亦或者給自己探探路，也想死後在陽間繼續享受？
這地方的風水變化，吳老爺也插手了吧？還是真是兄弟情深……
可惜有這緣法沒這福分，他不知道吳老爺原本準備的手段是什麼，但那他死前找到的鬼璽確實可以號令陰鬼。
就是，嘖嘖嘖……
滿腹算計命太薄，終為他人做衣裳。
也不知道那人是怎麼把鬼璽藏進棺槨里的，他驅使小鬼轉了一圈都沒看見什麼能進去的地方，只能讓人慢慢挖了。
對鬼璽的渴望和對自身實力的自信，迷了趙九嬰的眼，他選擇忽略了那些不對勁，他不覺得殺劫臨身，他自負能應對一切意外，也相信自己的推演，鬼璽就在吳宗海的墓里。
只要拿到鬼璽，他就可以無視九子鬼嬰的反噬，他就可以繼續風光，還可以藉助續命之法繼續風光許久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