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同沐明光
「張珊珊,汝可同餘共沐明光否?」青鸞冷不丁的用古語對張三山發出了邀請。
「?」
張三山疑惑,張三山不懂,剛剛這位說了什麼?音色清朗自帶韻律還挺好聽。
唉~!默默的嘆了一口氣,這個讓她頻頻想起小麒麟的小姑娘一點兒都聽不懂呢。
在和張家斷連之前來的人都以古言與她交談,族中的相關傳承應該不至於短短的時間全部斷絕,縱使還不曾系統學習有血脈在也可以感應模糊的意思,這隨著她和麒麟一起從洪荒世界流傳下來的語言是邪異難以扭曲的天文,是張家人必學的一門課程。
畢竟,洪荒世界的位格足夠高。
是若將洪荒比作石頭,那這個世界和死去的世界就是麵糰,用麵糰磨石頭總是要多費些心思手段的。
更何況死去的世界是個發過了頭的灘成一片的黏糊酸臭的麵糰。
「張珊珊,你要和我一起出去晒晒太陽嗎?」青鸞再次發出邀請,小姑娘的體溫太低了。
「十分樂意。」想要曬太陽應當不是陰鬼之屬,正好確認一下身處何處,看能不能和外家聯繫上。
夏日正午的陽光是熾熱的,但當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樹冠撒入這片幽谷時,卻和煦的如同春日暖陽。
張三山坐在陽光烘烤的石頭上,暖洋洋的感覺是燃著火塘的陰冷石窟無法相比的。
青鸞則坐在樹枝上,雙手撐在身側微微仰頭慢悠悠的盪著雙腿。
張三山不再打量山林,她的目光投向這個在陽光下也不減非人之感的小姑娘。
她坐在樹上,卻像一株正在舒展自己沐浴陽光的藤蔓。
她的身形十分的輕盈,輕點樹身便竄到了樹頂,她坐著的那根樹枝陽光甚好,但卻十分纖細不像是能承擔的起她的樣子。
但那小姑娘就那麼坐在那細細的樹枝上,撐著它,搖晃著,樹枝只是微微下沉不裂不斷。
夏日漫長的光照也不曾在這處的幽谷多做停留,太陽偏轉便只剩下水潭邊的少許,然而水潭幽冷驅散了許多暖意。
樹上的少女輕飄飄的從樹枝躍下,衣袍隨風鼓動舒展輕靈如雀鳥。
「回去?」天已不暖。
張三山輕輕搖頭:「姑娘,我可否獨處一會兒?」
青鸞微微歪頭,是要傳遞信息嗎?可附近並無人,就連吳家僕從和鄉野山民都因山上鬧鬼暫且不曾上山。
「人有三急。」張三山的情緒很穩定,眼前的『人』表現出再多的非人之感她都可以平常而待。
《張氏異聞錄》:非人而似人者,待之以人,死者不問過往,生者不問名姓,惡墮者殺。(小字:不要輕易戳穿它們低劣的扮演,易羞惱失智。)
「小心。」青鸞遞給她一把匕首,是張三山昏迷時仍攥在手裡的,在敷藥時被她和一些貼身暗器一起卸了下來,小姑娘醒來后也不曾找她討要過。
張三山接過匕首略一點頭便朝著挨挨擠擠的蘆葦叢中去。
青鸞隨著的她的去向望了一下,水邊蘆葦蟲子應該挺多的,陰暗潮濕也多毒蟲,雖然發臭的淤泥腐爛的草葉都很適合掩蓋氣味。
略略想了想並沒有多擔心,能在山裡把追捕的吳家耍的摸不著蹤跡的小姑娘,她的野外生存經驗可比青鸞自己多得多。
小姑娘那些和她一起在野豬泥里滾過的零碎被她丟在石窟叉路處一個滲水的坑裡,也該去看看是不是沖乾淨了,髒兮兮臭烘烘的貼身帶著再把傷口給感染了。
若沖的差不多她就帶回來放火塘里燒一燒,然後還給小姑娘。
冰冷的水從石壁上不斷滲出彙集成小流在坑裡匯聚成一團,再從水坑處的裂縫繼續往下流出,帶著衝起的泥土沿著幾十上百年沖刷出來的水渠流走。
捏著兩根樹枝把還能用與不能用的暗器從水坑裡夾出來,另找了一處水坑擺了擺,端著稱暗器的木碗步伐輕巧的回到燒著火塘的大石窟,揚揚手便將碗里的零碎投進了火塘。
張三山剛拐過彎來就看見小姑娘把自己僅剩的武器裝備給拋進了火塘。
嘖~!非人嘛,奇怪也不奇怪,做啥都有可能,就是覺得有點牙疼。
「來,坐。」青鸞沖著張三山招招手。
張三山接過小姑娘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的蘋果,顏色過渡漂亮,水分充足,看起來就脆脆甜甜。
看著張三山啃著蘋果目光若有若無的飄過火塘,青鸞便解釋了一句:「太髒了過過火,一會兒撿出來還你。」
「好…謝謝……」張三山有點小慶幸,眼前的『人』沒有因為她也裹了一身臭泥髒兮兮的就把她也給扔到火塘里烤烤。
火焰躍動映照的牆壁上明暗不定,將柳葉鏢還給青鸞后張三山抱膝而坐,腦袋低垂看起來昏昏欲睡。
腦海中卻在全面的勾勒青鸞的身形,揣摩每一個細節。
她不知道自己具體昏迷了多久,本以為是秘葯失效所以蟲蛇避退,但當她和眼前『人』分開獨行,蘆葦叢中的蚊蟲可對她熱情的很就是命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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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她接近這人一定的範圍后,那些沒腦子的追在身後的蚊蟲又一鬨而散。
之前因為洗凈的衣服與石洞殘留的鬼氣懷疑過是不是鬼魅陰邪之屬,但其喜陽且不懼暫可否決。
好看,身手出挑,驅蟲,與陰物打交道或可驅使,攜帶張家老族地時打造的暗器,疑似長生……
非人?
人老成妖,活得久了不像人也是很正常的事。
這『人』和張家人的許多特質都有著重合,雖不追問她的來歷卻對她有著身份上試探,是暗中禍亂張家的敵人的餌,還是與張家有著故交的異人,或者是哪個血脈濃度極高的出生於老族地的長輩?
張三山想要找出眼前人偽裝的痕迹,但不上手的情況下她看不出半分端倪。
直覺上張三山沒有感覺到任何惡意,之前短時間內粗略探索了一下山谷,也沒有族人探索過留下的標記。
傷勢不輕,她也不曾逞強,任務是任務,任務完成後,她還是想努力活下去的,雖然自上一代族長死後族裡暗潮不斷,但活著總會看到一切變好的吧?
聞著烤橘皮的味道,暖融融的火塘旁,張三山有了些真切的睡意。
她腦子不算好,不善謀算分析,但她擅長等待,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時間總會給她一個結果,張家的人壽命很長,多費點時間不算代價。
再過不久她身上的秘葯就失效了,沒了壓制的麒麟血脈會給她帶來新的信息和答案。
新族長上任后改良的秘葯確實厲害,以前只能在不受傷的情況下掩蓋麒麟血脈,但鮮血外放后該有的功效還在,可改良后的秘葯除了有點傷身體長久服用影響身體自愈,但在生效期間外放的鮮血如常人無異。
總的來說更適合他們隱藏自身,張家的異樣已經被有心人注意到並引起了覬覦。
但張家處於高位的時間太久了,衰弱也依舊強大的他們不認為這些暗地裡的窺伺者會給他們帶來什麼需要多加註意的麻煩。
可如她這些經常出任務與外界人打交道的人卻知道,外界的變化處在了一個飛速發展的階段。
王朝閹割了自己的腦子蒙上了自己的雙眼,在它用雙手挑選奢華貢品的時候,外敵卻為自己對這片土地的垂涎進化出了利爪尖牙,並付諸於行動撕開了這片土地高高在上的看似強大的華美外衣,肆意的挑選著袒露出來的肥美血肉。
對付妖鬼陰邪詭秘之事他們在行,但論殺人,現在的外界之人更在行。
而族中許多人依舊自傲自大,認為王朝腐爛中原亂象不過一時,只需重新投注一明主暗中扶持建立新的王朝即可恢復秩序,一切還應以維持暗面秩序梳理族中亂象為先。
但,族外日新月異,外敵入侵怨氣橫生,張家真的有足夠的時間以及人手理清族亂消弭怨憎嗎?
張家人強,人雖不算少,但也不過將將夠處理天南海北的各種需要鎮守看護的詭秘,並常有折損。
如今,張家好像走到了一個危險的轉折點。
青鸞轉頭看了一眼張三山,這小姑娘突然的情緒有些低落多了點喪氣。
小孩子不開心,似乎應該需要拿糖哄一哄,小麒麟們大都喜歡甜食,曾經族裡的小鳥們也更喜歡甜果子。
決定了,一會兒煮湯放點糖吧,甜果子湯應該會喜歡,但人不去吃鹽就會沒力氣,還要再放點鹽才行。
閉目假寐的張三山突然覺得嘴裡泛苦不是滋味。
其實吧,甜咸口的葷菜挺好吃,甜咸口的湯水也能喝,但是一碗齁咸齁甜的湯就讓人難以接受了。
這個世道不管是鹽還是糖都算的上是百姓家裡的貴重品,鹽糖油用的時候哪個不是小心翼翼的點上一點精打細算的用。
張三山眼看著小姑娘拿著竹筒庫庫的往果子湯里一倒,她都來不及攔就看見疑似受潮結團的黃卡卡的一大團掉進去了。
或許是本著放多少糖就要放多少鹽的想法,另一個竹筒一掀一倒就是一坨灰黃色的進去了。看著在罐子里化開的兩團鹽糖,張三山捏著碗的手都不由得暗暗發緊險些把木碗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