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撫今追昔

第7章 撫今追昔

太陽紫氣的灼傷帶來連綿不斷的刺痛,青鸞兩手抄袖,摸著手臂上乾枯開裂的傷痕感受著自己離開青銅門身處人間的現實。

這人心鬼蜮的亂世,本體應該分神更靠後或者靠前的記憶分魂點靈才好,足夠的平靜理智,情緒淡漠而不易衝動。

靠後,青銅門內鎮守,故友已死,守墓多年鎮壓邪祟,平心靜氣神性大於人性,足夠客觀理智。

靠前,異世來客,和張家未有羈絆,對世界沒有那麼多的付出與感情,可以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待一切,不會如此不甘中途停下腳步多管閑事。

她攜帶的記憶與感情,是麒麟死去托她接手的時候,是身陷囹圄被救的時候,是天地限制靈氣被鎖宗門重組為張家,是和張啟靈一路同行成為摯友,是看著一個個張家後輩前仆後繼英年早逝,是扶靈入門以身為鎮,是最期待著重逢,希望一切順利同沐明光的時候。

這是她對張家最熟悉的時候,也是對世界感情最濃烈的時候。

也可以說是她性格最活潑,人性最鮮明的時候。

這個時候的她不忍小麒麟們赴死,也看不得人間苦難。有著太多的同情心,無法對發生在眼前的悲劇視而不見。

以至於她這一路不斷尋找,不斷停下,不斷消耗。

到現在,軀殼平凡若常人全靠五感看世界,神識不得離體,怕是和偽裝的小麒麟面對面都要認不得人。

她這一路行來,驅邪渡鬼與死者打交道,可執念深重滯留陽世的怨鬼身上又能有幾分歡喜事,看到的聽到的不過是一樁樁一件件的人心之惡。

她知道世間事並非如她所聞一般黑暗,單憑九州微弱卻明亮的人道之火便知,亂世之下有許多的先行者在為中華殉道。

有無數的人在期盼著它變得更好,人心自強不息之火不曾被寒冬壓滅,神州大地的人道脊樑正在壓力中重新生長。

但她還是好累呀,所聽所見,她做不到漠視,做不到視之如常,在麻木之前總是會覺得心累的。

她想看曾經見過的人道大興的風景。

就像當年黑龍旗獵獵鐵蹄踏六國,天下一統泰山封禪時人道氣運大漲,火燭如大日漂亮極了。

雖然人間起風雨,但於世界而言,人族新路的開闢人道氣運的統一使得天地人三道並立共同撐起了岌岌可危的世界屏障,給世界內部留下了穩定發展的環境。

凄風楚雨不過是敵人的無能狂怒。

可惜,當年的人道氣運和陛下龍氣國運幾乎都投到了大陣里,留給陛下的時間不多,以至於陛下一趕再趕,想萬事於一系的解決大部份麻煩卻中道崩殂。

陛下看不慣那些狺狺而吠的死守舊曆的腐儒,本以為不過疥癬之患,現在看來卻是被他們聯合起來坑了個狠的。

也不知道是哪個邪神暗中下場以言亂道,想要廢了陛下的人皇位格,斬了人道氣運破開世界屏障。

說起來,她當年對這位重登了人皇位格的陛下好感很高啊,當初還想要給他續命來著,卻被攔下了。

人道需要純粹,是弱者的自立自強而不是依附與祈求,神道不該凌於人道之上。

陛下歸位之後,天道沉寂,對內天地封鎖,一切神秘都逐漸沉於暗面,大秦練氣士是修行者最後的輝煌。

曾經,一日很長一年很久,四季漫漫,不修行,壽不過四十。

如今時間變短的四季倒是比以前更適合弱小的生靈生存了。

現在的百歲人瑞也不過相當於過去的三十暮年。

神秘徹底沉寂的時間就要到來,在這最後的浪潮之下,諸般的角色也將紛紛登場,不積下點家底與氣運可躲不過沉寂之後的清掃。

人族諸族林立,無意識的追逐著人道之首的位置,掠奪著九州大地上的人道火種,欲取而代之。

重燃的人道之火會由哪方點燃呢?

重燃的人道之火會是勝利的最終砝碼還是落敗的轉折?

人道的追逐當由人來決定,神不可插手也不能插手。

人道需要純粹,一撇一捺,以己身立於天地。

更何況誰又有時間插手呢?是鎮守的通道消失了,還是天外的戰場太輕鬆?

人道的歷史,就是世界的大勢。

大勢滾滾,不可更改。

看不清的投身其中的蠢貨都會被碾成渣的。

我們都希望人道之火它明亮溫暖,是生靈自強與希望的體現。

它也本該明亮溫暖以燭光勝太陽,與天道地道並列而行。

絕不可讓邪魔將人道之火化為絕望與無力的詛咒之火。

青鸞的思緒糾結髮散,調節著波動的心態。

雖然心累,但人性鮮明的自己還是令她喜歡的,心先於身死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曾經為人的小姑娘也不願自己成為被徹底遺忘的過去。

青鸞的手中無意識的整理著帶回來的藥材,挑選、分揀、切割、研磨、復配再調和。

一份不甚細膩的藥膏在青鸞的手下成型。

她雖沒趕上鎮里的點心,但沒落下要配給張三山的藥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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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青鸞提著藥罐坐到張三山的近前。

她伸手挽起對方的衣袖,拆開包紮的布條。

張三山也看見了從對方手背傷口蔓延開的焦痕,枯木一樣的痕迹覆蓋了半個手掌沿著手腕向上沒入衣袖。

「你受傷了。」張三山想要仔細看看,又怕冒犯到眼前的『人』。

手腕略略向上翻轉,又克制住反握對方手腕的衝動。

「無礙。」

張三山看著對方臉上帶著幾分不自知的厭惡,輕聲道:「遇上幾隻臭蟲,你最近離吳家鎮遠些。」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對方對什麼表現出明顯的情緒,不禁有些想知道對方嘴裡應該已經死了的臭蟲是指什麼。

新制的葯很好,敷在胳膊上清清涼涼的,她的醫術學的不是很好,僅僅是背下了族裡的藥典,按圖索驥生搬硬套可以,讓她看人開方子自己研製新藥方就不成了。

所以,雖然新敷的葯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配出來的,張三山也只能根據藥材大概判斷一下效果和有無害處,更多的信息也看不出來了。

重新將人纏了一遍,青鸞將藥罐子封好放到張三山的卸下來的破爛堆里,「我最近有些忙,你自己記得換藥,後背的葯不得手可等我回來再換。」

又將幾個藥包和水罐放在一起,「這些是煮著喝的,一天兩次。」

「好。」

張三山看著對方提著竹杖走出幾步又回頭,遞給她一沓疊好的三角黃符。

「要是葯喝完了我還沒回來,你就帶著符從南面離開吧。」

吳家鎮在山的北面。

張三山依舊是回了個簡短的好字,應下對方的安排。

看著那道有些瘦削的身影帶著幾分殺氣邁步離開。

端著碗里的葯,張三山抿了一口,決定暫時聽一下對方的話,好好養傷。

等葯喝完還不回來,她就去吳家鎮撈人。

本來吳家大肆搜山就是為了抓捕她,沒得讓恩人代她受過,她又沒有任務在身,再去吳家鎮鬧騰鬧騰也算禮尚往來。

再抿一口有些燙嘴的湯藥,嗯,甜甜的,不知是放了糖還是甘草?

……

青鸞可不知道她撿回去覺得乖乖巧巧的小娃娃正想著怎麼折騰吳家撈人。

她落在樹上,看著吳家亂鬨哄的一團,邪道們在吳家兒子們的圍觀下施法,招魂、占卜、祭祀,群魔亂舞。

她殺人的技藝並不高超,但她潛行的技術絕對是一等一的出色,風是她的羽翼,是她的擁簇,會帶來她想要的信息抹去她的蹤跡。

熟練的殺人手法加上無聲無息的潛入,只要她想,她就是最防不勝防的刺客。

雖然刺客這個詞和瑞獸看起來並不搭嘎就是了。

但換成狩獵就很合適了,偷襲也是狩獵的一種常用技巧。

下面鬧哄哄的人群散去,留下亂糟糟血呼啦擦的殘局。

邪術士們和吳府的主家談笑著熱鬧去了,留下神色惶恐的下人戰戰兢兢的收拾庭院。

青鸞也在夜色下無聲退場。

在那些人卜算的時候她做了些手腳,不管是尋物的還是找人的都被她引向山裡。

今夜她再去補上幾個困陣,這座毗鄰吳家鎮的青石山就是所有邪道術士的埋骨地。

十八層地獄在等著他們呢,可不能讓先下去的等太久。

夕陽墜墜,紅染雲霞。

青鸞站在樹上遠遠的眺望著山下的村莊。

酒足飯飽的邪術士端著人性的假面一路歪歪斜斜的和吳家人進了村莊。

村裡看山的老狗也在來者靠近后閉嘴夾尾,找了個還余陽光的角落小聲嗚咽的躲著。

老狗的警告讓村裡人心慌慌,但吳家可是鎮里的大戶,老爺子又曾是官身,就是現在身故了,那吳家也不是掙扎求活的老百姓敢拒絕的。

一行人在村長點頭哈腰的討好下,佔了村裡最大的屋子又指了村長的兒媳和幾個齊整婦人留下做飯。

術士的眼睛滴溜溜的在這些婦人的身上打轉,許是幼時家裡疼愛出嫁后又得男人愛護,被留下的婦人都是村裡難得的身上帶肉眼裡有神的,五官不是出挑,但在一眾面黃肌瘦脫了相貌的人里也是清麗。

村長期期艾艾的應了吳家和術士的要求,讓婆子把人推出來,又指使著怕事的村民們把不甘心的男人悄默默的壓下去。

人群的騷動,來人自然看在眼裡,但不管是術士還是吳家僕從都不覺得自己和這些泥腿子是同一種人。

他們是高一等甚至是兩等的人,是這些泥腿子一輩子也趕不上的上位者,如今有扒上他們的機會,自然該歡歡喜喜的趴下。

雖然行事跋扈,但能被派出來為府里做隱秘事的,除了忠心還要有腦子,而沒腦子的術士再厲害也容易翻船。

他們在村裡頤指氣使,但既沒佔了修建最好的祠堂,也沒真的在眾目睽睽之下對那些婦人做些什麼。

就是眼睛滴溜溜的看著,從這個婦人到那個婦人打著轉的流連,就連邪術士眼裡的垂涎都被他們很好的壓下,裝出一副正經貪色的神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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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天道祂腦子有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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