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黎明

『鳴人，我來找你了。』

床上的小孩猛然睜開眼睛，彈跳起立，不過他似乎錯估了自己的極限，彈到一半又摔了下去，還好這張床對於一個孩子而言足夠大。

入眼的是老式木質天花板，因消防隱患而淘汰十幾年的樣式，屋子裡的陳設很簡陋，只是滿足了能住人的要求，打掃的也不怎麼精細，一圈打量下來，也只有床頭上的護目鏡帶有那麼一絲屋主人的風格。

小孩睜大眼睛躺了好一會兒才再次坐起來，宛如神遊一般挪到床邊，光著腳走出門。客廳承襲了卧室的簡單，但小孩哪裡也沒看，而是徑直走向掛著的日曆。

木葉55年，七月。

這是真的嗎？

小孩抬起手捏了捏這副羸弱的身軀，疼痛和無比熟悉的狂躁查克拉攪動了他已被刺激到麻木的心臟。九喇嘛的查克拉是真的，兒時住了十幾年的房子是真的，他的精神已經強健到絕不可能被幻術禁錮，而且幻術也不可能構想出包圍住這小房子的一支暗部小隊，因為這時的自己不應該知道這件事。

他回到了過去！這意味著，他有更多的時間打磨自己，聚集更多的力量應對未來，他甚至還能留下那些銘刻於歷史的孤魂，最大程度地集結對抗大筒木一族的有生力量！還是最重要的是！他可以竭盡全力地給佐助一個嶄新的，沒有遺憾的未來！

過於激蕩的情緒引發了某種反噬，他的腦袋裡爆發出一陣尖銳的劇痛，然後又牽動了心肺和四肢。他捂著胸口蜷縮在地，本能一般地切斷了對外界的感知，墜入心靈空間。直至識海的波濤平息，他才從水中爬出來，低頭望向水面的倒影。那個影子高大健壯，金髮飄逸，身披太陽紋路的白色羽織，神態平和安詳，卻緊閉雙眸，似在沉眠。而他再打量自己時卻仍是那副身著火影御神袍的模樣，頭髮也是板寸，和倒影的唯一共同點就只有那張臉了。

直覺讓他停下了對倒影的探索，他並不排斥這個和他長著一張臉，卻毫無動靜的倒影，只是本能地無視了他。他現在最迫不及待的只有一件事。

「九~喇~嘛~~！」未來的七代目揚起了最燦爛的笑容，迫不及待地撲進了漆黑的牢籠。他實在太高興了，甚至顧不上這隻狐狸或許正滿腹怨懟地想置他於死地。他迫切地想要扎入那片橘紅的絨毛，哪怕被充斥惡念的查克拉灼傷也在所不惜。

被點名的狐狸已經傻眼了。八卦封印是雙向的，九尾逃不出牢籠，籠子外的精神體也應該進不來才對。可是那個金燦燦的身影就這麼傻笑著，毫不停留地跨入了牢籠，像見到闊別已久的老友那般，沖向了世人畏懼的九尾妖狐。許是對方笑得太燦爛，速度又快的驚人，九尾竟被撲了個正著，那傢伙直接掛在了狐狸的下顎附近，並順手擼了一下毛毛。

千百年沒被這麼擼過的九喇嘛果不其然，炸毛了。海嘯一般的紅色查克拉充斥了整個封印內部，甚至還有隱約外溢的跡象。

九喇嘛中氣十足地咆哮道：「臭小鬼！你他媽是誰啊！給老夫下去！」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九喇嘛如願甩開了冒犯他的小鬼，但是他也不得不憋屈的承認，自己壓根拿這人一點辦法也沒有。那人還在牢籠里，可他心智極堅，根本不受蠱惑，而且精神之強，前無古人。他根本傷不到那傢伙半分！

「我應該沒長變多少吧？」不靠譜的成年人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蛋，並背過身子炫了一下他的御神袍，「看啊，九喇嘛，我的理想實現了的說。」

九喇嘛實打實地驚呆了。這或許能與他分庭抗禮的成年人竟毫無保留的把後背露了出來，御神袍上明晃晃的五個大字他是認得的，那金髮藍瞳，與水門像極的眉眼也無一不指向某個難以置信的可能。

「真的好久不見了，九喇嘛。」成年人的笑容收斂了幾分，某種苦澀的懷念爬上那張本該無憂無慮的面容，「我是未來的漩渦鳴人。」

識海再度翻湧，但驚濤駭浪也只在籠外折騰，絲毫沒影響到籠內的世界。在一人一狐都沒注意的地方，水面下的倒影也緩緩收斂的安詳的神態，微蹙眉頭，似是陷入了噩夢。

「你說你來自未來？」九喇嘛決定聽一聽這荒誕的可能。尾獸對人類的情緒十分敏感，從頭到尾，這個自稱鳴人的成年人都對他展現了絕對的信任。一個正常人是不可能信任一隻尾獸的，除非時間消磨了隔閡。

鳴人的表情很快調整了過來，無論是識海還是倒影也都恢復了原狀，他語氣輕鬆地說道：「是啊，一個…稱不上好的未來吧。畢竟，連你都離開了。」

狐狸的耳尖抖了抖，儘管說得那麼隱晦，但他還是聽懂了。什麼情況才會讓尾獸死在人柱力前面？

重粒子模式……嗎……

未來的自己竟然願意為了那個小鬼赴死？

「……姑且相信你真來自未來。那麼你到底遇上了什麼樣的敵人？又為什麼會回到這裡？」九喇嘛不相信人類，但他相信自己，交付性命的真心，遠勝於任何言語。

「大筒木一族。」鳴人吐出了一個曾被六道仙人視為禁忌的姓氏，一個現在的忍界無人知曉的姓氏，「他們發現了這裡，並意圖再次種植神樹，收割能量。」

九喇嘛倒吸一口涼氣，緊張地問道：「那他們成功了嗎？」

鳴人搖了搖頭，道：「在我回到這裡之前，暫時還沒有。但他們的攻勢並未停歇，而世界已經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我不知道…下一次攻擊，是否還能被阻擋。」

「所以，你就是在那時死了？」

「…算是吧。」

一問一答間，黑暗的未來已毋庸置疑。看著鳴人一眼不眨地望著自己，九喇嘛第一次覺得有些難為情，但這份被珍視的情感也同時動搖了他的內心。原來，在老頭子和阿修羅之後，他還能擁有真正的「同伴」。

外界的動靜打斷了這對重新認識的老友，鳴人不是很高興地瞥了一眼，卻又不得不儘早醒來，免得節外生枝。

「抱歉九喇嘛，看樣子我得先出去應付一下。晚上再敘吧～」

外界確實很熱鬧。人柱力的忽然昏迷引起了監視暗部的高度警覺，更不提隨後還有些許九尾查克拉的暴動跡象，但很快這些情況就消失了，小孩被送到醫院沒多久便睜開了眼睛，並天真地回答了一個無懈可擊的理由。

他太餓了。

醫生不贊成的目光扎的三代火影坐立難安，負責人柱力的當然是處於核心圈子裡的精英，這些人都知道小鳴人的身份。而妖狐的傳言到底是怎麼來的，許多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保持沉默罷了。

「三代目大人，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年齡，營養必須得跟上才行，不然會對發育造成影響。」孩子不想好好對待也就罷了，至少不能餓著吧？不然以後查克拉跟不上了，沒事九尾暴動一下，誰都受不了。

「阿姨送的飯我每天都有好好吃，三代爺爺還給了我不少零花錢呢！」小鳴人看上去天真無邪地為他人辯護，「只不過…可能是我吃的太多了，沒多久就會餓，有時候還會肚子疼……」

「抱歉鳴人，是爺爺太忙了，沒注意到這些。」三代目的歉意十分真誠，他的確有愧於四代目的遺子，但他同樣因為軟弱而無法阻止妖狐流言的誕生，只能在長老會談時據理力爭，保下鳴人僅剩的自由。

還好，這一次不是暴動，否則……

鳴人吃上了對於孩童時期的自己而言最豐盛的早飯。三代目親自牽著他去了商業街，選了個顯眼的鋪子，店主沒敢在三代面前造次，只是驚奇又探究的偷偷觀察著這不尋常的組合。鳴人沒把這些放在心上，他沒心沒肺地陪著三代閑逛，慢慢悠悠地逛過一整條中心大街，並順手買了些生活物資。當然，付錢的是三代爺爺。

被火影親自送回家的鳴人像往常那樣「不舍」地送走了這個時間段唯一給予他溫暖的爺爺，然後在屋裡蹦跳了一圈才打開鼓鼓的包裹，摸出了紙筆。他就像任何一個調皮搗蛋的小孩，沾了墨汁便往牆上、桌上塗畫。不過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被別的東西吸引走，比如新買的玩偶，有趣的小恐龍睡衣。窗外觀察的暗部看了許久，終於有其中一個脫離了隊伍，往火影大樓的方向去了。

「這演技，這幻術…嘖嘖。」

屋內在鳴人落下最後一筆時便已經安靜，看似鬼畫符的無序塗鴉，合在一起卻能悄然調動普通人無法察覺到的自然之力，本就沒什麼警惕心的暗部們立馬中招，絲毫沒發現接下來的鳴人都是假的。九喇嘛剛剛見過了萬分真誠地漩渦鳴人，再一見到鳴人用以偽裝的另一面便產生了強烈的割裂感。

他所見的鳴人，到底是不是真心誠意的？

「只是一點保護自己的小伎倆。」鳴人淡定開口，彷彿聽不出話語中的戒備，「現在的我很弱小，不能讓他們…注視到我。」

「他們是誰？」

「一群很能活的老東西。」這話說得有那麼幾分情緒，「在忍者中，除了真正的強者，也就只有膽小鬼才能活得久了。」

一個小插曲之後，送飯的阿姨換了一個，她的歲數更大一些，看著鳴人的目光透著些許慈愛，送來的飯菜明顯量更足，更新鮮。鳴人笑著接受了這份好意，已是成年人的靈魂強迫他咽下了不喜歡的蔬菜，只為了儘快長得更結實。這小身板，是真經不起折騰，就算有九喇嘛在，他但凡動了點情緒便會頭疼的厲害，顯然是靈魂和身體極度不匹配導致的。

而且，這個年齡能做到的事真的太有限了，邁著小短腿有計劃的，區域性地跑遍整個木葉竟然花了兩個星期，期間還不得不隨機休息，以應對他突然爆發的頭疼腦熱。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是，他的感知範圍大的離譜，躺在家裡也能縱觀整個木葉的查克拉流向，只是用的時間長了也會頭疼腦熱。

上輩子忙成習慣的七代目是真當不了躺下的鹹魚，在整合了所有能收集的情報后，他馬上判斷出現在木葉的局勢十分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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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影不是白當的，稍微觀察一下街上行人的狀態他就能感覺出來。宇智波的巡邏隊路過時，那些本該惡狠狠盯著他的村民都或多或少投去了排斥和畏懼的目光，而宇智波的人也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前不久才發生了雷隱村的探子綁架日向公主的事，日向日差的死竟然也沒能讓村子里的人一致向外。他一直都知道木葉過去存在著諸多問題，但問題竟然這麼嚴重是他沒想到的。看來綱手婆婆和卡卡西老師那會兒是真的很不容易，只是最後交到他手中的村子…還是被天外的侵略者毀滅了。

滅族之夜會發生在三年後，這三年時間裡，鼬的摯友止水會死。這位自願獻出生命的前輩連四戰都不曾露面，無人知曉他屍身的下落，只留下了兩隻不可思議的眼睛。如果能救下他，哪怕付出些什麼也是值得的。而且，他一人之力太過弱小，如果能多找到些靠譜且知根知底的人合作，那不是能事半功倍嗎？

這樣的人…上哪去找呢？

鳴人的目光慢慢偏移，最後停止在了某個造型獨特的雕像上。那一團燃燒的火下埋葬的，都是木葉的英靈。

宇智波和千手是木葉最初的家族。現在千手查無此族，宇智波逐漸勢微，甚至在滅族邊緣大鵬展翅。此後，木葉再難誕生真正驚天動地的天才人物，否則為什麼每次大戰都是他和佐助能起到決定性作用？是其他人不夠努力嗎？

並不是的。是走另一條路線變強的速度太慢，代價太可怕，而血脈是唯一能讓這個世界在短時間內追上大筒木的捷徑。幾次大戰陣亡的忍者實在太多太多了，過快的更迭讓忍者的發展腳步緩慢，天才們都毀在了戰場上，還有誰能來推動社會發展？

這一刻，鳴人誕生了一個極其離譜的念頭。他一向是行動派，做好了決定，便立刻開始了計劃。

摯友曾嘶吼的話語他從未遺忘，那孤孤單單的身影早就刻入了骨髓。所以這一次，他無論如何都會保下宇智波，無論用什麼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