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晨兒篇下

昭平從不過問為什麼晨曦會有那麼重的傷，也不問她為什麼會一個人跑到這裡來，只把她當妹妹來看。

可昭平待她越好，她便越是不甘心。

「晨曦，美好的生活正慢慢到來，沒有必要一直沉溺過去，好好生活享受當下。」

昭平看她每日心事重重，摸著她的小腦袋安慰她。

「可不去想，它就不存在了嗎？它一直在那裡，讓人想拋拋不掉，不甘心就是不甘心。」

晨曦握著小拳頭，眼裡濃濃的恨意。

昭平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掌攤開，放上去一顆糖：「人生很長，如果永遠活在恨里，才是自尋苦惱。」

她看著面前的小女孩，嘆口氣：「罷了，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就知道，這個世界最微不足道的就是『恨』。」

她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門口轉過身來伸出手：「去外面看看吧！」

晨曦抬頭，她站在陽光里，像是九天的神女：美，而又遙不可及。

晨曦想：是了，這樣的神仙人物，怎麼會懂她的不甘心？她必定是生來就是美好的。

可是，她還是伸出了手，握住了這抹陽光：「好。」

「你看！這花開的多好看！姐姐給晨曦編個花環，讓我們小晨曦更好看好不好？」

昭平編好了花環，正要向晨曦頭上戴時，不遠處傳來了一道男聲：「昭平，原來你在這兒。」

晨曦好奇的轉過頭去看，是一個男人，長的很是好看，跟昭平姐姐很是相像，身後還跟著許多的人，那些人都穿著威武，和城門守衛一樣。

她想：這個人肯定是個大官！

昭平將花環戴在晨曦頭上，並未理會來人，開口誇讚：「我們小晨曦真好看！」

男人臉色難看，卻還是耐著性子開口：「那孩子找到了，已然在公主府了。」

昭平終於看向了他：「皇兄，你知道我想要什麼的。」

男人看著她，她也看著男人眼睛，男人嘆氣，咬牙切齒：「好，朕給你賜婚！」

昭平抱起晨曦：「小晨曦，跟姐姐走吧，姐姐家裡還有個小妹妹，同你一樣可愛。」

男人這才看向晨曦，頗有些無奈：「昭平，你又往府里撿孩子……」

「皇兄連這也要管嗎？」

看著昭平徑直走開的背影，男人無奈跟上。

晨曦看著昭平關上房門，扭身看向男人：「你能幫我嗎？」

男人看她一眼，那一眼嚇了晨曦一跳，可她還是直勾勾看著男人，又一次開口：「你能幫我嗎？」

「呵…你沒資格讓朕出手。」

「可你是天子，你的子民需要你的幫助。」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朕幫你，你又能給朕帶來什麼好處？」

「我可以幫你哄昭平姐姐。」

……

「成交。」

晨曦被皇帝牽著，看著匍匐在男人腳下的父親和奶奶，心中卻並沒有很痛快，她伸手指著自己的父親，詢問：「爹，我娘呢？」

「你娘……你娘死了啊……」

「招弟！我是你爹！你怎麼能這麼對爹啊？」

晨曦看向旁邊持劍的護衛，鬆開了皇帝的手：「哥哥，你的劍，可以借我用用嗎？」

護衛沒把劍遞給她：「晨曦，這劍太重，你拿不動的。」

皇帝看著面前小小的人，把自己腰間的短刀塞她手裡：「這把短刀，削鐵如泥。」

晨曦拿著短刀走到自己父親身邊，直接將父親耳朵削下一隻。

男人捂著耳朵尖叫，直接抬腿給了晨曦一腳，嘴裡謾罵著：「翻了天了你！你敢拿刀……」

晨曦被皇帝抱在懷裡，短刀連一滴血都沒有沾到，護衛一劍將男人另一隻耳朵削掉，一腳將男人踹翻在地。

晨曦的奶奶看見這一幕，直接嚇暈了過去。

男人被兩個護衛壓著動彈不得，嘴裡還謾罵著：「小..浪..蹄..子，小小年紀就會勾引人，帶著個外人想逼死你爹！」

晨曦一字一頓：「我娘在哪兒？」

男人動彈不得，知道這個女兒是真的狠毒，只好說了人埋在哪裡。

晨曦看向皇帝，還未開口，皇帝便吩咐了下去：「帶上他們。」

晨曦看著被挖出來的女人，一滴淚都沒有掉，甚至眼眶都沒有紅，一步步走過去：「娘，我找到你了，我幫你報仇。」

晨曦拿著短刀，用全身的力氣劃在男人身上。

「這一刀，是你日日打她罵她。」

「這一刀，是你將她當物品出售。」

晨曦看向男人兩腿之間，一刀劃過去：「這一刀……」

「你不配做一個丈夫，不配做一個父親！」

在場的每個男人聽著慘叫聲都雙腿一緊，紛紛在心裡懷疑：這孩子真的十歲嗎？

晨曦又將刀對準父親脖子，狠狠地一刀劃過，嘴角微微上揚，走向奶奶，乾脆利落地一刀劃過她的脖子。

皇帝輕笑：發現有意思的東西了。

「小晨曦，你不是第一次殺人。」他說。

晨曦走到女人身邊，擦拭著女人的臉，將女人臉擦乾淨，握住女人那隻完好的手：「娘，我現在有個好聽的名字，我叫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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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她才發現女人手裡握著什麼東西，扒開一看，是一個已經被捏扁的熟雞蛋。

她眼中掉出淚來，大聲哭泣，一旁的皇帝都沒忍住眼睛紅了。

他第一次認識到，或許，昭平想要的，就是世間再沒有這般悲劇上演。他第一次想要和昭平一起重塑律法。

「娘，下輩子不要這麼傻了，不，下輩子不要再做女人了。」

皇帝伸手拍了拍晨曦的肩膀：「朕……要這世間再無此等悲劇上演。」

晨曦卻是抽噎著說道：「陛下，十歲孩子都不會有這種幼稚的想法。」

皇帝一噎：「朕和你約定，一定說到做到，三年內，朕定要這世間再無此等憾事。」

一旁的護衛全部跪下行禮：「臣等誓死追隨陛下！」

晨曦怔怔地看向皇帝，站起身走到護衛們正前方，跪下行禮：「晨曦願誓死追隨陛下。」

「平身。」

清晨，昭平打開房門，門口一行人都在看著她，她有些意外：「你們這是幹嘛？」

「姐姐！大哥哥親自下廚給你做了早餐！我們都在等你啊！」

晨曦歡快的挽住她的手，拉著她就走，昭平愣愣的看著她，待坐下她也沒問出口。

昭平心想：算了，她能開心一些不也是好事嗎？

「晨曦，你快看，這就是姐姐跟你說的小妹妹。」

晨曦走過去，看見那軟軟嫩嫩，在床上爬著的小姑娘，愣了一瞬。

「這是？」

「這是姐姐的女兒，可愛吧？」

昭平看著她，神情十分認真：「可是，她被我的皇兄給丟棄了，因為她是我的女兒。」

「所以，晨曦，我原諒不了他。」

大婚當日，司徒容律掀開昭平的蓋頭：「公主殿下，可還滿意？」

昭平看著他，眼中難掩失望：「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

「臣自是聰明，可幫臣的法子那麼多，為何公主選擇了最不入流的法子？」

昭平看著他，神色有些癲狂：「世間沒有免費的午餐，我憑什麼幫你？我孩子需要一個父親，你又恰好得我歡喜，我就是卑劣的強取豪奪了，你又能怎樣？」

司徒容律冷哼一聲，轉身要離去，門打開那一瞬，摔進來個小女孩，他不做停留徑自離去。

昭平擦掉眼角的淚，扭頭看向晨曦：「你在幹嘛？」

晨曦站起身，看著她詢問：「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所以姐姐救我是想要我做什麼？」

昭平神色一僵，談了口氣：「你才十歲，為什麼要這麼聰慧呢？」

晨曦不知道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殺了多少野獸，也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她麻木的吃著生的野獸肉。

當日昭平說：「我這裡多的是你這般無家可歸的可憐孩子，可他們誰都沒有你這般心性，我要你成為最鋒利的那把刀。」

於是晨曦就在這精心設計的牢籠里不停廝殺，這是她第八次走到這個大門，只有這個大門打開了，她才能離開。

此時，門打開了，她跟在來人身後，去洗浴，去學習寫字，讀書。

這就是她要做的事，活著從試煉叢林出來，讀書寫字，再次進入試煉叢林，接受更殘酷的訓練。

面前的大門再次打開，這次來接她的是昭平，她拉著八歲的司徒業，對司徒業笑著說：「寶貝，去吧。」

穿著精緻可愛的小女孩乖乖的走進那扇大門，晨曦瞳孔一顫，伸出那雙滿是血跡的手想抓住女孩。

昭平喊住了她：「晨曦，我來接你回家。」

「你瞧瞧你，這一臉的臟污，姐姐給你擦擦。」

晨曦避開她的動作，那扇門，再次關上，晨曦想去開門，昭平拉住了她。

「你想救她？那是我的女兒，我不會害她的。」

晨曦第一次感到驚恐，天下怎會有不愛子女的母親？哪怕是她母親那般懦弱的人，也是傾盡全力愛她！

昭平拿著帕子去擦她的臉，溫柔地嗓音讓她心底發寒。

「我想要做的事太難，要想達到目的，必須要犧牲一些人，哪怕是犧牲這個世界一半的人，只要成功，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晨曦聲音發顫：「你要做什麼？」

昭平將手帕放到她手裡：「我要這天下女人為尊，哪怕犧牲我自己！所以晨曦，別優柔寡斷。」

晨曦始終不懂昭平為何要說最後那一句。

她在昭平的安排下入宮成為皇帝的貼身宮女。

八年了，皇帝的確改變了很多律法，無權無勢的女人也不再低賤如塵埃，重刑之下，無人再敢踐踏女人。

可……還不夠，法條不允無故休退正妻，正妻便會難產而亡。法條不允買賣妻女，妻女便會無故失蹤。

他到底還是沒能真正改變這個世界。那便如公主所願：徹底掀了這天下！

八年時光她長得已然與過去大相徑庭，皇帝也不認識她了。每日她如同普通宮女一般謹慎伺奉，直到那一日……

昭平持劍進殿，手中長劍指向皇帝：「皇兄，你為何要清繳我羽靈衛？」

帝王紋絲不動：「昭平，你要的海晏河清，朕已然做到，你不該再繼續……」

「呵！皇兄怕我威脅到你的帝位，是嗎？砍斷我的羽翼，皇兄心安了嗎？」

昭平冷哼一聲，劍離皇帝的脖子更近一分：「那皇兄抓我駙馬又是為何？」

「昭平，你答應過朕的！你是朕的！為何要與他圓房？」皇帝不再淡然。

「皇兄！我是你的嫡親皇妹！」

「不，你不是！昭平自幼跋扈任性，自那日落水醒來，性情大變溫柔有理，還懂了那麼多機關巧術，你不是昭平！」

昭平將劍收回，踮起腳尖撫摸著皇帝的臉頰：「皇兄，放了駙馬。」

「不可能！他該死！」

下一瞬昭平將劍刺向自己胸膛，血嘀嗒嘀嗒地落下，皇帝的聲音似乎要刺穿晨曦耳膜。

「太醫！快宣太醫！」

昭平看著皇帝身後，規規矩矩站著的晨曦，晨曦也在看著她，四目相對，昭平笑了。

「陛下，這大年真的是如我所願嗎？那為何，年年有那麼多女子失蹤，咳咳，那麼多女子難產而亡？」

皇帝慌忙給她擦去嘴角的血：「你別說話了，是朕，是朕不願再深究了，是朕的錯，朕這就嚴查！」

「陛下，昭平惟願，這世間再無苦難，人人皆平安……咳咳，百姓安居……平安……順遂……」昭平伸手想要撫摸皇帝的臉，可還未摸到，手便無力垂下，再也沒了氣息。

皇帝痛苦：「昭平，昭平你別睡，朕現在就放了司徒容律，你醒醒，別生朕的氣了。」

「你累了……只是想休息一下對嗎？啊！昭平……」

晨曦看著一群太醫站在店門口不敢動彈，走到皇帝跟前跪下大聲說：「陛下！太醫來了！」

皇帝抬頭，眼中一片猩紅：「太醫！太醫，！快！快看看昭平！朕要她活，她若是死了，朕滅你們九族！」

太醫們跪了一地，他們把過脈了，便是殺了他們十八族，他們也救不活一個死人啊！

皇帝瘋魔了一般，抽出自己腰間的短刀就要砍向最近的太醫，手卻被死死的抓住了。他看向抓他手的宮女：「大膽！」

宮女聲音清晰有力：「陛下，昭平姐姐惟願百姓平安順遂，您要她死不瞑目嗎？」

皇帝震驚看向她：「晨曦！」

晨曦跪下行禮：「還願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丟下了短刀，晃晃悠悠地走到昭平身邊，抱住她眼角落淚：「晨曦，你說她是不是怪我，再也不原諒我了？」

太后修剪著花的枝丫，嘴裡輕聲詢問：「你便是晨曦？」

晨曦應「是」。

修長的鳳甲劃過她的下巴，托起她的臉：「以後就去司徒府當差吧。」

晨曦應「是」。

「對了，以後，你就叫晨兒吧，一個丫鬟的名字，何必那麼複雜？你說呢？」

「是。」

「今後你就在這裡住下，小姐不常在府里，你就負責統管小姐這院里的一切事物。」管家說完就離去了。

晨兒坐在院子里看著天空，心中五味雜陳：昭平姐姐，你究竟，想讓我做什麼？

司徒業不常回來住，可每次回來都是一身的傷，總要修養很久。

每每此時，晨兒都無比確信羽靈衛還在。

直到有一天……

「你是小姐還是我是小姐？」面前的女孩一臉疑惑，對她說道，她渾身震驚的無已復加。

她觀察了許久，確認這個「穿越者」不是昭平姐姐，她更加謹慎起來，這個「穿越者」與昭平姐姐大不相同，她身上有一種朝氣，是這個朝代所有女子都沒有的。

那是……來自昭平姐姐那個世界的女孩獨有的氣質……

昭平姐姐，你究竟要我做什麼？

「所以晨曦，別優柔寡斷。」

晨兒突然渾身一顫，她去了公主府，在塌下發現了一個手帕，將手帕泡入秘製藥水中，手帕上顯現出了字。

「等待時機與皇兄相認，效忠皇兄，誓死尊從所有命令。晨曦，記住別優柔寡斷。」

仿若那個溫柔又心狠的女人站在她面前，一字一句的叮囑她。

晨曦跪地行禮：「晨曦領命。」

「陛下，為何要抓司徒小姐、納蘭…」

「你要違抗我的旨意？」

「屬下領命。」

將地窖出口摧毀，晨兒最後看看了一眼司徒業：如果這就是成功的代價，她必須這麼做！

「小姐，別怕，很快就都過去了。」

晨兒唯願來生去您出生的世界，體驗世界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