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宗欽只著米白色裡衣,眯著眼,雙手枕在腦後,躺在另一個薰籠旁邊烤火。
一個身姿矯健的年輕男人,跪在一旁,稟道:「陛下,院外有八人巡邏。」
這別院的主人,警惕意識還很高。
宗欽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抬頭看向窗戶,屋外天色昏暗,暴雨如注,比之剛才,雨勢更急更猛了。
楊彥將烘烤乾的衣物給宗欽送去,又伺候著宗欽將裡衣換下,繼續烘烤。
姜晗坐在屋內,心緒不寧,這謝松之也是京城裡有名的如玉君子,怎這般不講道理。
青棠端著平日里姜晗喜愛的飲子進來,勸道:「姑娘,喝點甜的,心裡舒服一點。」她平日里,心情不好,就是吃兩顆蜜餞,心裡就好受多了。
姑娘不嗜甜,多吃一些蔬果的本味。
「放著吧。」她沒有心情,這口頭婚約,是她懸在頭上的一把利劍,稍不注意,她就撞上去了。
她不想嫁人,尤其是嫁給謝松之,越是這樣年少有名的人,越是危險。
尤其是他已經死過兩任妻子了。
青棠放在圓桌上,搬了個圓凳,坐到姜晗身邊去,小聲安慰:「姑娘,這謝家之事,夫人會解決的。」謝國公府此番行事,太過無禮。
這沒有明說,但這意思,不就是這個,放到謝學士的院中,還是原配的表妹,這難不成是去為奴作婢,伺候謝學士去了。
姜晗的關注點,不在謝松之納妾,是在他們家這般落她們家裡的面子,打她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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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松之本來是要拒絕的,可是看著她了后,他拒絕的話也說不出口,她跟何氏長得一點都不像,可是她站在那裡,無端的,叫他想起已經去了五年的何氏。
人怎麼會長得一點都不像,可又那麼像。
謝松之渾渾噩噩的打發人從他的小院離開,坐在書桌前,長久的沉默。
最後心裡做下一個決定。
謝老夫人知道謝松之沒有將人趕走,便知道,這張氏,以後就是張姨娘了。
....
晚來風急,裹挾著風雨,拍得窗戶噼里啪啦作響。
客院中,僕婦送了簡單的飯食過去,楊彥道謝后,又仔細的檢查過後,才將飯食端到宗欽的面前,「陛下,這菜式簡單,還請陛下將就用些。」
他本想去找了別院的主人,花錢單做一些吃食,可陛下不允,別院送來的是簡單的兩葷三素加一個湯。
清炒蝦仁、炙羊肉、清炒菠菜、白菜、醬黃瓜,跟白蘿蔔燉豬骨湯。
這對尋常人來說,已經是很好的飯食了,可對宗欽來說,就過於簡單了。
坐在桌前,宗欽神色如常,動作慢條斯理的吃著。
姜晗在自己的院子里,怒吃了兩盤炙羊肉,又喝了一壺的櫻桃酒,臉上染上雲霞的緋色。
「姑娘,可不能再喝了。」青棠將酒壺藏在後背,姑娘可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醉了就不好了。
姜晗本沒有借酒消愁的意思,只是這酒越喝,她越想喝,彷彿裡面有什麼東西,勾著她一樣。
「好青棠,就這點,喝完我就去睡。」姜晗抱著青棠撒嬌,她就喝這一點,只喝這一點。
青棠經不住姜晗一陣歪纏,將酒壺給了姜晗后,又叫了屋外候著的丫頭,去叫了幾個健壯的僕婦過來守院門。
姑娘喝多了,可前院的客院里還住著陌生的人,姑娘這裡可是一點差池都不能出。
姜晗果真如她所說,喝完后,乖乖的去洗漱睡覺了,一覺睡到中夜,姜晗坐在床上,帳里黢黑,伸手不見五指,略微坐了一會,不知怎麼想的,她從床上起來,撩開層層疊疊的帳幔,借著月光,在桌上倒了一杯清水喝。
鬼使神差的,姜晗簡單穿好衣裳,悄悄的出來門,站在院子中間,夜黑風高,明月高懸,她悄悄從角門出去,在花園裡轉悠。
最後走累了,在假山石下席地而坐,靠著假山,看著皎潔的圓月,心裡恍然,她最後,好像也要順從命運的軌跡,嫁人、生子、管家,成為『賢妻良母』。
可謝松之,已經娶過妻,生過子,又有妾室,兒女雙全。
楊氏疼她,可也跳不出這嫁人生子的軌道,她希望她跟姐姐姜芙一般,嫁得良人,生兒育女,幸福美滿。
可這是姜芙的幸福,不是她的。
先前未婚未年紀相仿,也曾匆匆見過幾面,只可惜,他天不假年,她還慶祝過自己要成為寡婦,如今不知,這是不是她的報應。
宗欽負手走在園中,他認床,這換了床榻后,他睡不著,半夜起來,見皓月當空,便想起來走走。
避開別院巡視的護衛,來到園中,見一個長發白衣的女子坐在假山之下,心跳一瞬間的加速,還以為是精怪。
又往前幾步,瞧不清她的臉,卻能感覺到她哀愁。
「誰?」姜晗猛的一下站起來,問到。
宗欽往前再幾步,叫姜晗能借著月光,看清楚輪廓。
姜晗皺眉,這人她沒見過,走路也沒生息,難不成是她喝多了酒,產生了幻覺,揮揮手,又揉揉眼,只見人還站來那裡。
又低下頭去,看著月光下有淡淡的影子,是人不是鬼。
宗欽安靜的站著,也不說話,月光不如燈燭,他只能朦朧的看見眼前女子的臉,頗有姿色。
姜晗不知怎麼,突然惡從膽邊生,猛然拉起宗欽的手,往一邊用來小憩的小軒里跑。
為什麼那謝松之能三妻四妾?
她為什麼要遵守這古代該死的規矩?
為什麼一定要嫁人!
到了屋中,姜晗把宗欽往美人榻上一推,自己也跟著一起倒下,胡亂的親了起來。
宗欽先是茫然不可置信,隨即又從主動到被動,只是過了一會,姜晗腦子也清醒里起來,推開宗欽,聲音冷淡:「是我唐突了公子!」
認錯不像認錯,宗欽眼裡閃過暗芒。
「姑娘都是這般豪放不羈?」
姜晗起來,不回答他的話,盯著他看了會兒,見他枕著雙臂悠然的躺在榻上,略微停頓片刻,前言不搭后語:「公子,可是可是狐妖變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