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正是奪舍好時候
夜幕降臨，繁星高掛天際。
武海指揮著眾人忙前忙后，滿臉焦急之色。
此刻，武豐被置於鼎中，小火慢慢熬煉著，那褐黑色湯汁中有不少藥材浮浮沉沉。
噗……
武豐突然噴出一口鮮血，臉色絳紅。
「木老……」武海聲音顫抖，擔憂之色盡顯。
只見木老滿頭大汗，運功封閉武豐幾處穴位，然後擦了擦手，說道：「豐兒喝了湯藥，又有不少天材地寶相助，內傷已無大礙，休息幾天就好。」
武海欲言又止，內心糾結。
良久，武海目光終於從武豐身上挪開，轉身離去。
廊檐下，武海望著頭頂滿天星辰，深吸一口氣，幽幽嘆息：「半生蹉跎，我只剩一兒一女，再多財物都只是身外之物。」
木老同樣長嘆一聲，道：「小姐所有的努力，都是要你們好好活著。」
「你說，婉兒她……」武海欲言又止。
在木老深邃目光中，武海終於將心中疑慮說出：「婉兒她們要做的事情，能成功嗎？」
「不清楚……」木老搖了搖頭，道：「天啟大陸武道昌盛，只有與天道相合，才能走得更遠。而跨過那一步，實在是太難了。」
「婉兒也不行嗎？」武海仍舊不死心。
木老轉身，嘆了口氣，道：「相傳萬物一體，有門戶可直通玄之又玄之地，那裡是一切有形之物的根源。」
武海眉頭緊皺，擔憂道：「不知道豐兒這次能不能成功開啟那道門？」
木老嘆息，道：「小姐安排好的事情，應該不會有任何問題。」
武豐此刻並沒有看到門戶，卻實實在在看見時間似乎靜止。
他閉著雙眼，感覺腦域某種能力正在覺醒，不斷得到強化，具體會擁有哪種技能，武豐心中很是期待。
天啟三萬年來，有那麼一類人，天生能與鬼神溝通，實力也是高深莫測，能與武道媲美。那便是——巫。
武豐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成為強大的巫，卻仍舊憧憬著。
武豐此刻心念電轉，終於發現並不是時間停止了，而是思維活躍到了一個十分恐怖的速度，所以身邊發生的一切，看起來彷彿都是慢動作，慢到如同靜止。
嗖！
一個黑影突兀出現，木老第一時間感知到，他瞬間臉色大變。
「何方神聖？鬼鬼祟祟！」木老大吼。
黑影略感驚訝，輕飄飄一掌就朝著木老拍了過去。「老傢伙，被你發現了！」
「巫！」木老驚疑出聲。
對方出手的招式與武道明顯不同，這讓他心中不由警惕起來。弱小的巫師根本不敢出來，而強大的巫卻也很是少見。
顯然，眼前的巫肯定不是籍籍無名之輩。
「你究竟是誰？」木老急忙躲過，只見那黑影又是一掌轟出，角度刁鑽，身體快速朝著一個方向飛去。木老瞬間臉色大變。
「不好！」料他獵戶五階實力，竟一個照面就落了下風。
「好厲害的巫師！難道是大巫師？」木老心中大駭，想要追上，卻已經來不及了。
砰！
門窗瞬間被一股掌力摧毀。黑影錯身便衝進屋子。
黑影尖嘯著，目光森冷，一眼便看到大鼎中的少年，飛身撲了上去。
「死！」黑影祭出最強殺招，目光森冷，準備一擊必殺。
忽然，少年胸前玉佩閃現刺目白光，整個屋子一陣搖動，東南西北五個方位各有物體散發光芒，五道光芒瞬間勾連成陣，眨眼間便將黑影重創。
那黑影大驚失色，不敢停留，轉身狼狽逃竄。
「又失敗了嗎？」一處樹梢，男子望著黑影，聲音平淡，古井無波。
黑影小心翼翼說道：「情報有誤，受了點傷，不算什麼。」
「嗯，跟我料想的一樣，走吧。」
「城主大人，這……」黑影不解，滅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他還是有那個能力的，只因今日匆忙，準備不夠充分。
「我堂堂武聖，還不屑對一個小娃娃出手。」男子負手而立，轉身離去。
那大巫仍不死心，道：「只是……」
男子不疾不徐，說道：「這世間一直有個傳言，我心中此刻已經有了答案。」
「什麼傳言？」大巫不解。
男子道：「造神。」
大巫停下腳步，目瞪口呆，他無法消化掉城主口中說出那兩個字。
天啟大陸三萬年來，能夠成神的，就那五位，如果神可以被造出來！那……
午夜，夏蟲亢奮長鳴，武豐依舊陷在玄之又玄的感覺中。
從天黑前開始，父親給他上藥，之後又過來看了五六次，再到黑影變故，到如今也就過去三個時辰而已。
而武豐似乎經歷了數年之久！
妹妹武雲香哭了很久，最後哭得累了，就那麼趴在他旁邊的床沿上熟睡，不肯離開。剛剛十一歲的她，嬰兒肥的小臉纖毛可見，忽然，她吧唧吧唧嘴，將流出一半的口水吞入口中，然後咕噥一陣，換個姿勢重新進入夢鄉。
長夜漫漫，武豐的意識依舊在屋子裡徘徊，如同無數長著眼睛的觸手，拂過桌上的油燈；鑽入老鼠的洞中；劃過妹妹武雲香帶著淚痕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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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粒塵，一粒沙都在意識感知中，隨後那化作意識的觸手來到外邊，鋪蓋一方天地，那蟲蟻、鳥獸莫名驚恐，瑟瑟發抖，紛紛躲了起來。四周頓時顯得異常安靜，唯有一扇窗戶亮著燈，忽明忽暗。
突然，遠處響起一陣輕笑聲：「哼！武豐，不管你是死是活，這次有我師父的鬼仆出馬，你不死也得死。」
那人正是武岩，趁著夜黑風高，偷偷潛伏在周圍，誓要讓武豐徹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這樣就沒人知道他會坑殺同族兄弟，他還是武族的好少年。
武岩旁邊，一個五官硬朗的青年調笑道：「師弟，你們自家兄弟都能奪舍，往後師兄我萬一擋了你的路，會不會也要被你除掉？」
武岩頓時矮了半個頭，陪笑道：「那也要打得過才行啊！師兄天之驕子，我輩楷模，只可遠觀，不能超越。」
「嗯！這馬屁拍的好，師兄我很是受用。」青年顯得很得意，捏了個手印，一個鐵塔壯漢便憑空出現，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
那鐵塔壯漢跪伏在地，聲音如洪鐘大呂，鏗鏘有力，「少主！」
青年笑道：「方寺，你去吧，此刻陰陽互轉，再加上那武豐受傷極重，半死不活，正是奪舍好時候。」
「是。」
一陣陰風刮過，鐵塔壯漢站起。
「魂器先借你一用，有此物，可保萬無一失。」青年拿出一把匕首，漆黑如墨。
「謝少主！」壯漢雙手接過匕首，化作黑色旋風遠去。
先前活躍的蟲子鑽進瓦礫石縫中躲了起來，再也不敢聒噪。
旋風所過之地，裹挾沙石，敲打著窗戶砰砰作響，隨後化作一股青煙鑽了進去，那亮著燈的窗戶一下子就暗了下來。
「有方寺出馬必定手到擒來。」青年自信十足，傲然之色溢於言表。
武岩頓時擊掌讚歎道：「好極！還按原計劃來，滅掉武豐那小子，再由季師兄將那武雲香收入房中，然後吞掉武海的家業……」
「嗯！聽上去不錯！方寺奪舍需要點時間，師兄我困了，回去睡覺，你先盯著。」季雲打了個哈欠，轉身離去。
武岩繼續留在原地，踮著腳尖翹首以待，眼中有光，亮晶晶。
「武豐，就讓堂兄我在這裡超度你的亡魂吧，可別被我師父的魂器打得你魂飛魄散了才是……」武岩碎碎念叨，眼中精芒閃爍。
武豐依舊處在覺醒中，從天地間攫取某種神秘物質，意識在漸漸壯大，正不斷以身體為中心向周圍發散，十米、百米、三百米！透過牆壁，透過黑夜，他「看」到一個不一樣的世界。
「這就是傳說中的……開了天眼……」武豐震驚。
他依舊躺在床上，緊閉雙眼，卻「看」到光和塵，「看」到武岩師兄弟，還有鬼仆，更是「看」到腐葉爛殼下的蛇蟲鼠蟻，狡兔走狗，還有枝頭瑟瑟發抖的鳥雀。
就在那個叫做方寺的鬼仆進入室內時，武豐已經想到了十萬八千種方法應對，可是當他看到妹妹擋在了床前，瑟瑟發抖的瘦弱身影和倔強的目光時，憤怒和恐懼再次攫住了他。
他想要拚命，然後便感覺那束縛的枷鎖消失了，一下子掙脫出來，然後，武豐在方寺詫異的目光中奪去了匕首，劃出一道殘影。
「啊……」方寺吃痛，眼睜睜看著那少年靈魂出竅，奪了他的匕首，反手便划傷了他，一刀，而那傷口卻像是被雷劈過一樣，沒有血，如同冰雪消融。
「不！這不是一刀！你用出了多少刀？速度怎麼會這樣快？」他恐懼萬分，有心退走，卻發現眼前的少年堵住了去路，倉促間，他化作一股旋風，朝武雲香撲了過去。
武豐哪能讓他如願，再次追了上去。
這時候，方寺突然變換方位，躲過武雲香，武豐緊跟其後，下一刻，只感覺天旋地轉，跌入一個莫名空間，那空間虛無、黑暗，隱隱有電光閃耀。
「哈哈哈哈……」方寺停下腳步狂笑，「我堂堂鬼王強者，武聖都要給我三分薄面，你一個小娃娃還不束手就擒？」
武豐隱隱有一種不好的感覺，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只好暗暗觀察周圍，嚴陣以待。
「乖乖放下匕首，否則，你就要死了！」方寺很是興奮，抓緊恢復傷勢。
武豐心中沒來由的恐懼，問道：「你什麼意思？」
方寺更加得意，笑道：「我看你在偷偷觀察周圍，莫不是你還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吧？」那本來不醜的臉，笑起來很難看。
「這是哪裡？」武豐沉聲問道。
「自然是在你的身體內。」方寺笑得很開心，這副身體他很滿意。
武豐眉頭緊皺，一陣寒意襲來。
他開了天眼，也只是看了外邊的世界。
方寺接著說道：「你受傷頗重，身體耗損，累及心神，魂魄出竅容易，只是我沒想到你還能回來，實在是出人意料。」天啟大陸魂修極少，個個有名有姓，他不相信對方小小年紀就能隨意出竅，更不可能是個魂修。
武豐警惕地看著眼前的鐵塔壯漢，問道：「你是魂道人的鬼仆？」
方寺觀察良久，說道：「不錯，廢話說的差不多了，你可以死了，不過念在你有血性的份上，我會抽掉你的三魂，收做奴僕，然後代替你活著，體驗這花花世界。」
「哼！做夢！」武豐端詳著手中奪過來的魂器，一個箭步便沖了出去。
幾百刀殺不死，那就幾千刀，幾萬刀……
他的覺醒還在繼續，不過這次的視野卻是向內，再向內……
他的意識和魂魄融合，「看」到了虛無中出現光和塵，星和電，一座門戶若隱若現……
武豐手拿鬼仆方寺，一刀一刀斬在其身上，那方寺的身影越來越淡，漸漸變得透明。一聲鬼嘯還未過半，武豐已經斬出三千三百刀，然後一起撞進虛空門戶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