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責罰
徐重卿離開之後,其實並沒有走遠抱著一直在哭的小饅頭心不在焉哄著的蕭楚謙再次進了大殿裡頭去,凌祁祐對小饅頭的傷心哭號視而不見,只冷聲問蕭楚謙:「你是故意的?」
蕭楚謙道:「太子一直在哭,奴婢一個人實在哄不了他。」
平日里小饅頭由他帶著不哭不鬧的前提是凌祁祐沒有將之丟到一邊去完全不管,但今日這小傢伙分明是感覺到了父皇要把自己拱手送人的意圖,即使是送給蕭楚謙,也依舊是用撕心裂肺的哭聲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凌祁祐對他這話根本不信,依舊篤定道:「你是故意的。」
既然被識穿了,蕭楚謙也就乾脆認了,不以為然回他:「陛下不是很信任徐國舅?就算被他知道了您留了奴婢在昭德殿里,又有何妨?」
他這話裡帶上了幾分譏諷之意,凌祁祐慢慢握緊了拳,眼神更冷了幾分:「你這麼做,就是想看朕的舅舅逼迫朕,想看朕難堪?」
「陛下是萬人之上的皇帝陛下,哪個不要命的敢逼迫得了陛下。」
蕭楚謙越是這麼說,這話聽著便越發刺耳,凌祁祐看他的目光里已經帶上了不加掩飾的殺意:「你當真以為,朕不敢殺了你?」
「悉聽尊便。」蕭楚謙說著,眼裡有了幾分戲謔之色:「……陛下捨得殺奴婢嗎?」
很好,這句話徹底闖了大禍了。
「來人。」兩個字說的幾乎是咬牙切齒。
小丑兒和幾個太監都被倆人之間這不正常的劍拔弩張的氣氛給嚇到了,俱是低下了頭,凌祁祐微抬起下顎,直接下命令:「太監小楚子出言不遜,拖下去,責二十大板。」
原本就在哭的小饅頭被奶娘從蕭楚謙手裡抱了走,這下更是哭得驚天動地,蕭楚謙撇了撇嘴,不等那幾個太監拉,自己就出了門去了外頭。
刑具很快弄了來,在幾個小太監上來要按著他趴下去的時候,蕭楚謙突然沖面前的小丑兒笑了笑,那種詭異的笑容,可憐的丑公公一下就想到了昨晚差點被面前這人給一下扭斷的手胳膊的場景,還有他發起怒來那可怖的眼神,心下還是有些怵,不過依舊是強迫著自己鎮定,呵斥其他人:「還不快點將這不知事的東西按下去!」
「丑公公,昨晚的事情,要跟陛下說嗎?」
雖然蕭楚謙幾乎認定了凌祁祐是有印象的,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沒臉提罷了,而若是他現在當面去說起昨晚的事情,惱羞成怒的凌祁祐也許當真會氣極之下砍了自己,但顯而易見的,這位丑公公也一樣要受罰,陛下的怒火怕是沒這麼容易平息得了。
果然一說到這樁,小丑兒的臉都綠了,說話也打結巴:「你……你欺人太甚!」
「為你好啊,」蕭楚謙不以為然地說著:「這麼打二十大板下去,怕是一兩個月這傷都好不了了,到了下回,陛下他……的時候,丑公公你可怎麼辦?真去死囚牢找人呢?要瞞天過海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吧,萬一出了什麼岔子,陛下怪罪的人到頭來也還是丑公公你……」
「你無恥!」
「都說了是為了丑公公你好。」
儘管氣急敗壞恨不得掐死面前這個無賴,小丑兒也一點法子都沒有,猶豫片刻,咬咬牙吩咐人將之按了下去,從行刑的太監手裡接過板子,咬牙切齒道:「本公公親自來教訓這不懂規矩的東西。」
蕭楚謙悠哉地趴到了地上去,小丑兒手裡的板子揮起又落下,卻俱是雷聲大雨點小,初時用力,到一半就已經收了力道,最後落到他身上也就是不痛不癢的一下,一下接著一下,蕭楚謙閉著眼睛,配合著板子落下的動作,嘴裡發出誇張的喊聲,卻是好不凄厲。
與之做回應的,是大殿里被奶娘抱著怎麼哄都哄不停的小饅頭一聲比一聲響的嚎哭聲。
凌祁祐卻是眼皮子都沒有多抬一下,坐在御案前專心批閱奏摺,任由蕭楚謙和小饅頭一個喊一個哭,置若罔聞。
一刻鐘之後,滿頭大汗的小丑兒進來回報,說是已經打完了,小楚子痛昏死過去,已經叫人抬回了他住的屋裡去,然後他問凌祁祐:「可要給他送葯去?」
凌祁祐抬眸,冷淡掃向他,小丑兒驚得趕緊垂了頭:「奴婢說錯話了。」
凌祁祐沒有說話,卻終於是分了一些目光給哭得就快要啞了的小饅頭,輕眯起眼,頓了片刻,吩咐道:「將太子送去小楚子那裡,伺候太子是他的差事,別想著偷懶。」
「……」
後院,蕭楚謙住處。
「半死不活」被人扔回來的蕭楚謙這會兒正趴在床上啃蘋果,看到小丑兒抱著一張小臉通紅滿臉都是眼淚嗓子啞得只能嗚嗚哽咽的小饅頭進來,驚得嘴裡的蘋果差點掉地上去。
把小饅頭往他身邊一擱,小丑兒沒好氣地轉達了凌祁祐的口諭就要走,當下又被蕭楚謙給喊了住。
「我都這樣了,他還要我給他帶太子?」
「你都怎樣了?你死了沒?!」
「這小饅頭當真是陛下親生的?」
「不是陛下親生的難不成是你生的?!」話一出口小丑兒就察覺自己說錯話了,眼神飄忽著盪了開,越發的氣不打一處來:「總之,這是你的差事,你沒進棺材之前就別想著偷懶。」
「他要真是我生的我才不會像陛下這麼虐待他,」蕭楚謙乾笑:「他一直在哭,我哄不好他。」
「哄不好也得哄,這是你的事!」
「我說,丑公公你能不能跟陛下說一說,好歹給做太監的提高點伙食待遇吧,」蕭楚謙晃了晃手裡啃了一半的蘋果:「這又酸又澀的,是人吃的東西嗎?」
「有的給你吃就不錯了,你還敢挑!」小丑兒氣呼呼地嘲諷:「難不成你還想吃貢品?你也不看看你現下是什麼身份?」
「我這不也是為你們好,而且,我吃這個,殿下總不能跟著我吃這種東西吧……」
「殿下有奶娘會喂!不需要你操心!」
「陛下把我打了,連葯都不給我送?」
小丑兒對他東拉西扯的態度很不耐:「你屁股有開花嗎?不過就是撓了兩下癢,上什麼葯?!你廢話怎麼這麼多?!」
蕭楚謙揮揮手:「你下去吧。」
小丑兒本也根本懶得再跟他浪費口舌,轉身就走了。
哭累了的小饅頭已經睡著了,身子蜷縮成一團,夢裡也是扁著嘴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蕭楚謙拿了帕子給他擦拭滿臉的眼淚,低下頭親了親他的臉,輕嘆氣:「可憐的娃,你父皇對你比對本公公還狠些,真是造孽……」
經過這麼一鬧,昭德殿里一眾人更是繃緊了皮,大氣都不敢多出一下,就怕凌祁祐下一個教訓的人會是他們。
小丑兒回到大殿里去,小心翼翼地幫面色不豫的凌祁祐換了杯熱茶水,凌祁祐看似一直在專心看手裡的摺子,小丑兒也不敢擾了他,就在一旁候著。
一直到兩個時辰之後,他才緩緩開了口,問道:「太子還在哭嗎?」
小丑兒一聽凌祁祐難得關心起了那奶娃娃,趕緊道:「方才奶娘去看過一次,已經睡著了。」
凌祁祐沒有再說,繼續翻閱著手下的公文奏摺。
小丑兒暗自鬆了口氣。
又過了許久,凌祁祐再次開口,問小丑兒:「……他死了沒?」
小丑兒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凌祁祐說的他是指哪一個,小心回話:「二十大板要不了人命的,就是傷得比較厲害……」
看一眼凌祁祐聽著這話不自覺微微蹙起的眉,小丑兒斟酌著添上一句:「奴婢那裡有之前陛下您賜的藥膏,要不一會兒奴婢……送一些過去給他?」
凌祁祐沒有再說,視線又移回了手裡的摺子上頭去。
小丑兒心下忐忑,摸不準這又是個什麼意思,不過既然不說,那就算是……默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