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入宮別易難(一)
「吱——」
中午臨空火輪的光亮沒有絲毫的照入這片褒國禁地,昏暗的祭廟祖堂,灰撲撲的緋紅木門被推開,蛛絲網被木門的頂端拉破出一個小窟窿。
褒珦手掌提起身上衣擺,一腳踏入祭廟祖堂之中。
昏暗的木屋中,褒珦依照著記憶走到筒燈處,手指微微捻起燈芯,隨著火焰騰升將昏暗的房間點亮。
褒珦微微吐出一口濁氣,手掌摩挲著腰間佩戴的束帶,冷不丁倒吸了口冷氣。
漫步走到一張用奇異木枝堆積成的座椅前,手指捏住衣袍微微擦拭著上面的灰塵。
「父親。」腳步加快的褒洪德趕了上來,勉為其難的平緩急促的呼吸。身形停滯在門外,對著裡面的褒珦背影行禮。
褒珦擦拭完木椅上的灰塵,這才緩緩轉過身坐了上前。看著站在門口行禮的褒洪德微微頷首,話語冷淡的說道:「跪著進來。」
褒洪德沒有遲疑和反問,只是照做。雙膝跪下,緩慢的跪過門檻,目光堅定的看著端坐在木椅上的褒珦。
「洪德,你可知此去一行多久了?」褒珦微微開口,嘴中的熱氣呼出,形成霧氣。
「三月有餘。」雙腿跪著的褒洪德回應道。
「三月啊。」褒珦聽聞回答后惆悵的抬起下顎,看著木樑。
「你還記得趙叔帶、趙父子嗎?」
褒珦像是回應起傷心的事情,眼眸不自然的閉上。
「自然記得趙叔叔。」褒洪德看向褒珦,他明白了因何而跪了。
「你剛走一月末,為父便收到了昔日舊友的邀約,共赴鎬京相敘。」褒珦回憶著那日莫名其妙的快馬傳報,「為父近十年沒有聯絡的故交,為什麼會邀約我去鎬京,為父怎麼會不明白其中怪異。」
褒珦手掌覆在眼眶上,「可為父沒有拒絕的可能,他書信明確說出了趙叔帶可能已經與我人鬼兩隔了,望我一同前去,收取殘屍還國。」
褒洪德身體微微顫抖,盡量平緩著自己內心起伏的情緒。
「為父要去,於情於理。哪怕是明知那天子可能不會讓我如此簡單的見到趙夫子,但我不可能產生絲毫膽怯。」褒珦手掌沉重的捏緊,「洪德,你明白嗎?」
「當我歷盡層層艱難險阻,見到趙夫子的時候,你能明白為父看著自己的兄弟被摧殘成那樣嗎?」
「雙腿被砍折,眼眸被挖出,只留下獨目。舌頭被割除,沒要說話便要切割斷一根手指,用鮮血當做水墨,寫在自己的手臂上。」褒珦的聲音顫抖,帶著怒火。
「你清楚嗎?這是為父親眼所見,為父無法忍受。你對不起趙兄,我更對不起…」
褒珦的聲音漸漸被哭腔代替,淡了下去。「叩首,祭拜趙兄。」
褒洪德手臂垂落,他為趙叔帶而悲痛著。
木屋中一時變得寂靜,只有默默的頭顱與地板相撞的「燜重」聲。
一連三聲響徹之後,褒珦也恢復了平靜,說著其他事情:「天子見我之後,沒有絲毫遮掩,便是他要娶妮子為妃子,已遞先輩餘蔭。」
褒洪德搖頭,「父王,我不同意。」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褒珦皺眉,沒有想到自己的孩子會反駁這點本與他無關的事情。「你要明白的只有一件事,你阿姐出嫁的日子,便是你登位繼承我侯位的日子,成為整個褒國國君之日。」
「父王,那位天子沒有見過阿姐,阿姐也沒有見過那位天子,他們根本互不相識,阿姐若是真的被那位天子娶妻,她會傷心一輩子,更或是被後人唾棄一輩子的。」褒洪德據理力爭,試圖用他的思想來解釋這這場納妻,反倒是他繼承王位這件事倒是次要的。
「你明白什麼?」褒珦瞳孔閃爍著怒火,眉毛倒豎。「你知不知道,父王想讓妮子嫁給那天子嗎?」
「可為了褒國平民,為了你,為了夫人,我沒有辦法。只有這樣,交好天子,才是唯一的出路。」褒珦的脊樑像是斷折了一樣,毫無氣色的說著。
褒洪德卻還是搖頭,「父王,我不同意。」
「若是父王執意要將阿姐嫁娶那天子,自我登位之後,第一件事便是起兵反周,大逆不道。」褒洪德話語冷漠的說著他內心瘋狂的想法。
褒珦瞳孔一怔,沒有想到一向明白事理的褒洪德會說出這種違背周公禮儀的話語。
「你說什麼?」
褒珦憤怒的起身,手掌握起一圈捆綁在木椅后的荊條。
「我會反。」褒洪德直視向褒珦,沒有絲毫的退縮。
「為什麼…」褒珦在與褒洪德的對視中,終究是落下了陣來一樣,有些乏力的詢問道。
「我愛阿姐。」褒洪德直言不諱的說出那句憋在心裡的話語。
「我要娶她!」
「你…」褒珦喘著粗氣,手掌握在胸口。
「你這樣是有背倫理常綱,你會被後世史書唾棄,釘在羞辱的恥辱柱子上。」褒珦大腦昏沉,沒想到本是已經安排好的神情會突發如此多的意外。
褒洪德目光堅定,斬釘截鐵的開口道:「後世之語,與我無關。」
「我只關乎現在。」
褒珦氣憤的揮起手中的荊條,狠辣的抽打在褒洪德的臉上,一道口子裂開,鮮血流出。
「你滾,滾出去。」
「你不配我有褒氏之名,你不是我的兒子了。」
已經被氣到神志不清的褒珦無腦的吼叫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