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在一起
程聞人這次出海之前,家裡還好好的,所以走時並沒什麼壓力,置辦貨物也都是提前定好的珍珠、祖母綠一類,其他的,就全憑他自己把握,萬萬沒想到這一船貨物,成了程家救命稻草。
只不過朝廷剛施行了新政策,商人們經歷大變故,都元氣大傷,商業一度出現萎靡情況,程聞人帶來的那批貨物,始終談不成一個好價錢,這種事,程聞人不敢跟自己老爹說,唯恐叫他小瞧了,還拿自己當孩子,這一天當中,得有一半的時候待在白鑫店裡。
「他們真是拿我和大哥當傻子了,這麼多貨物,這麼點錢就想拿下?」程聞人忍不住抱怨道:「早知道當初就不換寶石,換些別的易出手的了。」
白鑫倒了杯茶給他往前推了推,「早知道?早知道你將手底下銀票都提前換成銀子,那你就發達了。」
程聞人沒了脾氣,一聲嘆氣。
白鑫安慰道:「慢慢來不著急,但凡有點錢的人家,哪個不受到影響?這些享樂之物,難免不好出手,你且再等等,朝廷這次不怕動搖民心下了這麼大決策,可見是真心想要改善一下,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運作起來,這世上,永遠都不缺耽於享樂的人。」
「幸好你幫我家租了下間房子,花了多少錢?我給你!」雖程家落敗了,可在程聞人心底,還是覺得自己比白鑫有錢。
白鑫板起臉,「你還要跟我算的這麼清楚?那你幫我租了三年鋪子,我是不是也要還給你?」
程聞人一驚,接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嘿嘿,你知道了?」
白鑫見他這樣,又好氣又好笑,「是啊,魏官人還以為你回不來了,不想讓你的舉動,白白浪費了,是以都跟我說了。」他挑挑眉,又重複問道:「我是不是也該給你錢?」
程聞人這才體會到倆人間談錢,有多生分,也意識到自己剛剛說錯話了,忙湊到白鑫跟前,討好說:「嘿嘿,怪我不會說話,怪我不會說話,只不過見你最近生意也有些冷清,怕你周轉不開。」
「我有什麼周轉不開的?房租也不用交付了,生意變少,大不了就少進些香料,少做些香品,穿衣吃飯還是礙不著的。」
程家空有一船好貨物,奈何時機不好,高不成,低不就,好幾次程家都要將那東西便宜出手,好歹換些銀錢,不用在靠別人幫襯過日,尤其靠的還是白鑫,程老爺子內心十分矛盾,看著倆個孩子相處越發和諧,真是五內俱焚。
程聞人雖什麼都沒說,對白鑫也誠誠懇懇,可從小的耳濡目染,嬌生慣養,讓他骨子裡還是有種比白鑫高一等的優越感,不過這種優越感隨著時間流淌,被漸漸磨平了稜角,他常常忍不住感嘆,「我和大哥倆人養活這一家人還實屬不易,想你當初一人,年紀又這麼小,卻要肩負起全家生計,真不知你是如何走來的,我如今空有一船貨物,又不甘心便宜轉手,瞻前顧後,猶豫不定,想想,我真不如你。」
「你再等等吧,那一船寶石,也擱不爛,放不壞,如今這麼便宜出手,怕是也賺不回多少,何必呢?畢竟還未到揭不開鍋地步。」
有道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半年後,京城商業開始緩慢復甦,商人們經歷了一場風雨,有的倒下了,有的重新鑽出來,無數機會擺在眼前,經歷了最壞的時候,迎來了新的篇幅。
程家終將那船寶石以不高不低的價錢出手,程老爺子手底下有了錢,腰桿也硬了,三番五次想要干涉兒子,可程聞人逐漸學聰明了,說什麼也要和白鑫綁在一起,白鑫製作香品,他就販賣香料,趁著天氣轉涼時,帶著人往嶺南跑了一趟,程夫人被他嚇怕了,軟硬兼施,不讓他再離開自己視線,可程聞人到底長大了,最終還是去了嶺南,風塵僕僕,趕在過年前回來,帶回了不少沉香回來,轉手就能賺上幾十倍,弄得程老爺子也無話可說。
程聞人將帶回來的貨,先拿給白鑫選,並給他講著嶺南的見聞,「都說販香暴利,果然不假,你知我這一旦香是多錢換來的嗎?」
「多錢?」白鑫檢查著他帶來的香,心不在焉問道。
「呵呵,說了你都不信,當地的黎長也不要錢,一頭耕牛或是一車酒就能換上一旦香,不過這一旦香的好壞,也全憑運氣,有可能,一塊能沉水的沉香都找不到,那牛或酒,確是不能索要回來了,我這次運氣好,回來之前我粗略看了下,應是算不錯的。」
白鑫的一聲驚呼,打斷了程聞人的話,後者忙問怎麼了。
白鑫握著一塊香,不可思議地站起來,「你這運氣哪裡是不錯,簡直是太好了。」
程聞人見他這樣,就知是發現了品質好的香,也跟著樂了,看了過去,見是一塊油量的墨綠色香塊。
白鑫道:「這沉香里竟結出一塊奇南香,這一小塊,怕是你所有的牛酒錢都回來了。」
程聞人也知道奇南香,這沉香本就珍貴無比,而奇南香,更是沉香中的至寶,氣味更勝一籌,萬里都未必能結出一塊奇南香。
程聞人嘖嘖稱奇,拿在手裡看了看,觸感溫潤,與沉香十分不同,他也喜自己運氣好,摟過白鑫,香噴噴親了一口,「我來時也檢查一遍,並沒注意,若非先拿給你挑選,怕是要便宜了別人,你拿著這塊奇南吧,賣給別人也可惜。」
白鑫知他就是隨口一說,即便沒有他先挑選,程聞人在販賣之前,也會先分出三六九等。
白鑫之後又挑選了些香料,他並非挑走當中最好的,否則程聞人也不好做生意了,剩下的,程聞人在轉手賣給其他人,一發幾十倍的利潤。
一年當中,程聞人至少往嶺南跑一趟,走南闖北,越發成熟起來,有了自己思想,也有了自己主見,程老爺子起先怕給兒子逼得走投無路,或如何如何,以為兒子眼界開了,自然就會將那段感情放下,可隨著時間推移,倆人感情越發濃厚,這種濃厚,並非**般轟轟烈烈,而是宛如最上乘香品,徐徐繚繞,經久不散。
「三郎,我回來了!」低沉的聲音,不顯一絲疲憊,反而帶著隱隱興奮。
片刻功夫,大門吱呀打開,由里走出一個身姿欣長青年,手裡挑著柄燈籠,豆大火苗盈盈跳動,白鑫面帶喜色,替他撣了撣披風上的雪,自然地握住他的手,牽著往裡走,「猜到你就這幾日回來,特意準備了你最喜歡的流霞釀。」
男人從後面一把將他抱住,埋在脖頸處廝磨不停,「流霞,留下,被父親逼得最近那陣,我日日祈禱,你能留下,也是那時喜歡上了這種酒。」
白鑫將手搭在他胳膊上,抬頭向後仰了仰,眼神中自信滿滿,「你當我是什麼人?這點壓力就能逼我走?」
程聞人樓得更緊,貪婪地嗅著他身上的氣味,「是是是,你是京城裡最好的調香師,也是我程聞人認定一輩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