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備戰!備戰!
清晨,新寧州城外的流民,早早就被一陣陣嘈雜的聲音吵醒。順著聲音尋過去,他們發現,在城外營地里駐紮了兩天的人馬,有了動靜。
只見,整個營地里人影攢動,好一陣混亂之後,所有的兵丁,在各自長官的怒喝、叫罵中,終於橫七豎八的排成了隊列。
站在營寨外的遠處,透過柵欄的縫隙,勉強能看出,那些隊列分成了幾大塊。
過了好一會兒,幾個穿著暗紅布甲的人,簇擁著一個身著黑色官服的人影,出現在臨時搭建的木台上。
身著官服之人,便是此次平亂的統帥,廣西提刑按察司僉事、左江兵備道觀察使——陳茂深,官拜從四品。
木台上,陳茂深慷慨激昂的對著台下的兵丁,大聲的說著什麼。
但是,距離太遠,遠遠圍觀的流民,根本聽不清他到底說了什麼。
柵欄邊,頭戴草笠的武小滿,不斷地扒拉開擋在身前的人,好不容易,從最靠近營地的地方,擠到城牆邊的粥攤。
粥攤的主人很多人都熟悉,他就是原本道旁,酒鋪的掌柜。自打州衙派人驅趕城外流民,給官兵建臨時營地,他的酒鋪便不復存在。
沒有了草棚,沒有了酒鋪,他只能找人做了一副挑子,挑子兩頭,裝上一些碗筷和酒水吃食,再掛上幾隻小馬扎,依舊在城牆邊討生活。
伸手接過掌柜的遞過來的玉米粥,武小滿蹲在城牆邊,一邊遠遠的望著營地,一邊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粥。
沒過一會兒,一個衣裳襤褸,蓬頭垢面,流民打扮的人,擠到他身邊蹲下,一邊低著頭喝玉米粥,一邊像是自言自語的喃喃道:「方才,蔣捕頭的長隨偷偷過來了,說是去村裡。」
幾口喝完碗里的粥,武小滿從懷裡摸出幾個銅錢,遞給掌柜的,然後轉身,一邊用袖子擦著嘴,一邊擠進了人群。
不多時,幾個人影從人群中走出,悄無聲息的上了官道……
-------------------------------------
木民村
五輛馬車和七駕牛車,兩天沒日沒夜的搶運,五個村子中的一百多石糧食,終於全部拉進了山中藏匿的地點。
現在的村中,除了鄭偉義、羅桐的人,還在跑上跑下幫助最後一些人撤離。剩下的七八戶村民,說什麼都不願意離開。前兩日,抱著孩子質問江波的中年漢子一家,也在其中。
鄭偉義和江波,在村中巡視了一遍,他們要確認不再有遺漏的人家。
站在曬穀場上,望著空蕩蕩的村子,鄭偉義的心情很複雜。
要知道,從夜襲文家開始,到現在,他在村中已經待了三個多月。這三個多月,鄭偉義恍若隔世,期間,不但經歷了與捕快、巡檢的兩次交手,自己與弟弟還分別娶上了渾家。
自打發配廣西,顛沛流離這些年,鄭偉義終於在這裡,找到了家的感覺。
雖然告訴村民們,只是短暫的躲避,不用多久就能回來,可是一想到,即將到來的官軍,他心中也沒有把握,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再回到往日寧靜祥和的日子。
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匆匆的從村外跑來。
跑在前面瘦小的身影,鄭偉義雖然叫不上他的名字,但還是認出,那是江波的手下,也是村中的孩子。氣喘吁吁跑在後面的身影,依稀有些眼熟,跑近后才看清,那是前些日,被武小滿派來送信的小子。
「鄭大哥!你們快點走……。」好不容易把氣喘勻,武小滿的手下,滿臉焦急的說道。
然後,手指著來路,對鄭偉義高聲的喊著:「半個時辰前,官軍已經從州城出發,向著這裡來了!」
「小波哥,這位叔叔說得沒錯,官軍來了,最前面的隊伍已經下了官道,正朝這邊來。」看到江波朝自己望過來,半大小子使勁的點點頭說道。
鄭偉義沒有廢話,點了點頭,轉身邁開步子,朝黃家大院走去,同時,還不忘伸出手揚了揚,示意江波他們跟上。
-------------------------------------
山中營寨
隨著官軍即將來犯的消息傳開,營寨中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一道接一道的命令,從林宗澤的小木屋中傳出。
原本口令聲、弓弦聲此起彼伏的操練場,現在空無一人。
鄭偉信帶著手下的百來號人,奔走於儲藏物資的山洞和打鐵坊,他們要把數萬枝箭,以及上千枝投矛,一點一點的搬運到離寨門不遠的地方。
商號的馬車隊也及時趕到,上一次沒來得及運到的兩萬枝箭和三百斤硝石、硫磺,這會兒一併送到,隨車還帶來了大包小包的藥材。
趙立群則是帶著手下,把之前堆在寨門外道旁的數十個大石頭,一點一點的挪到寨牆下,中間只留下了河道,以及能容馬車通過的一條通道。
把半人多高,上百斤的大石頭堆在寨牆下,這是林宗澤之前就設想好的。
這些石頭起的作用,類似於城牆外開挖的護城河,目的就是阻礙敵人,使得敵人無法快速的接近寨牆,更無法順利的架起梯子。在半人多高的亂石堆中,一般人連正常的行走都困難,更別提,還要躲避寨牆上射來的箭枝,再抬著笨重的攻城器具前進。
王恩祖則是把帶到寨牆下的三百多人,分成了許多組,每一組二十人,輪番練習。
由於寨牆上的木橋,長度、寬度都有限,二十個人上去剛剛好,再多的話,擠在一起,根本沒有拉弓、投矛的空間。
所以,他們要學會聽從口令,如何在短時間內,帶著武器,從一邊的木梯有序的登上寨牆,然後找准自己的防守位置,並且,在聽到口令之後,又能夠從另一邊的木梯,快速的撤下寨牆。
打鐵坊前,十幾面釘上了鐵片的木盾,整齊的碼放在泥地上,等待著鄭偉信的人,把它們搬去寨牆上。楚文勇則帶著徒弟們,在草棚里趕工,他們要把角落裡,最後的三百多鐵矛頭,裝上竹條桿。
坡頂,救傷所的幾間木屋前,人頭攢動,不時的有人跑進跑出。何一手一邊安排人手,把商號送來的藥材卸下,一邊大聲的呵斥著手腳慢的徒弟。離救傷所不遠的空地上,五六排竹竿上,晾曬著已經蒸煮過的布條。
自從與巡檢一戰之後,許山海與何一手促膝長談過兩次,至於他們到底談了什麼,沒人知道。
但是,從那以後,把棉布裁成手掌寬的長條,上鍋蒸煮之後,再在烈日下暴晒,用這樣的布條包紮傷口,已然成了救傷所的標準流程。
另一邊的伙房,三十多個女眷忙得團團轉,清洗木薯、和(huo)玉米粉、洗刷籠屜、搬柴添火,完全沒有了往日女人扎堆地方特有的嬉鬧怒罵聲。
此刻,林宗澤的小木屋外站著他的幾個侍衛,他們現在的任務就是,把他的每一個命令傳達給相應的人。
木屋內,林宗澤和徐子晉,一人一個樹墩相向而坐,低聲的談論著。兩人的手中都拿著一根長的樹枝,時不時的在兩人中間的泥地上劃上幾道。
吳立峰抱著他的短刀,倚在門框邊,望著門外,望著山谷中忙碌的人群,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次能不能擊退官軍,關鍵就在於守住寨牆,如果寨牆守不住,讓他們衝進來來的話,我們根本無法抵擋。」林宗澤丟下手中的樹枝,說道。
徐子晉點點頭,表示贊同。
確實,以現在國興軍的戰力,只能依靠寨牆居高臨下的地利優勢,才能阻擋官軍的攻擊。如果,沒有了倚仗,讓只操練了一兩個月的流民,與官軍硬撼,結果必敗無疑。
望了一眼倚在門口的吳立峰,林宗澤像是想到了什麼,沖他喊了一聲。
「三哥,你叫我?」抱著短刀,吳立峰走到林宗澤面前。
「你去挑幾個老兄弟,然後讓他們各自找幾個機靈點的人,三個人為一組,往外面放游哨。不管白天還是夜裡,最少保持三組人警戒。」行軍有斥候,駐紮有警戒,這是臨敵最基本的常識,林宗澤不可能會忽略。
「最遠放多少?」吳立峰問道。
「從莊子算起,最遠十里地。還有,告訴他們,預警為主,如果遇上官軍的斥候,盡量避免交手。」林宗澤深知,自己的人毫無經驗,即便是對上官軍的斥候也要吃虧。
吳立峰領命,轉身出去。
「眼下,弓箭三十步能上靶的有兩百多人,投矛三十步能上靶的只有六十幾人,我打算把這三百人,交給你與『半截』指揮。剩下的五六百人,由我和狗毛指揮。「林宗澤把現有的兵力,做了重新的調配。
徐子晉苦笑了一下,點點頭,說道:「官軍不但有火銃,連虎蹲炮都帶來了。三哥,我們這寨牆,只要被打中,不用幾炮便會塌了。」
林宗澤不以為意的擺擺手:「不打緊,又不是大將軍炮,你怕它做甚?虎蹲炮都是小鐵丸,轟人、馬可以,轟寨牆不足為慮。」
寨牆本就是依託著土牆而建,隔著幾百步的距離,虎蹲炮的小彈丸,就算命中,也絲毫撼動不了土牆。
「對了三哥,怎麼會想到讓『半截』來帶隊?許老弟呢?他的射術精妙,無人能及,怎麼不由他來指揮部分弓手?」徐子晉有些納悶,林宗澤怎麼會想到讓趙立群來指揮投射手,卻忽略了許山海。
林宗澤微微的笑了笑,說道:「許老弟射術精妙,這個不假,可是,他畢竟沒在軍中待過,戰時如何指揮別人,可不比坐而論道。『半截』雖說只擅長近戰,但是,他終歸在遼東待過,有些事,起碼看過,知道該怎麼處置。」
「也對,還是三哥想得周全。」徐子晉也跟著笑了起來。
後山,往日時不時會傳來一兩聲爆炸,那是羅里達帶人擺弄他的火藥,但是,今天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兩座山體相接的一處山坳,許山海沒由來的打了一個噴嚏。
身邊的羅里達看看天空,又看了看山上的樹木,關切的說道:「山中陰冷,小先生留心著涼。」
許山海搓了搓鼻子,不在意的說道:「不打緊,鼻中瘙癢而已。」
兩人的身旁,一架由樹枝、竹竿綁紮而成的器具,這是羅里達命人,花了兩天做好的簡易「投石機」,投石機周邊,圍著七八個羅里達的手下。
離眾人五六丈遠的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乾草枯葉,乾草枯葉上,整整齊齊的碼放著十幾個捆紮嚴實的布包。
自從在打鐵坊聽了許山海的一番話,羅里達當天便召集人手,按照許山海所說,毫不費勁的就做出了幾個「藥包」。
把藥包拿到山中,點燃,爆炸的效果,肉眼可見的比之前提高了許多。尤其是爆炸后,藥包中飛濺而出的鐵丸,對周遭造成的傷害,大大出乎羅里達的意料之外。
大受鼓舞的羅里達,第二天便琢磨起了投石機,因為,從測試中得出的結果,假如光靠人力,最遠只能投擲五六丈遠,這種距離,根本無法用到真正的戰場之上。
所以,這才有了今天一早,他把許山海拉來,一起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