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假千金
一九七五年夏天。
首都軍區大院的牆上寫著主席語錄：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
家屬樓片區，蘇家二層小樓上，膚白貌美的蘇清月眉頭緊蹙，昏迷不醒。
蘇芊芊坐在床邊毫不隱藏眼裡的嫉恨，她對著床上那張絕美的臉咬牙切齒，「蘇清月，你欠我的十七年，拿什麼還！」
她用力捏起蘇清月的下巴，另一隻手伸進被子狠狠掐蘇清月的大腿，用盡了全身力氣。
「啊！」
蘇清月疼得弓起身子，一下子皺著眉驚醒了。
蘇芊芊嚇一跳，立馬調整笑容，換上一副溫良模樣，「清月，你終於醒啦，快把止疼葯吃了。」
蘇清月揉揉腦袋，一想到自己怎麼摔傷的立即冷了臉，「葯放著，請你出去！」
蘇芊芊嗤笑一聲，嘭的一聲放下水杯。
「蘇清月你在我的認親宴上摔倒了，惹得蘇家丟盡顏面，我都沒找你算賬你還給我擺臉色？！」
她說完立馬轉身離去，小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的響聲急促又尖銳。
蘇芊芊眼裡，這個假千金美若天仙又怎麼樣，還不是蠢笨如豬輕鬆拿捏。
她蘇芊芊才是蘇家的真千金，遲早會把屬於她的一切奪回來！
明天出門，她就會讓蘇清月身敗名裂。
沒有了清白之身看她還怎麼跟沈家聯姻！
......
一月之前蘇家認回了真千金蘇芊芊，全家喜極而泣，對她寵愛至極。
蘇清月因為鳩佔鵲巢油然而生巨大的愧疚感，她要動身回鄉下，卻被一場山洪阻擋腳步。
宋晴艷夫婦和兩個兄長都勸說等鄉下路通了再走不遲，全家依然待她如故，蘇清月便安心住下。
蘇清月知道蘇芊芊吃了不少苦，便盡量在吃穿用度上處處讓著蘇芊芊，還教她用餐禮儀、給她買各種護膚品、教她學自行車，想盡一切辦法彌補蘇芊芊。
一開始蘇芊芊也很好相處，不知從何時起就變了。
蘇清月明明送的嶄新的布拉吉，可蘇芊芊當眾打開的是一條破爛裙子。
蘇清月送的雪花膏，蘇芊芊用了臉上長痘。
蘇清月拿著書本問蘇芊芊願不願意學習文化課，卻被軍區大院傳言她嘲笑蘇芊芊沒文化。
上周末是蘇芊芊的認親宴，蘇清月有意藏拙，提前準備了白襯衫和黑褲子。
可蘇芊芊主動找到她，「那些外人嫉妒咱們家和睦，別理那些風言風語妹妹。」
「認親宴我想咱們穿一樣的衣服，讓他們都看看，咱們倆多和睦，那些謠言就不攻自破啦。」
說著便遞過去一條精緻絕美的紅色布拉吉，滿眼懇求望著蘇清月。
蘇家長輩從小要求蘇家兒女品行端正，蘇清月聽著蘇芊芊的甜言蜜語，為了攻破外界姐妹不和的謠言，終究答應了。
可她換好裙子出場時，卻見蘇芊芊身穿一條簡單的白色布拉吉出現了，蘇清月和所有賓客一樣睜大眸子滿腦子疑惑。
下一秒背後傳來一股大力，蘇清月從樓梯摔了下去，一身狼狽。
賓朋嘩然，蘇偉鑫和宋晴艷當場沉了臉，家裡忙做一團。
這件事更加坐實了蘇參謀的假千金嫉妒真千金的謠言。
然後蘇清月就在床上躺了一個禮拜，蘇偉鑫對她有怨氣從未來看望一次。
饒是蘇清月再遲鈍，也反應過來這一切都是蘇芊芊的手段。
蘇清月並不是外界看起來那麼懵懂天真，她好歹從小在首都長大，上流圈子的彎彎繞繞她見得多了，只懶得參與。
蘇清月深諳世故卻不世故，她都馬上要回農村了，沒想到蘇芊芊還如此過分，數次陷害她！
看著手臂內側和大腿上被掐的青紫，她對蘇芊芊的抱歉和內疚消失全無。
蘇清月氣呼呼塗著藥膏，之前發生的幾件事她從未承認，可蘇芊芊總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樣。
家裡人就默認是蘇清月做的，就連從小到大寵愛她的兩個哥哥眼神也開始不善起來。
哼，既如此那不如將計就計，老虎不發威還真當自己是貓貓嗎？！
蘇清月收拾好站在樓梯口，望著樓下一家五口極其和諧的畫面，心中五味雜陳。
偌大的客廳里，蘇芊芊正在說自己學習近況，蘇偉鑫擺出一副少有的慈愛表情，「芊芊聰慧，學東西就是快。」
宋晴艷也拉著蘇芊芊的手，「明兒媽帶你再買幾身衣服，再給你請個舞蹈老師學跳舞好不好。」
蘇芊芊乖巧點頭，「謝謝媽。」
蘇宸遞過去一疊錢票，「芊芊，這是鳳凰牌自行車票和十張大團結，等你空了大哥帶你買自行車去。」
蘇遠也搶著開口，「芊芊，這是二哥攢下的糕點票和冰棍票，你愛吃什麼就去買！」
蘇芊芊用甜得發膩的聲音嗔怪，「大哥二哥，你們都送我手錶和收音機了，怎麼又送禮物呀~」
蘇宸爽朗一笑，「誰讓你是我們妹妹。」
蘇芊芊眉眼彎彎，突然看到蘇清月下樓了，眼裡全是得意，「清月你醒啦！好點沒？我們都很擔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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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起身拉蘇清月的手，「快來吃點水果，明兒咱們倆去逛街吧。」
蘇清月不著痕迹抽出手，她面向客廳跟大家深深鞠了一躬，嗓音顫抖：「爸，媽，大哥，二哥，我給蘇家丟臉了對不起！
這段時間，我好害怕，害怕姐姐回來了你們就不喜歡我了，所以，我、我做了很多錯蠢事，我對不起爸媽的養育之恩。」
空氣安靜了下來，眾人面面相覷。
蘇清月說完便跪了下來，她秀氣的鼻尖紅彤彤的，桃花眼含著淚，本就卧床多日，身上的摔傷痕迹還沒有消除，這模樣看起來如同風雨中的茉莉花，破碎又美麗。
蘇遠最疼愛這個妹妹了，「沒怪你，以後可別那麼任性了。」
蘇宸也笑笑，「對，你還是我們的妹妹。」說完意識到什麼，趕緊補充，「芊芊和清月都是我們的妹妹。」
宋晴艷手心手背都是肉，一個是親女兒一個是養了十七年的養女，盡量端平一碗水，「傻丫頭快起來，你哥哥說的對，你和芊芊都是爸媽的好女兒，你們姐妹以後要和睦相處。」
蘇清月起身破涕而笑，一雙眼睛黑得發亮，她又轉身面對蘇芊芊。
「最後我還要給姐姐道歉，芊芊對不起，前幾次都是我不懂事害你難堪了。
這是媽之前給我買的一條布拉吉，我一次都沒穿，姐姐的身材很合適，送給你。
希望你原諒我。」
她再次鞠躬，把腰彎到九十度，雙手捧著衣服朝著蘇芊芊遞過去。
蘇芊芊都要把手心扣爛了，她憑什麼原諒這個假貨，搶走她十七年的人生，一句道歉一條裙子就想打發她？
可她心裡不管再討厭蘇清月，面上都會裝成一副懂事乖巧的模樣。
蘇芊芊連忙接過裙子扶起蘇清月，臉上揚起恰到好處的笑容。
「妹妹，我從未怪過你，要怪只怪自己運氣不好。
小時候我在農村養父家其實過得很開心，全家都對我很好。
每次鋤草，父親都給我分最平的地，秋收的時候，哥哥會幫我割麥子。
家裡常常吃不飽，有個冬天我和小妹餓壞了在地里偷偷烤紅薯，但是被父親發現了，他竟然沒有打我！
回家還給我煮雞蛋羹吃，那可是我第一次吃雞蛋羹。
真的太香了......」
蘇芊芊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宋晴艷一把抱進懷裡，「芊芊，是爸媽對不起你，孩子你受苦了！」
宋晴艷聲音哽咽，眼淚止不住往下流，蘇芊芊輕輕拍著母親的背，帶著哭腔故作堅強道：「媽，我真的覺得自己可幸福了，一點兒都不委屈。」
說著，兩行淚水決堤般往下流。
兩位哥哥都紅了眼，蘇宸坐在左邊遞紙巾，蘇遠在右邊講笑話逗她們笑。
蘇偉鑫立即當眾叮囑保姆，「陳姨，后每頓飯單獨給蘇芊芊做一碗雞蛋羹，變著花樣做。」
「還有清月，知錯能改就好，你媽說的沒錯，你們都是蘇家的女兒。」
他看一眼兩個女兒，話峰一轉，「但蘇芊芊是蘇家的親生女兒，我不允許任何人欺負她！」
蘇清月心中一寒，乖巧點頭。
她和蘇芊芊目光交匯，對方勾起嘴角，滿眼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