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2章】束縛的靈魂

【592章】束縛的靈魂

維爾也是流民當中的一員,靠著幾瓶從廢墟里翻撿出來的陳酒作為基礎,他開設了0930c17號定居點的唯一一家酒吧。不過,擺在貨架上的「酒」,僅僅只是從垃圾堆里翻找出來擦抹乾凈的空酒瓶子。至於裝在酒客們杯子里所喝的液體,則是利用某種植物根莖摻水兌成的飲料。這東西喝起來口感類似於度數弱化的啤酒,雖然它的成份和水沒什麼區別,卻至少還有那麼一點點像酒的味道。

盤子里的肉還剩下兩塊,維爾一直皺著眉頭自己的牙齒實在很難對付。如果不是看在它們是肉的份上,還不如直接扔出去喂狗。

西部荒野很難弄到肉。

這裡的巨鼠,比其它地方的同類更加靈敏,也極其難以捕捉。常年乾旱,使得地面植被大多枯萎,自然也沒有成群結隊的雙頭牛或者角馬。乾燥的沙石礫塊連腐狼也不會產生任何興趣,更不可能吸引其它動物的注意。這個地方荒涼得令人絕望,如果不是紅色共和軍會按時提供一定數量的生活資源作為補充,並且擁有電力能夠抽用地下水,0930c17號定居點早已變成一片死地。

前天晚上,一名酒客給維爾帶來一條的胳膊,換了兩公升那種用植物根莖兌出來的酒精飲料。那是一隻右手,很新鮮,剛剛砍下不久,傷口還殘留著尚未乾涸的血。不過,這東西的主人年紀似乎很老,剝去皮膚,肌肉大多已經萎縮,以維列爾的經驗判斷,這個手臂已經被砍下來的傢伙。年齡至少超過六十。

他對這樁交易沒有表示任何異議人肉和牛肉區別不大,舊時代那些被無數醫生學者反覆論證過,認為食人會引起各種可怕病變或者後遺症狀的警告,在末世世界根本沒有任何效果。ok就算啃嚼同類身上的肉會變成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怪物,就算咂吸人類骨髓死後會墮入地獄。就算用別人的肉熬成可口濃湯是一種罪惡可是那又怎麼樣?我餓了,需要吃東西。現實,就是這麼簡單。

這個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什麼他媽的罪惡。上帝那個該死的老咋種早已放棄一切,我們又憑什麼要謹守所謂的道德?

何況,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不是他聖潔高貴寧願餓死也不吃的神。

慢慢嚼著肉,維爾耳邊不斷聽見「吱吱嘎嘎」的輕微聲響。

這可不是因為費力咀嚼導致的摩擦屋子很老,也很舊,木樑與磚石結構結合處早已變得鬆散。任何力量動作都會導致擠壓。從而發出不堪負重的聲音。

維爾眯著眼睛。舉起酒壺灌了一口,聽得認真而專註。

聲音來自頭頂,那裡是酒館的小閣樓,也是0930c17號定居點裡此類房屋的卧室所在。

擠壓產生的「吱嘎」聲越來越大,從急促到緩慢,如同充滿節奏的交替過程。其間,還隱隱攙雜著如同重體力勞動者疲憊時發出的喘息。也有一絲非常輕微的,如同蚊吶蟻嚙般的呻吟。靜下心,仔細分辨著這一點點模糊的混亂音調,不難聽出其中擁有愉悅無比的衝動,以及神經過度緊張被釋放之後帶來的鬆弛、空虛。

酒,順著喉嚨慢慢流入胃袋,一種如同火焰般強烈的燒灼感,從舌間一直貫穿整個身體,燃燒出滾燙狂烈的能量,將維列爾那張刻滿無數深密皺紋的蒼老臉龐,映成一片夾雜於黑紅之間的奇異顏色。

酒吧里賣的酒當然都是偽劣產品,真正的好酒,只會留在最有用的時候才能發揮效果。當然,如果有人能夠拿出足夠多的價錢,維列爾也並不介意賣出去一些。就算0930c17號定居點的居民都是連褲子都穿不起的窮鬼,這種好東西他也只會留給自己享用。

就好像現在一樣。

傳來聲音的小閣樓,終於慢慢恢復平靜。木樑與床鋪之間有節奏的擠壓,已經被硬底靴子踩在地板上的沉悶撞擊所代替。緊接著,是一陣布質衣料摩擦的「悉悉索索」聲響,短暫的沉默之後,酒櫃後面斜斜連通二樓的木梯盡頭,「吱呀」著露出一塊平米見方的入口。隨著木頭蓋板從內部被拉起,一個魁梧健壯的身影,也隨之出現在樓梯頂端。

這是一個年紀大約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肩膀很寬,從無袖襯衫兩邊伸出的胳膊表面,滿是一團團被膨脹肌肉鼓出的凸起。一條沙漠迷彩制式軍褲緊緊系在腰間,凸顯出排列整齊的紮實腹肌。紮緊的褲腳被別進高統靴子,整個人看上去充滿無可抗拒的力量感。軍制襯衫的胸口部位,還綉著兩枚代表中尉軍銜的銀色五角星。

維爾仍然不緊不慢地嚼著肉。他側過身體,佝僂著背,半眯縫著雙眼,視線有意無意跟隨著男子下樓的腳步。表情似乎在微笑,被渾濁與皺紋層層包圍的眼睛里,隱隱流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輕蔑與興奮。

「想喝一杯嗎?」

望著已經走到面前的軍官,維爾蜷起瘦弱蒼老的身體朝旁邊挪了挪,在條形木凳上讓出一塊足夠寬敞的面積。

「嗯,不要很烈的純酒。兌淡一些再摻點兒野蜂蜜。」

猶豫片刻,中尉還是選擇在餐桌前坐下。他明顯帶有幾分尷尬的目光迅速掃了掃擺在桌面上的小酒壺,扭著脖子正了正衣領最上端的風紀扣,又緩緩將其鬆開。

知道維爾酒館里有淡酒這種東西的人並不多,也很少有人知道他還藏有半瓮已經陳化的野蜂蜜。

兌過蜂蜜的酒,呈現出一種類似奶油,卻比其略微顯得淡化的顏色。望著酒杯中央還在緩緩旋轉的幾點泡沫,中年軍官沒有像好酒醉客那樣一飲而盡,而是用微微顫抖的雙手緊緊握住杯子,身體上端朝前傾斜,陷入沉思。

「我應該怎麼辦?」

他喃喃著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朝虛空中的神靈尋求答案。

維爾半側過身。瞟了一眼佩在軍官衣袖上,代表政監委員身份的黑底紅星臂章,沒有說話。

沉默,似乎使中尉隱隱有些不滿。他轉過身,皺起眉頭。用慣常審訊犯人的目光盯著身形佝僂的維爾。不過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不知什麼時候,如刀似劍般銳利的冰冷目光當中。竟然莫名其妙出現了一絲本能的畏懼和憂慮。

酒館老闆非常敏銳地捕捉到政監軍官眼睛里的微妙變化。他絲毫沒有暴露子自己剛剛發現的秘密,仍然費力地咀嚼著嘴裡那塊比橡皮還要堅韌的人肉,含糊不清地嘆道:「瑪古麗是個好女孩。別辜負她。」

這個明顯不同於亞裔人種的女性化名字,對中尉顯然有著難以解釋的特殊魔力。他慢慢收回審視的目光,轉過頭,視線焦點重新聚集到面前那杯已經停止旋轉的淡酒上。握住杯子的雙手,卻慢慢變得越來緊。越來越用力。

從維爾老頭剛剛來到鎮外。請求加入0930c17號定居點的時候開始。中尉就一直負責這批流民的身份與病理檢驗工作。

他是一個對偉大領袖無比忠誠的軍人,也是在紅色光輝照耀下成長起來的後繼者。每天,中尉都要對著懸挂在牆壁上的領袖畫像鞠躬致敬,胸前的衣袋裡,也隨時裝有邊頁已經被翻閱起卷的《語錄》。在他看來,那彷彿是可以在危急關頭拯救性命的特效藥。不過,這種東西是否真正能夠發揮效果。還是僅僅只能以強迫手段威逼靈魂去做一些違逆人性的事情連軍官自己也說不清楚。

對於流民的身份驗證,一直是紅色共和軍最為重視的事情。為了防止間諜滲透,外圍附庸居民很少能夠獲得成為共和軍治下正式公民的資格。與那些在偉大領袖光輝下被強行禁錮,想要離開西北尋找真正自由的民眾不同,附庸流民卻是拚命想要擠進統治圈內部。對於自由和生存,流民與公民的認識態度截然相反。前者已經厭倦了在荒野上的顛簸流離,對於飢餓的認識,他們比任何人都要刻骨銘心。一塊麵包換一個女人的事情並不鮮見,用人血代替凈水解渴的殘忍之舉也算不上什麼異聞。每天都能夠得到食物配給這種對於他們來說簡直就是無法想象的事情。珍貴的食物不需要身體或者性命做為交換,僅僅只需要行動以及語言上的效忠,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絕對划算。

按照歷史上某些哲學家的劃分人類,其實就是**與靈魂的結合產物。

放棄信仰和個人思維,無疑就是以靈魂換取物質的卑劣行為。以**爭取,甚至不顧一切掙脫思維枷鎖,就是靈魂得到凈化沖向自由的光明之舉諸如此類的話,在舊時代諸多書籍當中均被強烈謳歌。可是,很少有人能夠想到,甚至就連書籍或者格言作者自己也從未嘗試過,在惡劣環境中尋找食物究竟有多麼困難?

他們根本沒有親身體會過如刀絞般刺痛胃囊的可怕飢餓,也不可能做出餓至從糞便當中尋找未消化完全食物顆粒果腹的瘋狂之舉。那種大腦當中沒有任何思想,可以放棄一切只為了得到吃食的絕望,是荒野流民無比畏懼的魔鬼。也正是因為這種完全介於本質上的區分,流民與民眾對於飢餓和自由,完全抱以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誰也無法理解對方,更對彼此所處的環境感到羨慕、嫉妒。

流民寧肯被殺也不願意繼續在飢餓當中徘徊,民眾寧死也要脫離偉大領袖的光輝照耀。他們是意識與思維概念各不相同的兩種人,也許只有真正身處彼此不同的絕境,感受到**以及精神上比死亡還要可怕的觸動,才會真正改變大腦深處近乎於死板的頑固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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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蘿莉的末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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