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6章】毀滅

【646章】毀滅

我,什麼也沒有。

我,永遠不可能再拿回曾經失去的一切。

我甚至不可能再被稱之為「人類」。

可是,我卻偏偏連死的勇氣都沒有。

畢竟,伯格不是戰士。

恍惚之中,他感覺到有人正朝自己走近。從腳步與粗重的喘息聲判斷,應該是已經恢復的伯莎。

一股異常濃烈的食物香氣瞬間飄散開來,抬起頭,茫然地看漲著鼻孔嗅到的味道來源方向只見被打翻的木碗已經被重新撿起,裡面重新裝滿油珠濃亮的湯汁,伯莎笨拙地攏了攏破破爛爛的衣裙,蹲在自己面前。她認真地看著自己,目光中有幾分輕視,也有憐憫,還有感慨、期盼、鼓勵,甚至是誘惑之類無法單純用詞語說清楚,隱約而複雜的各種成份。可是,伯格卻覺得她的眼睛無比清澈,彷彿毫無瑕疵的最珍貴寶石。

「我喜歡你。」

伯莎臉上的神情與此刻的動作,如同正在哄撫吵鬧孩子的耐心的母親。她吹了吹冒著熱氣的湯碗,徑直遞到伯格面前,說:「留下來,我們找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好好生活。你和我都有力氣,不會被餓著。做我的男人好嗎?」

很簡單的一句話,聲音很輕,卻讓伯格有種震耳欲聾的轟鳴。

他根本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所謂的「愛情」存在。男人和女人之間,不過是**裸的利益,利用與被利用,相互滿足各自的**。

伯莎不可能對自己一見鍾情。不過,能夠滿足她的男人的確鳳毛麟角,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說出那樣的一番話。但是不管怎麼樣,對於此刻的伯格,卻有著無法用語言表示的震撼。

他忽然覺得,自己一直恪守的家族誓言是多麼可笑。所謂貴族的尊嚴。在飢餓面前根本一錢不值。價值連城的寶石固然珍貴,在關鍵時候卻無法換回一碗足以救命的肉湯。

哪怕,是人肉煮的湯。

天色已經微明。

體積龐大的包裹,將伯莎寬闊的肩膀壓彎。她從房間里走出,轉過身。沖著跟在身後的伯格招了招手。微微一笑。

伯格的右肩仍被包紮著。失去一條胳膊,對於已經習慣平衡的身體多少有些不適應。他小心翼翼地邁出步伐,警惕地打量著四周。生怕引起更多人的關注。

距離天明還有一段時間,燃料,在末世世界同樣屬於無比珍貴的生活資源。很少有人會在這個時候離開床鋪。即便是荒野上流浪的變異野獸,也大多在臨近夜晚的時候,才開始捕獵。

帝國和教庭之間的戰爭仍在持續。然而伯格對於這一切已經厭倦。

有一個對自己死心塌地的女人在身邊,應該就是上帝那個老傢伙給予自己的補償吧

就按照伯莎說的那樣找一個誰也不認識自己的地方,生活。

再也沒有什麼盧頓家族,仇恨和報復,自然也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

她寧願餓著。也要讓自己先吃飽。

很簡單,卻令人感動得有些想哭。

這,其實就是愛情。

此刻,羅蘭的腦子裡有兩個聲音在徘徊。而他自己也陷入與伯格森完全相同的選擇矛盾。

吃?

還是不吃?

博士已經說得足夠清楚吃掉榮光,你就是進化將。

不吃,你還會在目前的變異階段長時間滯留下去。

沒有人威脅或者強迫。所有的一切,均屬自願。

羅蘭並不優柔寡斷,但的確難以抉擇。

大腦,是控制身體乃至決定四肢動作和意識概念的最根本存在。然而,羅蘭卻第一次真實感覺到。主觀意念其實並非掌握一切的最高級形態。即便是在人類身體內部,仍然存在著強烈嚴苛的競爭病毒與宿主,從某種意義上說已經成為不可分離的整體。大腦作出的決定,很大程度上其實就是病毒意志的體現。然而,當博士口中說出「吃掉榮光才能進化」這幾個字的時候,羅蘭真實感受到本體概念與病毒之間,第一次出現了無法調和,也根本沒有任何共同點的巨大分歧。

對於人肉,羅蘭沒有絲毫興趣。無論榮光還是某個必須成為食物的對象,她都對這種行為有著本能的抗拒和厭惡。這是來自於舊時代社會的最基本道德理念,也是根深蒂固幾乎不可能產生改變的烙印。可是,他也比任何時候都要更加深切地感受到,來自身體內部無比強烈的召喚。那是一種源自於病毒,拚命拉拽著每一個細胞在吶喊,都在咆哮的可怕力量。在它瘋狂的執念控制下,大腦想要拒絕的決心,已經使整個身體分化為兩個截然不同的群體。在這種情況下,根本談不上什麼所謂的堅定,堅硬如鋼的頑強意志更是滑稽無比的笑話。它們就好像寧死也不願意放棄的拔河對手,死死抓緊繩索兩邊,拖拽著身體想要拼盡全力掙扎著將其拉回,咬著牙,怒目圓睜,一步一步朝著各自所在的方向掙扎、寸移。

房間里,只剩下羅蘭一個人,獨自坐在冷硬的木椅上,凝視著擺在辦公桌上喝空的酒杯出神。

博士已經離開。她沒有留下一句話,也沒有叮囑之類必須牢牢被記住的東西。徘徊在羅蘭腦子裡的問題只有一個吃,還是不吃?

忽然,她慢慢側過身體,眯縫著雙眼,冷冷盯住房間左邊那扇密閉合攏的門板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一道隱約的驚悚,忽然從她心頭如冰刃般掠過,正在拚命爭奪意識控制權的病毒與大腦,不約而同發出極度危險的警兆。

門,緩緩裂開了一條縫隙。並非無聲無息,而是伴隨著門軸缺少油脂潤滑「吱吱嘎嘎」的刺耳磨擦。緊接著,一個如山般魁梧的身影,出現在完全敞開的大門前。足足超過兩米的身材無比高大,帶來無與倫比的壓迫感,渾身上下都散發出強烈的威壓。

如刀子般銳利的目光,狠狠刺扎在羅蘭身上。他甚至感到,還有一道道難以遏制的殺氣隱隱籠罩著自己。實力,對方顯然要比自己更勝一籌。沒有絲毫的友善,只有毫不掩飾的厭惡、憎恨、鄙夷和憤怒。

來人,是榮光。

他瞪圓雙眼,冷冷死盯著羅蘭,雙腿卻在按照固定軌跡朝前邁動。他對房間里的擺設顯然非常熟悉,沒有碰撞到障礙,慢慢走到辦公桌前,坐下。

羅蘭注意到榮光的雙手緊緊纂捏成拳,手背表面皮膚被綳到極至,露出被淡青色血管包裹繚繞的清晰骨節。他的嘴唇緊抿,卻仍然能夠聽到從其口中傳來,因為牙齒死硬咬合發出,如同指甲在玻璃表面劃過的恐怖聲響。

「嘭」

重重一拳猛砸在下去,酒杯、瓶子、文件、各種不同類型的小雜物所有東西,都在那一瞬間被震離桌面,露出幅度不等的空間,又立刻沉落下來,搖晃著,或者略微離開原來的位置,如同無法決定自己命運的最微渺存在,徹底臣服於狂暴兇猛的絕對力量之下。

「滾離開這個房間,離開紅色共和軍,遠遠滾回你骯髒發臭的狗窩裡去」

榮光的鼻孔中噴住粗氣,彷彿一頭受驚發怒的公牛。他狠狠咬了咬牙,控制著手臂上的力量,以能夠碰撞出震耳欲聾響聲,卻不足以造成任何破壞的幅度,再次輪起拳頭猛擂桌面,狂怒著咆哮道:「現在就給我滾」

羅蘭平靜地陷入沉默。

咆哮與怒吼仍在房間里徘徊,夾帶各種侮辱性字詞的聲音,在頗為廣大的空間里震出一道道迴響。幾分鐘以後,榮光臉上的怒意終於略有收斂,劇烈起伏的胸口也漸漸恢復平緩,羅蘭才側身拿起擺在桌子側面半空的酒瓶,將兩隻闊口玻璃杯倒滿。

「喝一杯。」

她端起自己的杯子,高高舉至鼻尖部位,示意性地抬了抬,說:「博士用過的杯子很乾凈。放心吧她沒有肝炎之類的傳染病,也不是愛滋攜帶者。」

這句話,顯然帶有嘲笑意味。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瘋狂暴怒的榮光卻在羅蘭說出這句話之後,並沒有做出任何錶示,臉上緊繃的肌肉,也開始變的舒緩下來。

「不准你侮辱她」

榮光的聲音沒有剛剛走進房間時那麼瘋狂,沉寂下來的身體,卻隱隱讓人感覺到正處於隨時可能爆發的邊緣。他握住杯子,用指端靈活操控著,在手心裡來迴轉了轉。忽然非常古怪地冷笑道:「作為血脈繼承人,我可以給你二十分鐘考慮時間。記住,這絕對不是因為敬畏或者懼怕,而是劃清楚你我界限的最後表現方式說實話,我對身體里流著你的血這件事,根本不覺得高興。它很臟,很臭。至於你他媽的根本就是一頭徹頭徹尾的怪物」

羅蘭淡淡地笑了笑:「我也從未指望過,你會跪到在腳下,恭敬地叫我「祖宗」。」

榮光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他半眯著眼睛,其中流露出兇狠殘暴的厲光,卻沒有如同羅蘭預料中那般瘋狂爆發,只是用沒有絲毫商量可能的冷硬口氣說:「你,還有十八分鐘。」

「你想殺了我?」

羅蘭仍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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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蘿莉的末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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