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揚眉劍出鞘,俯首燕歸巢
謝浮看到祖逖的眼神,趕忙幫著加了一把火,說道,
「大人,依下官愚見,還是把這廝砍了吧?聽他說什麼廢話。」
本來張平有些懷疑,被謝浮這麼一架,反倒不好直接發作,那樣豈不是顯得他的氣量小了嘛?
張平擺了擺手,說道,
「哎,謝浮,這有什麼好怕的,現在祖逖就在我手中,他就是說破了天,又能怎樣?現在把他殺了,豈不是讓天下英雄恥笑嘛?且退在一旁,看我怎麼將其收服。」
看著張平信心滿滿的樣子,謝浮也就放心的退在一旁。
祖逖倒是順桿爬似的來了精神,說道,
「本來哪,這個買賣,我是想自己做的。就這麼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說出來,多少還是有點可惜。」
張平雖不信他的什麼買賣,也想不到現在還有什麼奇貨,但還是忍著氣火,做出一副大度模樣給身邊的人看,
「士稚兄,你我一見如故,此地也確實不是說話之地。不如這樣,就在這蘆州城的縣府里,愚兄就為你這個買賣,開一個宴席,到時候,士稚可不要讓我失望哦?」
「自然,那是自然。」
祖逖悄悄的拿袖子擦了擦臉上的冷汗,畢竟他是拿自己的命在賭,幸好這個張平足夠的狂傲。
張平催馬向前,謝浮跟上去,又遞了一句話,
「大人,下官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說吧,這裡也沒有外人。」
「之前大人一直遲遲不動刀兵,無非是想讓祖逖消耗樊雅,驅虎吞狼,好把譙郡的勢力都幹掉。」
「謝浮,人是要聰明,但不要超出自身能力的聰明,明白嗎?」
「大人,下官是說,你之前命令樊雅一起來夾攻蘆州。」
「怎麼,你有意見?」
「自然不是,下官是說,現在擒獲了祖逖,但消息還沒有走漏,不如……」
「哎,謝浮,這件事情,我可不知道啊。」
張平打斷了對方的發言,並且給了對方一個堅定的眼神,他真的有點愛上謝浮了,這句話簡直是說到他心坎上了——
他剛才還發愁,怎麼削弱樊雅,讓他乖乖聽話,謝浮這連辦法都替他想好了。
「明白,大人還在縣府苦口婆心的勸說祖逖,這都是下官一人所為,絕與大人無關。」
張平點了點頭,從腰間解下令牌,說道,
「哎,我這令牌,怎麼在你手上?」
謝浮接過令牌,心裡已經是狂喜,但還是誠惶誠恐的配合道,
「大人,下官明白,這都是下官趁著大人喝酒時,順來的。」
張平滿意的點了點頭,他以前怎麼沒有發現,這個謝浮這麼好用?
張平去赴宴,謝浮則是一邊調動隊伍,準備埋伏在樊雅的必經之路上,一邊又悄悄從祖逖那裡要來他手下那500來人的聯繫辦法。
謝浮去聯繫那500人且不說,酒席宴已經開了起來,日子再艱難,不必要的娛樂還是要有的嘛。
要不然,大人和小人的區別又在哪裡哪?
不僅僅是有酒有肉,自然也少不了鶯鶯燕燕的女子圍著兩人轉來轉去,有意無意的和二人發生些剮蹭。
喝過了幾杯酒後,張平才又問道,
「士稚,現在可以說了吧?此間只有你我二人。」
祖逖看了看那些賣弄著風姿的女子,又看了看志得意滿的張平,說道,
「好吧,既然張兄的誠意這麼足,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我從徐州刺史調任豫州刺史……」
「哎,士稚,這就不實在了,我分明是聽說,你是被周默擒住關到了彭城,他們把你擠出了徐州,將你扔到豫州來,自生自滅。」
「哦?張兄這是在哪裡聽說的?」
「哈哈,這整個譙郡遍地都是蔡豹的通緝令,上面說得已經很清楚了,他們連豫州刺史也不認你了,士稚,你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了,還是不要再玩花樣,早點說實話。」
「哎,真是什麼也瞞不了你。不過,我猜的沒錯的話,張兄是帶著我的名頭,派人去埋伏樊雅了吧?」
「這你不需要知道,你現在只需要說一說,你那個買賣,看看這個買賣,能不能買活你的命。」
「那我可就說了,張兄坐穩了。」
「笑話,我什麼場面沒見過。」
「先克複洛陽,再攻取平陽,滅掉劉聰,迎回二帝。」
「嘶~你這個膽子是真的大,就憑我手下這三萬來人?你讓他們欺男霸女各個都是好手,你真讓他們打仗,都是拉一褲子的慫貨,別說什麼克複攻陷了,就算是趕走梁國的石虎,都沒有那個能力。」
「張兄,這機會如果人人都能看得出來,它還是個機會嘛?它不就是個陷阱了嘛?」
「哦?那你來說一說,這機會在哪裡?」
「這一來,張兄攜蘆州之全勝,計詐並用,定可降服樊雅,這樣一來,張兄的實力就又增加了一半。」
「嗯,這算你說的對,可梁國的石虎,也不是睜眼瞎,他會看著我做大?」
「這就是我說的第二個機會,張兄想必知道,我和劉司空,一起聞過雞,一起跳過舞。」
「自然,我也不怕告訴你,要不是看在劉司空的面子上,你還能活著說話?」
「我早就給劉司空寫了一封信,只要我在豫州一有動作,他就在幽州也發兵攻打石勒,張兄請想,一旦鄴城、襄國受攻,石虎還會安心留在梁國嘛?」
「那自然不會,看來,我把你留下,算是留對了。石虎這尊瘟神真的可以趕走?那豫州可就安寧了。」
「張兄,你的眼光能不能放遠一點,一個小小的豫州算得了什麼。千百年後,又有誰會記得一個豫州刺史,還是自封的。」
「你~」
「哎,張兄不要動怒,我不過是說個實話,張兄請想,如果你能迎回二帝,中興晉朝,那史書上會怎麼記錄?到時候張兄可就是流芳千古的英雄。」
「哼,你說的到輕巧,能當英雄,誰願意做狗熊。就算石勒被劉司空牽制住,還有劉曜,那劉曜多兇殘,兩破長安,我哪裡是他的對手?」
「哎,這就是我要說的張兄的第三個機會。現在長安雖破,皇帝北狩。但秦州和涼州的抵抗一直還在,一年半載,劉曜很難從西北的戰事中抽離出來。」
「你說的這些,不過是你的想法,要是劉曜留下少許兵力扼守要衝,大軍回援,不還是死路一條?」
「張兄,這你可就說錯了。劉曜又豈是甘心久居人下之人,這十年來匈奴的勝仗,幾乎都是他打的,他在軍中威望已經到了只知中山王,不知匈奴皇的程度,他的官位爵位也到了封無可封的境地。他是所有人中最喜歡劉聰死掉的人,最好是劉聰一家都死掉,那樣他就不必篡位了。」
「嗯~,就算士稚說得在理,可在這平陽和豫州之間還隔著一個司州,難不成我們飛過去嘛?」
「這就是我要說的第四個機會。李矩,自從荀藩無奈自盡之後,荀家人逐漸的南渡歸建康,李矩在司州的影響力越來越大,之前還連番擊敗石勒、劉粲,更是氣勢如虹。有他的加入,我們何愁大事不成?」
「士稚說得輕巧,你讓他加入他就加入啊?他又不是劉司空,和你也不認識吧?」
「張兄,你就說,就這個買賣,要是干成了是不是流芳千古,哪怕是沒幹成,是不是也是雖敗猶榮?」
「那倒是,只是,你有信心能說動李矩?再說,就算李矩加進來,到時候誰聽誰的啊?」
「信心,我自然是有,不過還要和張兄借一樣東西。」
祖逖眼睛中的寒芒閃過,整個人已經彈在空中,雙手成爪,撲向張平。
張平沒有想到,這酒喝得正好,話聊得正歡,這傢伙突然就變臉了,慌忙拿懷中女子一擋,自己像滾地葫蘆一樣,躲在一邊,
口中還大喊道,
「來人吶,祖逖反了。」
祖逖雙爪誤中陪席女子,將其丟在一旁,繼續衝上去索張平性命。
張平從地上爬起來,繞著院子中的廊亭來回折騰。
一邊跑,一邊還問道,
「士稚,我都答應了,你還有什麼放不下的,非要取了我的性命?」
祖逖大大低估了張平這小子的逃跑能力,愣是追了半天也沒摸到屁股。
眼珠一轉,計上心頭,說道,
「你停下,我就和你講。」
「一邊去吧,我慢一步,你都能撕碎了我。」
張平只顧著往前跑,沒留意祖逖偷偷撿了塊石頭丟了出來,正好就砸在張平的腦袋上。
張平吃痛,捂了一下頭,腳下就沒那麼靈光,就在這時,祖逖的刀就遞了過來,手起刀落,就將心中懷著梟雄夢想的張平送到了地府。
祖逖提著剛剛收割下來的頭顱,看著漸漸圍攏上來的兵卒,知道接下來的話,決定著他的生死。
祖逖喘了一口氣,說道,
「各位兄弟,剛才我和張平的說的,各位有聽見的,也知道我祖逖是想要做什麼的。現在各位兄弟要殺我,易如反掌。可要是殺了我,以後這豫州、司州,可就是胡奴的天下了,你們願意看著自家的女子要被孝敬給羯奴?」
「不願意。」
一個聲音在角落裡想起,然後是越來越多的人附和著,這股子氣,在眾人心中憋了很久,被胡奴反過來騎在脖子上拉屎的滋味,是真的難受。
「我殺此賊,不是為了個人恩怨,是他想投靠胡奴石虎,想拿豫州的百姓來換他的狗屁前程,我呸,還前程,這種狗賊,我讓他連後路都斷了。兄弟們以後就跟著我,咱們早上吃胡奴的肉,中午喝胡奴的血,晚上再把他們剁吧剁吧熬了湯,兄弟們說好不好啊?」
祖逖充分的調動起豫州子弟對於石虎數次劫掠的恨意,很快的就掌握了主動。
等到董瞻、於武帶兵圍住縣府,攻殺進來的時候,才發現祖逖已經和這些將士喝酒吃肉了。
董瞻看了看於武,於武也看了看董瞻,兩人各自吞了一口口水,這祖逖未免也太過邪乎了,出招完全不按計劃,完全不等他們到來,就把事情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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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倒顯得兩人有些多餘了。
祖逖看到兩個將軍樣子的人闖進來,正要準備戰鬥哪,又看到了那個給他送信的女子。
那女子走上前來給雙方介紹了一番,就領著驚恐了一地的陪席女撤了下去。
董瞻先吹捧道,
「大人之勇武,就算是霸王在世,也不過如此了。下官必赴湯蹈火,效忠大人。」
「俺也一樣。」
「我知道二位的赤膽忠心,二位定然也是看不慣張平的做派,但我現在有個請求,還請二位將軍答應。」
「大人但有所命,末將無有不從。」
「俺也一樣。」
「好,我請二位將軍率領張平的剩餘兵馬全部投降樊雅。」
「啊?大人,你是真的沒喝多吧?謝浮剛剛傳了信回來,伏擊樊雅大獲全勝,樊雅損失大半,狼狽逃回譙城。現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時機。」
「俺也是這麼想的。」
「我知道二位將軍立功心切,想著打一場勝仗,來取得我的信任。但樊雅並不是敵人,我們的敵人是石虎,是石勒,是劉曜,是劉聰,獨獨不是樊雅。他和張平不一樣,他還有得救,只要有一線機會,就不能亂起刀兵。」
「大人的胸懷比天高,比海深。真是讓末將羞愧的無地自容。」
「俺也一樣。」
「二位將軍委屈了,進了譙城之後,想辦法找到桓宣和王羲之,告訴他們,下一步的行動可以開始了。」
「大人,末將還是不明白,大人為何不就地收編張平的余部,還要讓末將帶著他們去投靠樊雅,就算大人可惜樊雅這個將才,也不必冒如此風險吧?」
「張平和樊雅本來就在明爭暗鬥,他們下面的人,之間的齷齪也少不了,不如就趁這個機會,讓雙方化干戈為玉帛。」
祖逖頓了頓又說道,
「當然,還有兩重考慮,一是怕樊雅被打丟了底氣,自暴自棄的投了石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