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虎父無犬女
「原來是說此事啊!」
濮瓊枝似是恍然大悟,「郡主莫要再提,妾身慚愧。」
「你自然是該慚愧!我等出身鐘鳴鼎食之家,雖不能體會百姓疾苦,也不該無知至此。但凡你能知書達禮、識文斷字,也不敢說出此等狂悖之言!」丁沫沫厲聲斥責。
身為京城貴女之首,她此言一出,其餘的貴女紛紛追隨,斥責濮瓊枝愚蠢無知。
一時間眾口鑠金,濮瓊枝目露詫異之色,「郡主是從何聽得這樣的流言?當真是冤枉妾身。」
「你還想抵賴不成?無賴嘴臉,令人不齒!」丁沫沫小臉一擰,「本郡主今日定要好好責罰!」
眼見著她已然有了越俎代庖的行徑,這貴妃娘娘還是不為所動,濮瓊枝便知自己猜的不錯。
今日這一出,便是貴妃和自家侄女聯手計劃好的!
先是邀請她參加皇室賞花會,路上安排流民絆住她的腳步,再挑唆柔嘉郡主為難她……
只是,她的新嫁夫婿恭寧伯莫不是與貴妃有仇?為何她們裴家姑侄要刁難她一個新婦?
「來人,給本郡主掌嘴!既然管不住自己的嘴,就要知道禍從口出的道理!」丁沫沫一拍手,幾個黑臉嬤嬤便走上前。
濮瓊枝可不打算乖乖挨打,看向上首的貴妃,「娘娘可要任由妾身受罰?敢問妾身錯在何處?」
「夫人真是好一張伶牙俐齒的嘴,可知『何不食肉糜』此言出自何處?」裴晚晴這才開口。
濮瓊枝點點頭,坦言道,「妾身雖出身微賤,卻也識得幾個字,讀過些書的。此句出自《晉書》,乃是晉惠帝所說……」
「你倒是坦蕩!既然知道它的出處,那便沒什麼好辯駁的!明知其中意,竟還當街大放厥詞,豈非是在嘲諷當今聖上?!實在是折損勛貴人家的顏面!!」丁沫沫怒不可遏。
裴晚晴這才嘆惋道,「恭寧伯也是正經的勛爵,怎的娶了你這麼個粗鄙俗陋的婦人?當真是可惜。」
「妾身還沒說完呢,聽聞郡主最懂規矩,怎的總是打斷妾身說話呢?」濮瓊枝幽幽說了一句。
「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本郡主是不想聽你信口雌黃!貴妃娘娘,還請處置這等胡言亂語的婦人,以正視聽!」丁沫沫跪下,高聲請貴妃做主。
「貴妃娘娘,妾身不懂京中規矩,這命婦若是做錯了事,合該稟明皇後娘娘審理后再論罪處罰,郡主濫用私刑是什麼道理?」
「這等小事何須勞動皇後娘娘?」裴晚晴此時也起身,「貴妃娘娘也是閨閣女子的典範,說遠些也算恭寧伯的長輩,替恭寧伯管教新婦也屬情理之中。」
「既然,你們都如此說了,本宮便託大一回……濮氏,你可知罪?」
貴妃的視線挪在濮瓊枝身上,見她氣定神閑、脊背挺直跪著,心下有幾分疑惑。
正僵持著,話音剛落,外頭一聲高呼,「長公主駕到——」
一時間,所有人都起身,向長公主行禮。
長公主衣著素雅簡樸,但身上卻又一股皇室威壓,所到之處令眾女膽戰。
端慧長公主,公孫瀛,幼時隨先帝出征,自幼生長於行伍之間,上陣殺敵巾幗不讓鬚眉,更是打天下的功臣。
先帝特別封了這位小女兒為鎮國公主,不允准她與異族和親,留下遺旨許她婚配自由,更是賜予出入朝堂聽政之權,命其行督國之責。
當今聖上,也不得不敬著自己這位妹妹,朝堂內外總得給她三分顏面。
即便是貴妃,見到長公主也得挪一挪地方,往旁邊讓一讓。
見她蒞臨,丁沫沫忍不住挺直了腰板,趾高氣昂地看了濮瓊枝一眼,「長公主最是見不得魚肉百姓之人,有她在,你定是要重重受罰!」
「喲,這麼熱鬧,不是說看花兒嗎?本宮瞧著,這滿園佳人倒比花還嬌艷三分!」
「殿下來的正巧,臣女們剛論到天下太平之不易,全仰賴您與先帝刀山血海拼殺而來,可如今,卻有人不知感念先輩恩德,說出謀逆犯上之言!」
裴晚晴站起身來,話里話外告了濮瓊枝一狀。
這話說的實在漂亮,捧著長公主的軍功,又拐彎抹角將事情前後引出來,連濮瓊枝都忍不住要拍手叫好。
只是,她話雖說得好,但長公主卻不為所動,「哦?是嗎?說了什麼?」
「殿下,正是這恭寧伯夫人濮氏所說。濮氏當街大放厥詞,竟有『何不食肉糜』之言,此話將陛下置於何地!將您與先皇置於何地!!」丁沫沫直接搶過話,聲音高亢。
公孫瀛眉頭一擰,揶揄道,「柔嘉,你這嗓門,快趕上你父親了,虎父無犬女!」
「我……殿下!臣女只是義憤填膺!」丁沫沫瞬間氣的面紅耳赤,又不駁斥端慧長公主。
她父親是個大老粗武將,可她是閨閣女兒家,怎可這般比喻?
公孫瀛看都沒看她一眼,隨後盯上了濮瓊枝,問,「這便是明煦的新婦吧?」
她語氣和善,眉眼含笑,竟不見一絲惱怒之意。
「早聽聞江南女子柔婉,瞧你們一個兩個給人嚇得!小臉兒都白了!」
「妾身參見端慧長公主,公主萬福。」濮瓊枝回過神,起來行禮。
實在是對方一聲明煦新婦,喊的她沒反應過來,原來那是她夫君的字……
「果真是個妙人兒!難怪明煦這般……」
「正因殿下與老恭寧候是忘年交,恭寧伯得此新婦,殿下理應代為管教。」裴晚晴再次提及此事。
公孫瀛這才正眼看了她一眼,「本宮倒忘了正事。傳,陛下旨意!」
聞言,所有人都起身,跪拜至中間,「吾皇萬歲。」
「恭寧伯夫人濮氏,捐贈全部嫁妝為城郊流民開辦粥廠,朕尤為感念一介婦孺行此仁義之舉,特封誥命八品安人,賜封號溫淑。」
宣旨結束,四下寂靜,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緊盯著跪在前面接旨的濮瓊枝。
一旁,貴妃、裴晚晴和丁沫沫就像是笑話般被晾著,風乾……
「憑什麼?!就算她捐贈這勞什子的嫁妝又如何,她說出此等謀逆犯上的言辭,論德行、論修養,哪裡配得上作誥命?!什麼時候誥命是仨瓜倆棗就能買得的了?」丁沫沫一時氣不過,反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