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意外建功
倆人拉著爬犁都進了大營,那倆大兵倒沒再說啥,三泰瞅著老蔫,心裡佩服的不行,上次進來砸窯,這回還大模大樣的進來,頭都不帶低的,這老蔫膽兒是真大……
等瞧見伙房旮旯里雪地上那一小堆羊皮,三泰就咧了嘴,「軍爺,這、這、這皮子都爛了,啥時候宰的啊?」
「少他娘跟俺磨嘰,昨個兒才剝的,都是好貨,點張吧!」
三泰還想砸砸漿打打落,老蔫已經下手拾掇了,臭烘烘的六張爛羊皮,幸好是冬天,不然都長蛆了。
看著倆人沒敢再磨叨,那個兵頭子樂了,眨巴眨巴小眼兒,「嗨,臭皮子,拿錢兒拿錢兒,老子忙著呢!」
三泰皺巴著臉從褡褳里摸出個布包,三層兩層地打開,拿出了六塊大洋,趕緊把小包塞了回去,手裡還攥著一塊,其他的遞了過去,「軍爺,五塊吧,就這,俺回去,真沒法兒跟掌柜的交待!」
「你他娘的個臭皮子,可真他娘的摳搜……」說著話,一把抓住三泰的手,使勁把剩下的那塊大洋也摳進了自己手裡,回頭走出去幾步卻又停了下來,轉身又回到了三泰身邊嘿嘿笑了,「大兄弟,你不虧,咱一回生兩回熟,咱這大營里再殺個羊宰個狗的,皮子都給你留著。來來來,陪老哥去耍兩把……」說著話,拉起三泰就走。
這下三泰可毛了,這一上了賭桌,咋還脫得了身!
「不不不不不不不……軍爺、軍爺,這真不成!」
「咋的,怕爺們搶你的?賭局兒無父子,誰贏算誰的!備不住你小子能把這幾塊錢給拿回去呢。」
那兵頭兒拉著三泰不鬆手,三泰打著后恘直瞅老蔫,老蔫捆好了爛羊皮,點頭哈腰地過來,「軍爺,少耍兩把,別讓俺兄弟輸個光腚,回去沒法兒跟掌柜的交待。」
老蔫一句話出口,三泰便放鬆下來,那兵頭子也樂了,他剛才瞪眼瞅見了三泰布包里還有個十多塊,就想著「宰了」這個送上門的肥羊,財射門前過,放走是罪過!
三泰是怕耽誤了埂子上的大事,不敢下場兒,在家的時候,有師兄師姐管著,又帶著三個好賭的兄弟,自己已經好些年不進賭局兒里摸上一把了。沒成想,收皮子收到了賭桌上,還是軍營里開的局兒。
三泰一幅提心弔膽的樣子,被拉到營門邊的第一處院子門前,瞅著老蔫把爬犁停在了門洞子邊上,趕緊跟身旁的這個兵頭子央告一聲:「軍爺,俺把褡褳放車上,跟俺兄弟說一聲兒?」
「關上營門,關了關了!」這傢伙對著幾個大兵嚷嚷兩聲,回頭指指三泰,「快著點兒,叫你兄弟一起進來耍耍。」
「他不會!他不會……」
這傢伙進去了,三泰緊跑幾步到了老蔫身邊,還沒張嘴就聽老蔫低聲道:「別怕!你慢點輸,最好是耍到晌午開飯後再走,咱趕趟兒!」
三泰一愣神兒,轉瞬就明白了老蔫的意圖,他想借著開飯的機會瞅瞅這大營里現在有多少兵?三泰點點頭,這下可把心安安穩穩放肚裡了,把錢包里的散碎銀錢倒出來揣懷裡,蹲下身子抓了把雪,使勁在臭烘烘的手上搓洗幾下,「娘的,不長眼的狗東西,爺爺的錢是那麼好贏的?」
一幅怯怯縮縮的樣子進了屋,炕頭上已經擺開了局兒,一個軍官模樣的傢伙在坐莊,剛才那傢伙還有三個兵頭子炕頭上拐成了一圈正推的熱火。三泰揣手立在了圈外,先看懂了規矩才好下場輸錢兒。
一翻一瞪眼【兩張的小牌九】,那個官兒霸著庄坐在窗前,三門上最小的注頭是五分,三泰稍一盤算,這慢著點輸錢的路子就好辦了……
「瞅明白了?」
「明白明白了。」
「來來來,給這大兄弟讓讓,天門上拐著。」
三泰在莊家對面拐上,開始五分一毛的下小注兒,輸贏他也不放心上,只是眯瞪著眼神兒在仔細觀察莊家碼牌骰子兒。
沒翻上幾把他就瞧清楚了這個官兒賭桌上的能水兒,很有限的一點本事,丁三二四、天、地、人這四對大牌上有點兒不起眼的小記號兒,色子打的也不算很溜……
一副牌32張,四門來推要打四把色兒,三泰就等著那八張有記號的大牌多數過去,就加註跟庄比運氣,估摸著半個鐘點下來,雖然輸多贏少,可也只是輸了三毛錢,再有一個鐘點兒,差不離就該開晌午飯了!這要不是在人家虎穴般的地盤上,三泰備不住臉上就有了笑模樣……
三泰防守的尺度把握的嚴實,總贏不到他錢的莊家開始有點惱火了,再推了幾把,乜斜著眼神發了話兒,「大兄弟,你來推兩庄!」
「不不不,軍爺,俺可不敢!俺陪著軍爺們樂呵樂呵就成了。」三泰嘴上推辭,心裡早預料到了這一手兒,想快著點把自己吃干抹凈,就得把莊家讓給自己來坐!可就你們這點能耐,換個地界兒,俺把你們都殺成光腚溝子。
三泰不想做莊惹事兒,只想拖過了午晌就好,可人家紅著眼不允許啊!三勸兩嚇唬,三泰只好上了庄。三塊錢的鍋底兒,人家就可以爆著鍋里的錢下注了,賠上一門大注,三塊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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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泰有點犯了難!拿出本事殺他們個落花流水吧,那就真出不去大營了。不殺他們,三兩把就被人家殺光了,拖到晌午更是想都別想了。
三泰一猶豫的空兒,連續被天門的這個官兒給爆了兩鍋,六塊大洋就輸了。三泰趕緊推辭讓庄,屋裡的幾個傢伙樂呵呵地就是不答應,沒辦法,只好繼續坐下去……
三泰皺著眉頭,瞅瞅這仨為搶錢不要臉的傢伙,實在沒了轍!初門、末門這倆小子每把只下伍分一毛的,就瞅著天門的官兒跟自己對賭。而天門這個官兒,更是把把堵著鍋下注,而自己還不敢贏他一方牌切掉從啟,那就只能?等著輸了……
又過了一袋煙的空兒,三泰把身上的錢輸沒了,心想這下該讓俺下庄了吧!沒想到拉自己入局的那個傢伙出了聲:「去你夥計那兒拿點翻本,一會兒就贏回來了。」
三泰沒法子,只好低頭耷拉甲地出來,跟老蔫一合計,老蔫也沒啥好法子,把身上的錢藏在爬犁上兩塊,剩下的都給了三泰,低聲囑咐道:「估摸著最多半個鐘點就該開飯了,你想法子再撐一會兒。」
三泰還是沒撐到開飯就又輸了大半,正想著再央告央告,那拉自己入局的傢伙又發話了:「臭皮子,你那兩頭牲口不錯……」
這下把三泰給氣著了,沒了那兩匹馬,讓俺哥倆拖著爬犁跑一百多里地,那還能趕趟兒嗎?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們這些扛槍的是忒不講究了!
三泰央告不成就又跑了出來,到爬犁上就翻褡褳……
老蔫瞧出來他可能是撐不住了,趕緊勸道:「撐不住拉倒吧!不等開飯了。錢都給你了,你還找啥?」
「老大給的防凍膏呢?」
埂子上的製藥作坊冬里做不成了,可家裡帶出來的存貨還有幾瓶,出來時秦虎也塞給了要野外行動的哥倆。三泰找到小瓶子,擰開蓋子,手指沾著藥膏在耳朵後面抹了抹,再把藥瓶放回去這才說話:「這幫傢伙真他娘的混蛋,要硬搶咱這兩匹馬,不能再讓著他們了……」
老蔫一下子把心提溜起來,後面蔫蔫的也跟了進去,靠在門邊兒就看到了三泰的大殺四方……
老蔫從來也不摸這個,可並不影響他瞧出個輸贏勝敗,三泰身前的那一方牌打了四回色子,就見他連著划拉了三門四回,他手圈裡銀元、奉票、銅子已經起了堆兒,大致得有五十塊了!
三泰還在低頭嘩啦啦地洗著牌,也不見他再央告推讓,也不看身邊幾位當兵的,慢慢地洗完一摞摞地碼上。他對面那個軍官卻把眼珠子瞪了起來,把屋裡幾個人兜里的錢都掏了出來,一把壓在了桌上,然後幾雙眼睛就盯在三泰手上,那腦門子離三泰的手也就一尺來長了,骰子骨碌碌下去,桌邊是一翻一瞪眼,三泰伸手又把桌上的錢都斂走了。
幾聲哇哇的嘆氣聲中,那個官兒回身就把炕角的匣子槍拉了出來,老蔫一下子攥緊了拳頭……
「啪」地一聲,盒子炮拍在了桌上,只聽那個官兒大聲叫道:「一百塊!打色兒。」
這回三泰不急不緩地說話了,「軍爺,俺家掌柜的買賣在奉天,家裡不雇炮手,用不上這個!」
「用不上就當了,一百塊!少他娘磨嘰。」
三泰一抬手第六把色子打出去,幾個當兵的都拔著脖子聚向了那官兒手裡抓的牌。老蔫雖不大懂,可也往前湊了兩步,手心裡都潮了,胳膊在微微地蓄力,他並沒看誰的牌,眼睛只是盯在了三泰的臉上……
只見三泰神色平靜,桌上的牌沒動,只是直直地瞅著那個官兒,臉上像是微微含著一絲笑意,老蔫輕吐一口氣,拳頭又緩緩鬆了下來……
那個官兒啪的一下把兩張牌拍在桌上,「天王!你開牌!」
三泰正要開自己的牌,那拉三泰入局的傢伙伸手給三泰把牌翻了……
唉!唉!唉……
這幾個當兵的翻白了眼珠子,捂著腦袋,滿屋子哀嘆,莊家牌是一對兒「長三」,還他娘的是個輸!
三泰這回臉上有了笑意,沒動桌上的槍,也沒動桌上的錢,「軍爺,俺說不玩兒了,您老幾位不幹,你們贏了俺的牲口,俺還有一百多里地兒,俺就得爬著回家了……」
那個官兒一把抓起了桌上的盒子炮,黑洞洞的槍口就指向了三泰的腦門,「沒想到啊!你個臭皮子還是個老鑾把點子【老賭徒】,敢在爺爺這大營里出老千兒,你他娘的是活膩歪了!」
三泰神色平靜,嘿嘿一笑道:「幾位軍爺都快把俺贏光腚了,俺只是央告不玩兒了,是幾位大爺要趕盡殺絕!俺就不能贏幾回?你們說說,俺咋就出千了?」
「老子說你出千你就是出千!」說著話,那槍口還在三泰的腦門上敲了敲。
「俺就知道各位軍爺玩不起,也沒想著贏著錢離開,錢都在這兒,俺本就想著輸乾淨了走人的,軍爺,你要動槍那可就是搶了。」
「呵呵,小子,挺有骨頭啊!你再贏俺六把,俺就放你走。」說完還是把槍收回了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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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泰把32張骨牌從新翻扣洗牌,手上動作不停,嘴裡卻道:「各位軍爺,別說六把,俺要想贏,六十把你們也贏不了俺。長官,你打把色子,俺給你變個戲法兒。」
三泰瞧著有了轉圜的機會,趕緊思謀著脫身之計,話頭也就往明裡說了。
果然那個官兒把色子投了下去,一個五點一個六點,只見三泰手一翻,一張虎頭牌就亮在了手心裡,跟色子點一模一樣。
「我試試!我試試……」
幾個老兵頭分別打了幾回色子,三泰也在扣著的骨牌里隨手就抓,每張牌都不帶差的,這下幾個兵頭子瞪著眼珠子服氣了!
「大兄弟,咋個稱呼?」那個官兒先哈哈笑了起來。
「俺姓常,行三,家裡都叫俺常三。」
哈哈哈哈哈……
滿屋大笑聲中,那個官兒一巴掌拍在拉三泰入局的那小子腦門上,「王二賴啊王二賴,你他娘的也不問問名號,就敢往桌上拉!這位常三兄弟,那可是把牌子點兒當名號的。哈哈哈……」
剛才還挺緊張的氣氛蕩然無存,只聽那個官接著問道:「常三兄弟,你有這手兒硬本事,幹啥還做這個臭皮子?」
「俺師傅、師兄要是知道俺摸了這玩意兒,非把俺手給廢了!俺以前是跑江湖的彩立子【變戲法的】,為混口飯吃,俺這手上是下過十年苦功的。」
「常三兄弟,留下陪哥哥俺樂呵幾天!」
「不敢不敢,軍爺,這可是大營!」
「哈哈,這大營里老哥俺說了算,你安心玩兒幾天,少不了你好嚼果。留下留下……」
三泰其實拿出真本事的時候,就想過了這個結果,趕緊順著杆子往上爬:「老哥咋個稱呼?」
「營里這一連人馬都是俺的兵,俺姓張,你也別喊俺軍爺了,也不用喊連長,就喊聲張大哥吧!」
「張大哥,要不俺先回去一趟,跟掌柜的請個假,再拉著酒肉來瞧您?」
「臭小子,跟哥哥耍滑頭是吧?再過個幾天就月底了,俺們就要換防回本溪湖了,難得碰上你這樣的鑾把點兒,留下陪老哥玩幾天,叫你夥計先回吧,讓他去跟掌柜的說,在哥哥的大營里,少不了你小子酒喝!」
三泰不敢再犟嘴,抬頭瞅瞅老蔫,看他也在輕輕點頭,便樂呵呵地答應了。
倆個人扎著頭互相囑咐幾句,老蔫牽著牲口出了大營,想想三泰江湖賣藝多年,如何取悅這幫老兵頭子,應該不在話下,可畢竟是倆人出來,把一個弟兄扔在了官軍大營里,剩下自己一個回去,還是不免心中嘀咕,這回他娘的是瘋過了頭兒!
下手抽打著牲口玩著命往回蹽,身上帶的吃食都顧不得啃上一口,終於在晚飯的時候趕回了小市。
秦虎帶著水根和滿囤也是剛剛在大車店裡住下,看老蔫一個人回來,心裡就是一咯噔,往細里一問,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可聽了三泰和老蔫的想法,馬上又皺著眉頭沉思起來,這倆傢伙的意思是趁著有三泰在大營里盯著,抓住時機把洞子里的存貨給倒騰回去,就連緊急情況下通風報信的聯絡方法,倆人都約好了……
機會倒是個好機會,可眼下綹子里抽出幾十號老兵來搬貨,還是有點讓人不踏實,而且這麼多軍資槍炮拉回去,這身份在老石樑里也就藏不住了。
秦虎本想著再拖上些日子,等到老石樑里的隊伍整合的再好些,至少等到臘月里,趁著鄉下辦年貨的時機再行動,那時候埂子上出來的人不用太多,不顯山露水的,可以多跑上幾個來回,現在卻要根據情況變化做出新的決定了。
思慮片刻,還是把老蔫和水根留在了小市,囑咐他倆聽聽小市晚上的動靜兒,畢竟這裡鄉公所和巡警還是有的,讓二人明天等當家的令號,他自己帶著滿囤立即回了埂子。
回到老石樑,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弟兄們都準備要睡下了,匆匆地腳步聲趕進了窩鋪,把鄭道興、盧成、楊老啃、劉旺財和成大午都喊到了大當家的屋裡,這可是老石樑里第一次牽動全綹子的大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