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決戰蒼狼(下)
這般隔空打物的神功一使出,院內眾人臉色又是一變,水月駭然道:「這是什麼功夫?怎麼……怎麼……」一連說了幾個「怎麼」,卻再接不下去,顯是驚得不知說什麼才好。
郞歌面色冰冷,一點也不似平時狂野爽朗的樣子,卻與沙舞風那萬年不化的冰山般表情極是相似,冷冷道:「我這功夫,叫『狼王易位之術』,方才這一擊,名喚『爪裂』,可凌空擊出三尺,你要小心。」
說著,雙爪揮動,已快速攻出八招,招招均用出那「爪裂」之技,沙舞風謹慎躲閃,時而以雙刀迎擊格擋,時而將刀擲出,遠遠牽制,無奈郞歌腳下移動太過迅速,加之爪裂之技威力極強,刀與其氣勁相撞,往往會盪出老遠,使細索控刀極為費力,卻不可連續使用。
沙舞風見事不妙,便雙刀輪番出擊,一擊不中,立即收回,如此一來,多數時候仍能將郞歌擋在遠處,二人如此相鬥,卻始終是誰也奈何誰不得的局面。
然而相較之下,卻還是郞歌佔了上風,沙舞風明顯感覺到,此時的他已再不懼狂沙訣氣勁,彷彿那青色的皮膚,能將那利劍般的氣勁全擋在外一般。而且郞歌的兵器特殊,可使出徒手擒拿之技,若不是沙舞風運刀如電,只怕早就被他抓住刀鋒。
沙舞風越打越覺興奮,禁不住縱聲長嘯,雙刀齊出,劃出極大的圓形,分自左、右攻向郞歌上下兩盤,郞歌微微躍起,身子一縮一展,卻正好避過雙刀,方一落地,卻見沙舞風的身子已疾轉起來,兩把刀在他的帶動下,如風車般舞了起來,化為兩道圓形光輪,低的一道隨著沙舞風的轉動越來越大,高的一道卻漸漸縮小。
驚愕中,郞歌急忙向後退開,雙臂一錯而分,以爪裂迎向那道較大的光輪,一聲巨響傳來,卻未能將那光輪擊破,而沙舞風已輕嘯一聲,那小光輪悠然擴大,疾斬向郞歌,郞歌慌忙雙爪齊出,以爪裂抵擋,竟被震得倒退十數步方才站穩。
這邊,沙舞風內力消耗也是不輕,他腳步放緩,停止轉勢,將雙刀收回,深吸了一口氣后,猛地向前衝去,雙手刀輪番射出,卻均是直刺的招術,兩把刀同兩道閃電,左右交替猛攻郞歌,郞歌雙爪揮舞,不住後退抵擋,一時間,寒光迸射,金鐵交擊之聲不絕於耳,院中諸人不約而同地伸手捂住了耳朵。
寒水幫幫眾,早自寨內別處湧來,圍在院外向里張望觀看,方才觀看之時,不時發自心底地喊出好來,可此時一個個卻看得目瞪口呆,連好也叫不出了。
轉眼間,沙舞風已將郞歌逼到牆邊,令他再無路可退,左手刀猛然前刺,右手刀卻划圓拋向身後,兜了個圈后,自上而下疾斬向郞歌。此時郞歌方擋開沙舞風的左手刀,便見頭頂寒光斬落,再向後退,卻已貼上牆壁,再要向旁躲閃,已然來不及,水月及揭毅等人見了,不由發出一聲驚呼。
不想郞歌身子向前一躬,雙手撐地,四肢同時發力,如狼般向前躍出,又貼地團身一滾,身子再展開時,已到了沙舞風近前,雙爪分別抓向沙舞風兩腿。
這次,眾人又不禁為沙舞風而驚呼起來。
沙舞風右手刀劈空之際,左手刀已然收回,眼見郞歌忽施奇招欺近身前,當下倒躍而出,不理郞歌雙爪,以左手刀狠狠劈向郞歌後腦,同時右手運力向回一帶,右手刀已呼嘯而回,向郞歌背心刺來。
他后躍的速度遠不及郞歌出爪速度,但郞歌若執意要斷他雙腿,卻必被其左手刀劈裂頭顱,右手刀刺破后心,只得將身子一旋,一手擋下頭頂利刃,一手向後揮出,以爪裂之術,斬開背後那一刀,隨即才反手揮爪相攻,但始終因此而慢了一步,被沙舞風從容退走。
他單腳用力踏地而起,仍猛衝向沙舞風,卻再難攻進他內圍,只能與他刀爪互擊,繼續纏鬥起來。
沙舞風久戰之下,心情卻越來越平靜,手上不停,腦中卻思索起來。驀然間,他腦中靈光一閃,暗道:「寒風吹不透他,狂沙刺不破他,可若能將這兩種法訣合而為一,是否可互增威力,攻破他這青色皮膚?」
一時間忽覺福至心靈,尋著兩種法訣間互通之處運起真氣,又分別以二法不同之處相互配合,瞬息工夫,竟被他想通竅門所在,狂沙訣發出的利氣忽地變為極為陰寒,寒風訣散出的寒氣忽地凝成絲絲縷縷,漸成鋒利的無形之劍,卻是將兩種法訣真的合為一體。
猛然間,他雙刀依次而出,郞歌揮爪抵擋,卻覺臂上一陣劇痛,隨即,便有無數寒氣透體而入,直攻入血脈之中,大駭下,他急忙連使出數招爪裂,迫得雙刀不能近身。
沙舞風見狀,立時明白此法已然奏效,當下揮刀猛攻,腳下步法變幻不斷,竟繞著郞歌轉了起來,便如數個高手,將其圍在當中一般。
郞歌驚慌中接連使出爪裂,卻均被沙舞風避開,面對沙舞風暴風般的猛攻,郞歌漸漸現出疲態,表情越來越煩躁,最後終於不顧一切地猛然旋身,拼盡全部力量使出兩招爪裂,將沙舞風逼退。
然而他這一下運力過猛,卻令自己一時緩不過氣來,身子一晃,幾乎險些摔倒,沙舞風見狀飛身撲向,左手刀射向郞歌胸膛。
眾人同時驚叫一聲。
而這聲驚叫尚未消失,郞歌那恍忽的表情便突然一掃而空,人突然向右移出,躲過射來的這一刀的同時,雙掌相合,十指併攏猛然向一丈外的沙舞風刺去。
所有人都未料到這一變化,更不知他這凌空一擊有什麼用,不由都愣在當場。
剎那間,只見沙舞風忽將右手刀橫在胸口,左手運力將另一刀向回拉,而就在此時,一聲刺耳的金鐵交擊之聲,已自沙舞風胸前響起,他整個人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撞得倒退出十數步,方才穩住身形。
就在他被撞得踉蹌後退的同時,他的左手刀已在回程中掃向郞歌頭頸,但郞歌只一低頭,便從容閃過,隨即,便緩緩站直了身子,那青色的皮膚,漸漸轉為正常之色,臉上冰冷的表情,也漸漸恢復成爽朗的笑容,他將鋼爪摘下,插入腰后匣中,笑道:「不打了,就算我打不過你吧。」
他這話卻令所有人都是一愣――誰都看得出,明明是他佔了上風,卻不知他為何有此一說。
沙舞風深吸了一口氣,低頭看了看右手刀刀身,只見上面竟留下了一個凹痕,不由嘆道:「好強的力道!好強的招術!」
郞歌得意地嘿嘿一笑,道:「那是自然,這可是我最厲害的一招,名叫『牙破』,能取丈外之敵的性命。我方才故意沒對你說,為的就是像你上次傷我一樣,給你來招奇襲,不想你在毫無防備下卻也能擋下,就此而言實是我不如你。所以不打了。」
眾人這才恍然,同時在心中暗贊郞歌,只覺他人品實在是不錯,功夫就更是了得了。
沙舞風收起雙刀,道:「郎兄過謙了,你那招爪裂已是威力無邊,而這招牙破更遠勝爪裂,若是再打下去,我卻是有敗無勝之局,能留下命來就算不錯了。」
郞歌搖頭道:「你不知道,這招極費力氣,以我現在的體力,使出一次后,便再難維持這狼王易位之術,到時就再難抵擋你那奇怪之極的氣勁了。」
沙舞風見郞歌對自己如此開誠布公,全無算計之心,不由對他更是敬佩,又對他這些奇怪的功夫大感好奇,忍不住道:「那你我就算戰平吧。郎兄,咱們到屋內好好聊聊如何?」
話音方落,一個柔和的聲音自旁邊屋上響起,道:「也請算上我一個吧。」
白影飄動中,一個面如女子般秀美,且身段也略顯苗條的錦衣公子,自屋頂躍落,飄然落地后,沖沙舞風溫婉一笑,道:「沙兄原來如此俊朗,果然是人中龍鳳。」
除沙舞風外,其餘眾人皆未見過他,不由均把目光投向沙舞風,沙舞風目視那人,冷冷道:「這位官爺,不知有何事賜教?」
眾人聞言大吃一驚,尋常幫眾不由紛紛議論,暗自握緊了貼身的兵刃。
水月初時一怔,隨即便微笑著沖眾人擺了擺手。那公子見了,溫和地笑道:「各位放心,我絕無敵意。」
那人正是左衛率府參軍雲夢虛,此時,他倒背雙手,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靜靜地站在原地不動,眾人仔細打量了半晌,見他是個如女子般柔弱秀美的公子,戒心漸漸消去,握著兵刃的手也鬆開了。
郞歌盯著雲夢虛看了半天,突然大笑起來,道:「我還以為是個漂亮姑娘,原來和咱們一樣,也是個男兒。我說兄弟,你這身子骨也太單薄了吧?」
雲夢虛淡淡一笑,道:「郎兄自小在雪原狼群中長大,放眼天下,只怕少有能與你體格相仿者,在郎兄面前,在下自愧不如。」
郞歌一怔,訝道:「你知道得倒是不少,朋友怎麼稱呼?」
雲夢虛緩緩道:「在下雲夢虛,在左衛率府任個小小的參軍,但在下之前便對沙兄說過,在下與左衛率府的關係,卻與他和晝星樓的關係差不多,或者說,與郎兄和天海鏢局的關係相仿。」
郞歌愕然道:「怎麼我們的事你好像特別清楚似的?難不成你一直在暗中查訪我們兩個?」
雲夢虛道:「在下查訪的,乃是天海鏢局與晝星樓,只因見二位與眾不同,才故意留心。」
郞歌還要再言,沙舞風已道:「不過是兩個小小的江湖幫派,朝廷派閣下這等人才明察暗訪,未免小題大做了吧?」
雲夢虛笑道:「小小?天下第一鏢局和天下第一刺客組織,可以用『小小』二字來形容么?」
沙舞風道:「再大的幫派,與朝廷相比,也不過是滄海一粟,值得你們如此費心費力么?」
雲夢虛道:「只要是寶刀,自然有武士持千金競相來求;只要是美人,自然有狂蜂浪蝶圍繞裙邊不休。何況這寶刀與美人的名號前邊,還有『天下第一』四字?」
沙舞風從他這話中,已聽出朝廷的意思,心中不由一動,暗想:「便是天下第一,也不過是兩個江湖幫派而已,朝廷到底有何圖謀?聽他說說,怕也無妨。」
雲夢虛立時從他臉上表情的細微變化中,看出了端倪,微微一笑,道:「也許我們本來就是一路人,想要做的,也是同一件事,那何不坐下來,平心靜氣地談一談呢?」
水月與揭毅幾人,齊望向沙舞風,沙舞風略一沉吟,終向屋門方向一伸手,道:「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