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羽落和寧
就在這僵持不下的關鍵時刻,劉駿終究作出了主動之舉。他深知如此僵持下去,只會致使更多的人傷亡,帶來更多的損失,為了百姓能得安寧,為了國家趨於穩定,他決心打破這一僵局。
他派遣元景前去邀請慕延進入鄧城,就雙方停兵休戰展開商談。元景領命之後,即刻策馬揚鞭,朝著吐谷渾陣營飛奔而去。
慕延看到元景騎馬奔來,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他同樣在期盼著一個時機,一個能夠終結這場戰爭的時機。
元景翻身下馬,恭敬地向慕延行禮,說道:「我主誠邀可汗進城一敘。」
慕延心裡明白劉駿的意圖,然而為了在自己的軍隊面前維持勝利者的威嚴姿態,他故意抬高聲音問道:「宋主所為何事相邀?」
元景毫不隱晦:「我主之意乃是商談雙方停兵罷戰之事。」
實際上,幕軍見宋軍兵強馬壯、人多勢眾,大多都懷有停戰的想法。他們無比渴望能夠回到家鄉,與親人相聚,遠離這充滿血腥的戰場。
唯有那婁霸堅決不想停戰,只因他要為自己的兒子那婁鏈報仇雪恨。他情緒激動地喊道:「可汗,斷不可輕易言和!我兒命喪劉宋之手,此仇不報,我死不瞑目!」
慕延心中早就堅定了要和談的想法,可是那婁霸作為吐谷渾的大將,慕延不得不考慮他的心情和想法。
於是開口道:「那婁霸,本汗深知你痛失愛子之悲。但如今局勢於我軍不利,若執意再戰,只怕會有更多將士埋骨他鄉。
此刻劉宋有意和談,此乃一個可讓雙方止戈的良機。且進城一談,聽聽宋主之提議,再做定奪如何?」
那婁霸雖心有不甘,但見可汗態度堅決,也只能暫且壓下心中怒火,不再言語。
隨後,慕延領著那婁霸以及幾位將領,小心翼翼地跟隨元景踏入鄧城。一路行來,眾人皆緊繃心弦,時刻保持著高度的警覺,畢竟深入敵城,誰也不敢有絲毫鬆懈。
待他們靠近城門之際,只見劉駿為展現和談誠意,早已將城門大開。慕延瞧見此景,內心不禁對劉駿的膽魄感到欽佩。這般大氣的舉動,確實非常人所能為之。
眾人徐徐步入城中,宋兵雖列陣以待,卻毫無敵意顯現。不多時,他們來到了議事廳。劉駿與慕延分別立於談判桌兩側,氣氛既凝重又滿含期待。
劉駿率先開口道:「可汗想必已然看清當下之局勢,繼續交戰,對雙方皆無益處。若能止戰,實乃最佳之選。不知可汗意下如何?」說完,劉駿靜靜地凝視著慕延,等待著他的答覆。
還沒等慕延開口,那婁霸便按捺不住,憤怒咆哮:「要想和談?哼!那就先賠我兒子的命!」
劉駿面色沉靜如水,緩緩回應:「人既已逝,無法復生。那婁霸將軍,不知你想要如何賠償?」
那婁霸雙目圓睜,怒聲大吼:「必須將殺我兒子的兇手抓來,千刀萬剮,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就在這時,蕭奇再也無法忍耐,憤懣地回擊:「那婁鏈砍傷了我方將領薛安都,薛將軍至今仍重傷昏迷,生死未卜。況且,那婁霸你在筑陽將我方兩員大將打死打傷,這筆賬又該怎樣清算?」
那婁霸氣得滿臉漲紅,高聲怒吼:「戰場之上,本就生死無常,各為其主,我兒絕不能白白死去!」
蕭奇寸步不讓,強硬回應:「那我方大將所遭受的傷亡又該由誰承擔?難道只有你們能討要說法,我們就不能追尋公道?」
談判的氣氛剎那間變得劍拔弩張,眾人的目光紛紛聚焦在劉駿和慕延身上,都在觀望他們將如何化解這場激烈的衝突。
劉駿微眯雙眸,目光投向慕延,而慕延也恰在此時看向了劉駿。
慕延開口道:「那婁霸將軍痛失愛子,心中悲憤,實乃人之常情。然戰爭本就殘酷,生死難料。我等既坐於此商談,自當尋求一個雙方皆可接受之法。」
慕延這番話,看似站在那婁霸一方,旨在維護自己的將領,可話中卻並未明確要求劉宋為那婁鏈的死作出任何讓步或者賠償。
劉駿又如何聽不出慕延話中之意,他這是將問題又拋給了自己。劉駿不禁一笑,心中佩服慕延的機智。
他稍作沉吟,而後說道:「可汗所言極是,戰爭無情,生死有命。那婁鏈之死,朕亦深表遺憾。但如今局勢,和談乃上策。若一味糾結於此事,恐難有結果。
朕願與可汗共同商議一個妥善之法,既能顧全雙方將士之情,又可保兩國百姓之安寧。」
慕延見劉駿又把問題拋回給自己,嘴角微微上揚,說道:「那不知宋主有何良策?」再次把問題給丟了回去。
劉駿清楚兩人再這般含糊不清下去,定然不會有什麼成果。於是,劉駿略微嚴肅地說道:「朕有一法,不知可汗和那婁霸將軍意下如何?」
慕延微微抬手示意劉駿說下去。
劉駿接著說道:「朕願用一萬餘名士兵的性命來抵償那婁霸將軍愛子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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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慕延依舊不動聲色,只是眼神微微閃爍。他明白這說的是劉宋俘獲的己方士兵。但他並未言語,只是靜靜地觀察著局勢的發展。
而那婁霸的心思一直都在為兒子討回公道上,聽到這話,一時愣住,隨後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有震驚,有疑惑,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劉駿看著那婁霸的反應,繼續說道:「朕深知將軍痛失愛子之悲,這一萬餘名士兵,若將軍覺得可行,朕便交由將軍處置,以平將軍心中之憤。」
那婁霸欣然說道:「如果這些士兵的性命由我處置,那我便不再追究此事。」
劉駿乾脆地表示:「好!不過將軍可得言出必行。」
那婁霸仰頭說道:「大丈夫一諾千金,豈會出爾反爾。」
劉駿微微頷首,神色嚴肅道:「既如此,那此事便不必再多言。待商議結束后,朕自會將這些士兵交由將軍處置。
然而,朕既已如此大方,朕的要求也很簡單。吐谷渾當速速退兵,返回自己的國土,並且終其一生不能再踏入我劉宋土地半步。
朕望可汗能慎重考慮,這既是為了兩國百姓之安寧,亦是為了避免更多的流血與紛爭。若吐谷渾能信守承諾,朕願與吐谷渾永結友好,共享太平。
但倘若吐谷渾背信棄義,朕定當傾舉國之力,扞衛我劉宋之尊嚴與領土完整。」劉駿的話語鏗鏘有力,在大廳之中久久回蕩,眾人皆感受到了劉駿的決心與威嚴。
慕延與那婁霸對視一眼,雙雙陷入了沉思當中,他們心裡都很清楚,要是真的比拼國力,吐谷渾絕對不是劉宋的對手。
片刻后,慕延微微抬起頭,目光緩緩投向劉駿,沉聲道:「宋主,並非我吐谷渾好戰。近年來,我國連遭天災,百姓苦不堪言,而每年對劉宋的上供又絲毫不減。
國中百姓生存愈發艱難,被逼無奈之下,本汗只能反抗。繼而趁劉宋內亂之機攻佔了襄陽,也是為了我國之生存。
若劉宋不再壓迫我國,我慕延自然願意與劉宋修好。我可下令吐谷渾退兵回國,終其一生一兵一卒不再踏入劉宋土地半步。
但也望宋主能體諒我國之艱難,減輕上供之負擔,讓我國百姓得以休養生息。」慕延的話語中帶著一絲無奈與誠懇,大廳中的氣氛也隨之變得微妙起來。
劉駿微垂雙眸,手指不緊不慢地輕敲著王座的扶手,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眾人的目光緊緊鎖定在他身上,內心紛紛猜測著宋主將會作出怎樣的決斷。
終於,劉駿目光中透露出堅定與睿智,聲音沉穩而有力地說道:「吐谷渾之艱難,朕亦有所感。朕思之良久,決定從今日起,吐谷渾與我劉宋不再是附庸關係,兩國平等相待。自然,也不再有上供之事。」
此言一出,在場的眾人無不震驚。畢竟劉宋每年可從吐谷渾處獲取上百萬兩白銀,這數額絕非小可。更為重要的是,若劉宋遭遇戰事,還可要求附屬國出兵支援。
慕延驚愕地瞪大了眼睛,臉上瞬間布滿驚喜與感激。他急忙起身,恭敬地向劉駿行禮道:「宋主聖明,吐谷渾定當牢記宋主之恩德,與劉宋永締友好。」
劉駿微微頷首,眼神之中滿含對未來的憧憬。他深知,此決定或許在短期內會帶來一些難題,但他堅信,唯有平等與尊重,方能換來真正的和平與昌盛。
此時,一直沉默著的那婁霸內心波瀾起伏。他望向劉駿,眼神中滿是複雜之色。這位劉宋皇帝的非凡氣魄令他震撼不已,竟然能夠讓吐谷渾徹底擺脫附屬他國的命運。
回想起自己因一心要為兒子報仇而表現出的固執與狹隘,那婁霸不禁羞愧難當。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宋主之胸懷,令我由衷欽佩。我之前執著於為子報仇,實乃不該。那一萬士兵的性命,我不再索要。我兒為國捐軀,也算死得其所。」
劉駿和慕延聽到這番話,心中皆感欣慰。
劉駿微微抬起手,鄭重地說道:「將軍能夠深明大義,朕深感快慰。但那一萬士兵,將軍務必收下。他們都是英勇之士,不應被捨棄。」
那婁霸一時愣住,尚未反應過來。慕延看到此景,急忙說道:「他們都是我們的士兵,自然應該被帶走。宋主此舉,乃是為了兩國之和平,為了讓這些士兵能繼續為國家效力。」
那婁霸這才恍然大悟,眼中泛起淚光,向劉駿行禮道:「宋主的仁德,我那婁霸定會銘記在心。從今往後,我必定為兩國和平全力以赴。」
兩國和平議定之事塵埃落定,眾人皆如釋重負。
慕延立在原地,神情複雜難辨,他的內心此刻正糾結萬分。他自是想問憲嫄的消息,那個讓他心動又牽挂的女子,然而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劉駿又怎會不知慕延的心思,遂主動言道:「嫄兒現已蘇醒,想來不久便能痊癒。可汗在嫄兒身處吐谷渾時對她的照顧,朕在此謝過。」
慕延聞言,內心百般滋味交雜。他心裡十分清楚,自己再也無法見到憲嫄,更不可能將她帶走。對此,他唯有緘默不語,儘管眼中滿是無盡的落寞。
沉默了好一會兒,慕延強行抑制住內心的起伏,再次向劉駿行禮說道:「宋主,願兩國和平永駐。」言畢,他轉身邁出議事廳。帶著城外的大軍浩浩蕩蕩地踏上了歸朝的征程。
慕延騎在馬上,回望劉宋的都城。他知道,這一去,與憲嫄便是永別。
風揚起沙塵,大軍漸行漸遠,只留下一道長長的背影,彷彿在訴說著這段無法言說的情愫與兩國剛剛開啟的和平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