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面臨選擇
「月娥嬸!存柱叔!下來了!通知書下來啦!」
隊里的曹會計跑的鞋都丟了一隻,露著大拇指的腳丫子滿是泥濘。
饒是這樣也依舊掩蓋不住臉上的喜悅。眾人跟在屁股後面烏泱泱的圍了一圈。
河灣村,怎麼說也是將近一千多人的大村。村裡有點喪事喜事,吃席的都得坐到大街上去。
正在院里劈柴的蔣存柱一把撂下斧頭,連粘在腦門上的木頭屑也顧不上擦,一瘸一拐的朝著門口走去。
聽到外面的動靜,沈月娥也顧不得做飯拿著鍋鏟就跑了出來。
不等走上前就被蔣存柱瞪了一眼:
「沒眼力見的東西,趕緊給人家弄口水去!」
沈月娥也不惱,趕忙返回屋裡。
「曹會計,你拿的這是?」
「哈呼~哈呼~」曹會計喘著粗氣,「當然是錄取通知書了,今天一早公社通知隊里去取,咱們村除了兩個知青,就是你們家初文了!」
蔣存柱趕忙把自己的臟手在褲子上擦了擦,接過厚厚的信封,一時間雙手抖的不行:
「曹會計,我家初文考上了?」
曹會計接過沈月娥遞過來的水瓢,大口大口的鯨吞著,水滴順著下巴灑了一胸脯:
「哈,考上了,考上了!你家呀要出人頭地了,在咱們隊,不是,應該是整個河灣村都是頭一次!」
蔣存柱和沈月娥夫妻倆獃獃的對視著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心中的喜悅。
這時旁邊的村民也開始起鬨了。
「存柱,月娥,你們可得請客啊!不吃你們三大碗,咋個對得起鄉親們吶!」
「哈哈哈,就是!就是!這一下出了個狀元,以後還不得天天吃細糧。」
蔣存柱夫妻倆不住的朝著眾人傻樂,村子里曹姓是大姓,他們姓蔣的只有一家還是外來戶,平日里一直很低調,今天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一把。
捏著手裡的信封,蔣存柱一拍大腿:
「請!一定請!在過幾天就在我家院子里擺他幾桌,大家一定要來啊!」
「呀!狀元郎回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眾人紛紛扭過頭去。
遠處,蔣明春和哥哥蔣初文一個在前面拉,一個在後面推著一輛板車,上面裝著幾袋麥皮。
「咦?今天咋這麼多人來咱們家?出什麼事兒了。」
蔣初文有些疑惑,推著車的步子放緩。
走在前面的蔣明春頓時就明白了,算了算日子,上輩子也是這個時候家裡收到了錄取通知書。
大哥以全縣第一的成績考上了燕大。
蔣明春搖了搖頭:「不知道,過去看看唄。」
不等靠近,幾個熱心的村民就跑過來一下子把二人擠到一邊:
「哪能讓狀元推車呢,我們來。」
旁邊幾個壓不住事兒的已經給兩人報信了:
「初文呀你太給咱們河灣村爭氣了,考上了!」
「初文,你們以後發達了可不能忘了咱啊!」
被眾人簇擁著進了院子,哥哥初文一把從父親的手裡接過信封,小心翼翼的打開。
「錄、取、通、知、書、燕、大...」
蔣初文猛的咽了口唾沫,抓著通知書的手不住的顫抖著,脖子上的青筋乍現,嘴裡一遍又一遍的念著這幾行字。
「我考上了!我考上了!爹娘!我考上了!看到了沒有,是燕大,是燕大啊!」
今天是全國恢復高考的第二年,準確的來說是第一批高考生入學的第一年。
去年全國一共有570多萬年齡參差不齊的青年參加高考,可到頭來全國高校的錄取人數只有27.3萬人,這還包括今年第一季度增招的新生6.2萬人。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哥哥考上了讓所有人羨慕的燕大。而自己因為沒有參加去年的高考,最後只能留在了村子里。
送走了眾人,蔣家一家五口聚在了一起。
妹妹蔣小梅坐在板凳上一邊往灶里添柴,一邊喜滋滋的把錄取通知書翻來覆去的看,好像考上的人是自己一樣。
父母和兩個哥哥圍在四方矮腳桌前。
許久,父親開了話頭:
「初文,你打小學習就好,考上了是應該的。家裡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就放心去讀書吧。」
母親靜靜的坐在旁邊,不時將炕上的土往地上扒拉,眼角帶著久未散去的喜悅。
蔣初文看著父親又看看母親,面露擔憂:
「爹!娘!你們倆身體不好,以後別干那麼重的活了。聽說上大學還給補貼呢,以後家裡有了我,你們也不用那麼辛苦!」
如果不是重來一次,蔣明春幾乎發現不了自家哥哥眼底的那點算計。
上一世也是這種情況下,走的時候蔣初文表現的多麼多麼放不下家庭,多麼多麼擔心。可到了京都之後,別說是錢,就連一封信都沒給家裡寫過。
蔣初文,也就是自己的哥哥,其實並不是親生的。
動蕩期間蔣初文的生父替父親抗了罪名。父親也是在那個時候收養了哥哥,怕引起村裡人的非議索性給孩子改了姓。
這麼多年,父親一直覺得虧欠哥哥。所以往往有點好東西都會偏袒給老大。
上一世自己留在村裡,還是支書看不下去,給了他一個上村小教書的機會。
直到包產到戶之後,自己才去城裡找了工作。
可那個時候學業已經荒廢,之前學的東西都忘了個七七八八。
雖然是高中文憑,可沒什麼依靠只能進廠。
等到下海潮興起自己又跟著做了一段生意賺了些錢,後來趕上金融危機賠了個底朝天,還被前妻設計給送進了監獄。
反觀哥哥蔣初文,趕上第一批高考,又是燕大高材生。
一畢業就分配在了重點單位,後來更是成了地方的父母官,還娶了張萌萌這個京城權貴的子女,可以說是一生坦途,平步青雲。
結果等到他生父恢複名譽之後,果斷拋棄養育了二十多年的養父養母,甚至對外宣傳自己的父親是被養父母害死的。
氣的老兩口一病不起,不久就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