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都不甘

陰冷，潮濕，骯髒的牢籠之內充斥著難聞的氣息，令人作嘔。

地上爬滿了前來搶食的黑鼠，臭蟲，在已經發了餿的飯菜之間鑽來鑽去。

氣氛壓抑十足。

「公子，飯菜都已經準備好了，為何不用？」

一道略帶厭煩的聲音在幽靜的牢門之外響起。

那人身穿一套十分樸素的修士服，臉蛋看起來很年輕。

想來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

表情卻是帶著俯視的倨傲，彷彿揚眉吐氣一般。

說罷，手中捏出一粒通紅的丹藥，彈入飯菜之中。

呲呲！！！

丹藥落入飯菜的一瞬，蟲鼠們發出尖銳叫聲，彷彿被氣味所懾，紛紛退開。

「公子，咱就別犟了，李前輩如今可是金丹真人，又怎麼可能會來見你這麼個小小人物。」

他瞥了一眼裡面的人，悠悠繼續開口。

「還是把丹藥服了吧，一了百了，省得拉出去大庭廣眾之下把頭砍了，也不太好看。」

「呵呵……」

牢房之內是一個一身破爛囚服，滿頭亂髮，髒亂不堪的男人。

他低眉垂目，喉嚨里發出難聽的淺笑聲，眉宇間的意氣風發不見絲毫。

修為被廢，不過四十幾歲的年紀，皺紋就已經遍布額頭，眼皮耷拉，仿若古稀。

眼底深處，不經意間幽光一閃，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怨恨。

「何故發笑？」

年輕男子見他總算有動靜了，下意識的詢問出聲。

洛凌緩慢將頭抬起，明明滿身狼狽，依舊翹起嘴角。

如同古井般平靜的眼眸，卻怎麼看怎麼像是在嘲諷。

「當初身邊的一條狗，也學會對著主人犬吠了，小華子，你可真是好的很啊！」

聲音嘶啞難聽，在寂靜的牢房之中倒是異常清晰。

聽了這話，年輕人彷彿受到了刺激，臉色頓時一冷。

「如今誰才是狗，死到臨頭了，還以為自己是以前的仙官大人呢！」

洛凌不理他，自顧自的仰頭大笑，笑的眼淚直流，漸漸哽咽。

看著面前的小人嘴臉，心中恨意早已達到了極致。

什麼時候一條跑腿的走狗也敢在他面前這般說話？

到底是失了權勢。

這個世界到底還是實力為尊。

她是金丹，就能僅憑一句莫須有的為官不仁將他打入塵埃。

僅憑一紙仙令，就能讓他失去一切。

那般的冷漠，那般的無情。

顯得他這幾十年的付出是那麼的可笑。

真是天大的笑話。

也不想想，沒有他所謂的不仁，她又哪裡有資格在短短几十載之內跨入金丹，成為那萬修敬仰的上宗神女。

出神之際，外邊又傳來兩道腳步聲。

「大哥？」

聽到熟悉的聲音，洛凌回過神來，將頭抬起。

是兩個年輕男人，樣貌一個方正，一個圓潤，乃他同父異母的親弟弟。

只是此時再見，竟讓他有些恍惚與陌生。

臉還是那張臉，只是一個失去了以往的靦腆與乖巧。

另外一個也沒了面對他的敬畏，看向他的目光高高在上。

洛凌臉上閃過一絲錯愕：「洛心，洛天？你們沒死？」

「哥哥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們兄弟倆為何要死？」

洛心率先上前一步，玩味的看著他，彷彿正在欣賞著什麼事物。

「李前輩想要哥哥的性命，而李家要的是洛家的權勢與地位，與我們兄弟兩個何干？」

洛凌一愣。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錯愕的眼神立時變得清明起來。

緩緩站直身子，雙眼死死的盯著門外兩人。

洛心彷彿沒看見一般，似乎不吐不快，繼續津津有味道：

「更何況，若沒有李家的支持，我們兄弟兩個如何能有如今的地位，如何得進上林仙府，位列仙官？」

洛凌盯著他們，不知情緒：「洛家被滅，是你們乾的？」

「可不能這麼說？」

洛心雙手叉腰，嘴角不自覺的翹起。

「我們兄弟倆沒這個心，也沒這個膽呀，不過是良心略有不安，向上面提供一些證據罷了」

他邊說邊掩嘴呵呵一笑：「哪想到稍微一查，還真查出來了不得了的事情呢！」

「都怪大哥，貪污也就罷了，還全都搬在家裡做甚，讓弟弟我好般裡外不是人。」

看著外面譏笑的兩人，不知為何，洛凌竟氣不起來，只覺是那般的荒謬，可笑。

「你們兩個終究是洛家的人，就不怕李家事後清算？」

洛凌挪開目光。

洛家的繁榮可以說是他以一己之力拚搏而來的。

期間這兩人不知享受了多少好處，到頭來卻是養了兩隻白眼狼。

回頭想想，他洛凌還真是愚蠢的可以，身邊竟是些吃裡扒外的貨色。

「清算？我們兄弟兩個本就是李家的人，為何會被清算，此時不過是認祖歸宗而已。」

洛心臉龐蘊紅，顯然有些激動，譏諷之色更甚。

「那老頭也是傻的，被戴了那麼多年的綠帽子，竟還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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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告訴哥哥，也是不忍讓哥哥死的稀里糊塗，到了下面，可莫要怨恨弟弟。」

「你們！！」

洛凌猛地將頭抬起，再難保持平靜。

「喲！哥哥這般激動作甚。」

洛心裝模作樣大叫起來。

洛天也是開口：

「其實我倆對那老頭還是有些感情的，只是洛家被滅那日，他非要擋在前面，讓我們先走，又是何苦？」

聽著兩人的話語，洛凌腦子裡一片混亂，各種零散畫面充斥腦海。

——書房之內，父親背著雙手，語重心長：

「可知為父為何要罰你？」

年幼的洛凌跪在下方，雙臂被打的紅腫，強忍著不讓眼角淚珠滾落：

「身為大哥，理應該保護弟弟，讓著弟弟……」

還有張氏那溫婉的笑容，如今回想，無不是滿滿的嘲諷。

「噗——」

隨著畫面閃過，洛凌再也忍不住，一口鮮血狂噴而出。

身子晃了晃，跌倒在地，眼睛之中再無神彩，只是嘴角涌著血，發出模糊的聲音：

「畜生！」

「大哥，莫氣，莫氣，我們雖不是親兄弟，但情誼還在，可不該如此！」

洛心臉上流露出焦急之色，試圖攙扶，伸出手去，抓了個空。

小華子似乎有些看不下去，適時站了出來，「兩位公子，時間也差不多了，還是不要再耽擱的好！」

洛心一拍額頭。

「倒是忘了，哥哥還沒用飯呢？」

說完他蹲下身來，也不嫌臟，捏起飯菜里的丹丸，用衣袖擦了擦。

「哥哥吃吧，吃了一切便結束了……」

說話的同時一把抓住洛凌的頭髮，毫不客氣的將丹丸塞入他染血的嘴中。

丹藥在嘴中化開，苦澀無比。

還沒幾息，洛凌瞳孔猛的一縮，巨痛感一下傳遍全身。

眼睛越來越模糊，四肢忍不住在地上呈現扭曲的形狀，面前之人卻仍然對著他笑。

絕望的痛苦之中，憤怒，仇恨，無數情緒湧入心頭。

許久過後，掙扎變緩，隨著視線變暗，洛凌徹底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