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鐵甲蠶
她本能後仰躲,偏偏這時候心口又疼了起來。
能在人的身上留下這種痕迹的,只有傀儡師培育的一種特殊蠶種,這東西以人的血肉養大,一旦成熟的蠶破體而出,便證明寄主的五臟六腑已經被蠶食的差不多,最多不過三天,和蠶分離開的寄主便會因全身器官損毀而死。
她咬緊牙關勉強退開數米站定,再度抬頭卻看到了極其詭異的一幕。
這人渾身血淋淋的,由內向外滲透的血水浸濕了他的衣服,脖子和手臂上的皮膚像是活生生的掉了一層皮。
他就這麼踉踉蹌蹌的拿著鐵楸站起來,看那痛苦的神情想必還有些意識,只是不能自控。
被種下暗示的寄主只要還能思考,就會不顧一切的完成最後的指令,唯一的解決辦法,便是徹底粉碎他們的頭顱。
沒辦法了......
沈喬一狠心,提著雀鳶主動應上去,一劍刺穿了他的腦袋。
刺穿的瞬間,已經砍向沈喬脖子的鐵楸也猛的停了下來,只見這人呆愣愣的眼神終於恢復正常並迅速暗淡下去。
本就已經殘破不堪的軀殼終於不堪重負的散了架,像是整個融化了似的滑到地上成了一副乾癟的人皮。
沈喬陰沉著臉站在原地。
按照如今的時間推算,傀儡術不是早就該失傳了嗎?為什麼還會出現在人界?
一連串的疑問還沒想到合適的答案,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疾馳的腳步聲,沈喬頭都沒轉的反手持傘一擋,恰到好處的抵住了這劈來的一刀。
「你到底是人是鬼!為什麼殺人!!」何源明顯是看到剛才那一幕,聲音中難掩的憤怒。
「括噪。」
沈喬手腕一震,何源只試著一股力道順著相交刀刃而上,只是咔擦幾聲,手裡這長刀已經碎成了幾段。
何源:「!!」
沈喬微斂了眸,「我若真是鬼,你如今就和他躺在一處了。」
何源正攥著個刀把跟傻了似的,這掉了一地的刀片看的他毛骨悚然的。
這小孩居然只是靠內勁就斷了他十分力氣砍下來的刀,這般力道......還有這把奇奇怪怪的傘......
他突然回過味來,「你、你難不成是山門派下來的.....」
可是這也太年輕了吧?
「此地不宜久留,搬棺下山。」
若背後之人的目的是想幫助這怨恨女子破棺,難保接下來不會有什麼動作。
敵在明我在暗,不能疏忽大意了。
何源不敢再多問,老老實實的把斷刀插回了刀鞘搬棺材去了。
好在有驚無險,兩人剛走出去沒多遠就遇上了來幫忙的慕玖以及王琓安排的另外一小隊人手。
這紅棺一路磕磕絆絆的最終被挪到了山腳下的駐紮地,堂主周賢已經在山下等著了。
「如此說來,這紅棺便是那詭異聲音的來源了。」周賢看著面前這貼了符紙的紅棺,只是無論怎麼看都無甚印象。
「這附近最近有結婚或者出殯的人家嗎?」
站在一旁的王琓接著會意,「我這就去找棺材鋪的人問問。」
周賢點點頭,又把視線落在下山的這群人身上,「剛剛那位師兄,和你提到的小師姐呢?」
「哦,小師姐和後來的師兄商量了一下又回去了,似乎是要檢查其他地方,怕再出意外。」
「嗯。」周賢摸了摸蓄長的鬍子,「你也折騰一天,先回去休息吧。」
何源似是還不放心,「堂主,那位小師姐真的是山門派來的嗎?我看著她屬實年輕,個頭都還沒我高啊。」
周賢倒是給問住了,畢竟他也沒來得及見沈喬,不過......倒是聽說最近外門弟子中出了個天才般的人物,不知道是不是這位。
「你且做好自己該做的,另外,把這以貌取人的毛病給我改改。」
何源不好意思的應聲,這才離開。
而與此同時,還留在山上的沈喬和慕玖卻有了新的發現。
「師妹看的沒錯,這確實是傀儡師常用的。」
慕玖將這一小節絲線從樹杈上取下來,落地后遞給沈喬。
「傳聞每位傀儡師都會養著一隻專產傀絲的『鐵甲蠶』,吐出來的蠶絲刀槍難斷,而且細如毛髮,不過我看這條絲卻還差點意思。」
「像是新蠶吐的,但不是今天留在這的。」沈喬把這蠶絲放在手指上捻了捻,試著還是軟的。
「三年以上的鐵甲蠶蠶絲外一般都會裹一層粘液,手感偏硬,而這條絲雖然韌度比尋常蠶絲高,但太軟了,所以才會斷了。」
慕玖看著這蠶絲蹙起眉,「這樣一來,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三人分開后,慕玖和商眠便去了那老漢家中,商眠使針讓這老漢恢復了些神智,誰知這老漢剛一清醒過來就嚎啕大哭,一番詢問猜測之後慕玖才得知,這老人家是看到了自己親兒子李友被割膚種蠶的場面,這才被嚇的一時丟了魂。
因而慕玖來之前,商眠就先趁著這李友體內的蠶還沒破體而出去幫他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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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那天光線太暗,老人家沒看到動手那人的臉,不然還真能省不少力氣。
「如今要解決的,除了要知道這引起萬壽山亂局的傀儡師是誰,還有幾處我想不明白,那副紅棺究竟從何而來?為什麼這背後之人要以人魂供養,被發現后甚至不惜暴露也要強行破棺?」
慕玖沉吟片刻,「按照你的說法,我總覺得還有一人要查一查。」
話畢,兩人心有靈犀似的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
「那個隊長。」
天色已晚,一下午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忙了一下午的商眠從屋裡走出來,對著門口等消息的弟子道:
「他們需要安靜修養,沒事最好別進去打擾他。」
「好。」
支走了這群幫忙的弟子,商眠便往前廳找周賢回話去了。
後院一下子沒了人,只留了那院里貼著符紙的紅棺,還有屋子裡躺著的三個傷員。
商眠走後,前廳那邊似乎熱鬧了一陣子,一直到二更天的時候才慢慢安靜下來,最後只聽到一聲沉重的關門聲,整棟宅子徹底沒了人聲。
吱呀——
屋子關著的門被從裡面打開,一個穿著裡衣的人影扶著門走了出來。
借著月光,隱約能瞧著這人的脖頸上似是纏了些略顯鬆散的紗布。
只見他踉蹌的走下台階來到了這紅棺前,伸手輕輕的撫上了這棺材輕喚了一句,
「阿婉.....我來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