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建安二十年十一月,孫權親征合肥。

此前曹操命張遼等駐守合肥,並留書信一封。眾人遂按曹操信中安排,由張遼、李典出城攻擊孫權,樂進守城。張遼身先士卒沖入敵陣,斬二大將,直衝至孫權麾下,反覆衝殺。孫權軍銳氣大傷。

建安二十一年二月,張遼又率兵突襲孫權。孫權將甘寧、呂蒙、凌統等拼力死戰,護送孫權無功而返。

二月,鄴城春暖花開,曹植第三次親耕籍田。

在他潛意識裡,前一世應當是沒有嘗試過種田,因為他當鄴郡太守前對糧食如何種植一無所知。而親自下田后,耕田、播種之類也十分彆扭生疏。好在學習能力夠強,種過一季糧食,動作便能漸漸熟練了。

一般王公子弟親耕,不過是意思意思糊弄一下百姓以示朝廷關心,少有如曹操那般親自帶兵耕完整一季的。作為曹操的兒子,曹植自然也不可能半途而廢。

且曹植本就是溫文爾雅之人,就算如今是東都尉對百姓亦無絲毫官架子。是以曹植如今在鄴百姓們心中的人氣很高,瞧見曹植在場時耕種熱情亦是極高。除此之外,大多百姓看見他除了恭恭敬敬行禮外,還會關心地詢問他口渴與否,累不累需要休息與否。

曹植一一謝過。

建安二十一年五月,曹操晉魏王。

此事早在當初帝王命曹操上朝如高祖對蕭何時便露端倪,至於今日總算是將曹操的地位提升到了非皇族的頂端,世人也沒有任何的質疑或者非議。

曹植莫名就想到了荀彧。

但凡想要改變這個腐朽而糜爛的天下,但凡想要保護想要守護之人,就必須站在這天下的頂端,擁有世間獨一無二的權利,否則談何資格呢。

晉封旨意已下達天下。便在此時,有一人楊訓,上表了一篇文章,滿篇幾百字華麗辭藻,盡在歌頌曹公功德。可惜遣詞太過浮誇虛偽,引得無數文士譏笑連連。

這並不是什麼大事,因為當一個人站在自己無法仰望的地方,那麼他的心裡自然只有了崇敬,拍馬屁也就成了理所當然。但也不知是否因鄴中久無大事,竟有人閑的蛋疼,因此事而參了崔琰一本。

——概因楊訓此人,是得崔琰薦舉方有機會入仕的。

這也並非是什麼大事,朝中黨派爭鬥你來我往,憑藉一篇頌文就將德高望重的名士拉下馬的先例,古往今來從未有過。是以崔琰也很淡定。他非但淡定,而且寫了一封信給楊訓。

信中大意為:「你寫表文,是事情做得好耳!這個時代總會有變的時候。」

這句話的意思,本在諷刺那些批評好事者,只看到了表面而不聯想到曹公晉封本是值得歌頌,因此對於楊訓的譴責呵斥也就顯得根本不合於情理。但真可謂無風起浪,崔琰的這一封信,竟然給他帶來了滅頂之災!

有人上報曹操:「諺語曾說,『不過生了個女兒耳』,『耳』不是個好詞。『會有變的時候』,意思也極不恭順。崔琰這封信,正是對您不滿怨恨的咒罵呢!」

曹操當即大怒!撤崔琰尚書一職,罰其為徒隸。

曹植知道這件事時,正在同屬下商議朝事。

聞之,他急忙去看望了崔琰,見其面色從容淡定,心中了解自家父親此刻正是氣頭上,見到崔琰如此模樣難免可能怒極攻心,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錯事,便對崔琰無奈道:「崔大人,您就不能裝出某些失魂落魄的樣子來,好讓父親消消氣嗎?」

崔琰沉默許久,方才道:「多謝殿下,但此事崔琰問心無愧。殿下所能想到的,崔琰自然也想到了。就算是死,崔琰也絕不會屈服!」

曹植頓感頭大。

他只能去尋曹操說情。

「放了崔琰,恢復原職?」曹操冷笑起來,「你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模樣嗎?從容淡然,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分明就是死不悔改!」

曹植堅決道:「崔大人只是問心無愧。」

曹操大怒:「曹植,連你也要拂逆我嗎?」

曹植無視曹操怒氣,朗聲道:「父親,如今亂世未央,九州分裂,孫權、劉備各自圈地為王,百姓卻依舊吃不飽穿不暖浮屍遍野!兒沒有聽說您晉封后以仁政為先導而下訪百姓,救民於水火,反而卻計較一些子虛烏有的誹議,把它當成頭等大事,這難道是我們鄴縣的百姓所期望而上示於您的嗎?」

曹操面色微沉:「曹植!你可知你自己在說些什麼?」

曹植斂眸:「父親,兒知道這些話也許大逆不道,但兒依舊要說。崔琰大人為您掾屬期間,與毛玠大人並典選舉,所舉皆為清正才幹之士……哪怕楊訓此舉略顯浮誇,他為官期間所做一切反而比那些嘲笑他的人更為大義。崔琰尚書如今輔助兒管理鄴縣,兒見其處事公正廉明,極得此處百姓之心……父親若只聽信一些不好的言論就要處置他,恐怕百姓會對您失望!」

曹操忽然冷不丁道:「崔琰推崇長幼為尊,曾不下數次要求孤立子桓為世子。曹植,你可知像他這種頑固的人,絕不可能因為你救了他就輕易改變立場。」

曹植微愣。

他這才想起崔琰曾經的所作所為,無論是勸解曹丕勤政抑或希望曹操立曹丕為世子,皆表明崔琰絕不希望將來是他做世子。但也許是他心中對於崔琰侄女的愧疚太深,以至於一聽到崔琰被貶的消息,便遺忘了這些,一心一意想要將他救出來。

他微嘆了口氣,無奈道:「就算如此,也不可以因如此緣由便隨意處置了崔大人。」語罷,微頓了頓,方才抬首直視曹操深沉的眼眸:「更何況,世子之位……無論是誰,只有父親心中所想的那個人,方才是正統。」

曹操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他的眼中已沒有絲毫怒氣,表情反而很是愉悅。

曹植心中微驚,只擔憂地輕喚了一聲:「父親?」

曹操的笑容不止。他拍了拍曹植的肩膀,溫和道:「罷了,罷了。你不必再說了,孤這就下令崔琰恢復尚書一位。我今日不殺他,但崔琰這樣的人,總歸有一天要死在他的牛脾氣里。」

曹植扯開嘴角笑了笑。

曹操攬著他的肩膀,帶著他走了幾步:「曹植,你很聰明,也足夠仁慈。我從前擔心你性子太軟,容易被他人誤導。是以我讓你從底層開始,一點點磨練你的心性。」

「這些年你做的很好。」

「勤政愛民,廣納忠言,兢兢業業……你都做的很好。但你做得越好,也就越讓我遲疑起來,最初讓你管理鄴縣——我是不是做錯了?」

曹操說到這裡,疲倦閉了閉眼:「你和曹丕都是我的兒子,我看得出來你們心中所想所掩飾的東西。我對此,並不反對。但是,曹植。」

「但是,曹植。我要你記住。」

「倘若——倘若有朝一日我立你二哥為世子,我要你千萬不能同他去爭。哪怕屆時有無數人支持你,你也不能爭!」

曹植呆立在原地。他眼眸微縮,渾身泛出一股冷意,難以克制地攥緊了拳。

曹操恍若未見。

他只捏緊了曹植的肩膀,在他耳邊道:「曹植,你聽到了嗎?」

曹植回神。

他微低頭凝視曹操的眼睛,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比曹操高這麼多了。他眼中充滿了血絲,蒼老也好,疲憊也罷。曾幾何時他的父親竟已如此垂垂老矣,甚至像個普通父親一般,擔心他們爭奪家產?

曹植終究還是嘴唇微動,在他希翼並著信任的目光里緩緩點頭。

曹操閉眼。

他放開對曹植的桎梏,緩緩躺回床里:「……回去吧。」

曹植退了出來。

五月的鄴縣,總歸是陽光普照的。籠罩在曹植身上,彷彿也能微微驅散他心中的冷意。

他忽然很想見見郭嘉,等到回神時,人也已站在了郭府前。

郭奕正要出門拜訪朋友,瞧見曹植正獃獃站著彷彿要將他們家大門都盯出一個洞來,心下有些無語:「我都不知道,原來師兄你這麼喜歡曬太陽。」

曹植笑了笑,邁步進去,與郭奕錯身而過。

郭嘉正在研究棋譜。瞧見曹植,勾了勾手指:「過來,陪我看看這棋局何解。」

曹植安然坐下。

兩人研究許久,直到此刻再無法從棋盤上找出破解之法,郭嘉方才淡道:「說吧,你找我何事?」

曹植有些無奈:「為何一定是有事才能找先生呢?」

郭嘉笑了笑:「時間不對。」曹植通常隔幾天才能來找他一次,卻不會在此時此刻。

曹植嘆了口氣:「先生總是如此清醒,真叫我傷心。」

郭嘉挑眉不置可否。

聽過曹植將一切說出,郭嘉道:「主公這麼說,在我看來,有以下幾點意思。」

「他這麼說,首先是在提醒你,上次一事做得太過了;其次是在告訴你,你雖有才能,但他心中也在遲疑,但你很可能因為年齡,得不到想要的;最後,倘若你能因此放棄心中所想專心輔助曹丕,那麼非但解決了主公的難題,得賢臣又穩天下,豈非更妙?」

曹植怔了怔。

來的一路上他想了很多東西,卻始終未如郭嘉這般一針見血指出關鍵所在。

郭嘉抬首看他。

「所以主公的意思,確實是在告訴你,要麼停住腳步,要麼再往前走。」他的眼睛清澈而明亮,一如初見當年觸動人心,「文采斐然,勤政愛民,仁慈賢明,不拘泥一格,善用奇思妙想……現有所有的一切,你都已經無法在主公心中得到更多的認可了。」

「你現在唯獨缺一樣東西。」

曹植屏了屏呼吸:「……什麼?」

「子建,你需要一次戰爭,一次勝利。」

「你需要一個不弱的對手,一次完美的勝利,一次近乎壓倒性的勝利。」

建安二十一年七月,南匈奴單于呼廚泉入朝魏國。曹操恐其匈奴人口蔓延難制,乃將南單于留於鄴城,另使右賢王去卑居平陽監其國,又分南匈奴為左、右、前、后、中五部,使其分居於并州諸郡,每部置帥一人,又以漢人為司馬監督各部。

十月,曹操南征孫權。

作者有話要說:啊,還是卡文。。整整一個下午才碼了這麼點。。果然無法和豬排比qaq

順便來個小劇場:

我叫曹植,大家都喜歡叫我草小紙。

聽說我隔壁素未蒙面的弟弟在短短7w字內就推到了他媳婦火速走上了人生巔峰……

我現在正在醫院接受治療。

勿念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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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七步成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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