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至善至蠢
「康世子,本官今日著實喝不下了。」秦樓態度溫和有禮。
康君梧這個人至善至蠢,他並不喜歡。
都說一葉知秋,康君梧這人四季不分。
擋都擋不住他的蠢,他比那蒙眼睛的驢都較真。
康君梧面露悲切道:「那就不耽誤秦大人了,我去找公輸尚書。」
聽到康君梧的稱呼,公輸尚書?秦樓失笑。
果然拳頭夠硬,稱呼變得夠快。
公輸長生憑藉一己之力,教會兩人何為「禮。」
秦樓伸手一攔,「且慢!康世子,公輸大人的身子恐怕喝不得酒。」
估計也不願意同你喝酒。
康君梧突然低聲道:「他死了,他們都死了!他們都被公輸尚書害死了。」
康君梧一瞬間,彷彿失去了所有力氣。「狗剩子,他再殺兩個韃子就是十夫長了,他還沒娶媳婦。
還有那個小兵,我還沒問他的名字。
他們一行十二個人都死了。
明明前兩日,我同他們才吃上汆白肉。」
明明他們還嚮往著以後的生活。
「我要去問問公輸大人,他憑什麼?」康君梧甩開秦樓的手,面露厲色。
他說發瘋就發瘋,著實把秦樓嚇一跳。
心裡不由感慨,他同康君梧都是會投胎的。
一出生便不用為生計發愁。
這康君梧比他還會投胎。
他還需走一步想三步,步步為營,步步算計,自己活的都累,身後秦家是助力,也是負擔。
每說一句話,都要深思熟慮。
康君梧至善至蠢,他這樣的人在秦家,家產都保不住。
奈何人家是康伯府嫡子
無奈一笑。
秦樓用力一推,反手關上了房門,屋裡只留秦樓同康君梧兩人。
秦樓的小廝一跺腳,趴在門縫上。——他也想進去聽,誰懂啊!
只聽康君梧吼道:「連你也要攔著我嗎?我只是想要問問他…」
秦樓面上如沐春風,眼裡卻帶著一絲鄙夷。
「問公輸尚書什麼?康世子當研製火炮像娶妻納妾那麼簡單嗎?
公輸長生走兩步都要喘一喘的人,能在短時間內做到這個程度,已經是拼盡了全力。
平聖王?你還不懂嗎?
這大聖朝的和平,還能維持多少年?十年,三十年還是五十年?」
「這大聖不只是皇室的大聖朝,也是百姓的大聖朝!」秦樓吼出這句話,自己微微一愣兒。
唇邊是綻開的苦笑。
他們世家大族尤其是秦家,愛國是真!忠君是假!
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
誰在位輔佐誰,愛國?愛誰的國也不一定。
如遇亂世全族避世,盛世而出,方保世家大族興盛不衰。
可如今喊出這句話,秦樓的胸膛微顫,整個心變得火熱,他想看大聖…長盛不衰。
「公輸長生只是用自己的方法,穩住了當今的局面。」
那樣的一座小山埋著十二個引爆點。如今也埋著十二具英魂。
邊疆寒冷,引線太長火苗容易滅。為保萬無一失,需要十二人守在各自的引爆點。
待空中亮色一閃而過,他們便點燃引線。
「為什麼是他們?」康君梧艱難出聲。一路保護他的護衛死了,他認識的將士也死了。
一條條鮮活的人命,壓得康君梧喘不過來。
秦樓被康君梧吼的一愣兒,隨即露出鄙夷的神色,「康世子不應該當伯府世子,應當剃度出家當京中佛子。
他們身死是自己的選擇,不是公輸尚書的錯。
公輸尚書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我不及他,你也不及。
如果有選擇,回到點引線之前。康世子可願替他們其中一人受死?」
秦樓說完一番話,不等康君梧回答,開門欲走。
「我願意,秦大人我願意。」康君梧喃喃出聲。
秦樓的手停在門上,「康世子,保家衛國是將士的職責,以血肉之軀,換大聖太平盛世。
今日犧牲之人他們不曾悔,也不曾懼。
他們身後站著他們的親人,有他們想保護的人。
我兒時聽過一句話,是你二叔說的。
若國破山河斷,吾願死後化山河,守吾國寸土寸地。
你二叔戰死後,康家英魂已斷。」
秦樓打開門。
小廝一個踉蹌「咚」的一聲倒地,迅速爬起來。「嘿嘿,少爺洗腳水給你打好了,嘿嘿!」
秦樓吩咐道:「嗯,你去給康世子要一壺酒。」
「公子,別喝了太晚了。」跟傻子喝酒容易被傳染。
「康世子需要一壺酒,好好洗洗腦子。」
「哦?」小廝悄咪咪看向康君梧,嘟嘟囔囔道:「那一壺可能不夠。」
「少爺,你快回屋吧!洗腳水奴才都給你打好了。」小廝擠眉弄眼。
「少爺,咱們秦家可沒有爵位,經不起折騰。」小廝苦口婆心。
言下之意就是不能跟康君梧一起玩啊!人家有爵位有丹書鐵券。
死不了,玩不起自己。
丹書鐵券,免死金牌一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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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伯爺那個啥康二夫人,都沒事。沒被懲罰沒被皇上申飭。」小廝嘖嘖叫聲,挑眉道。
皇上沒申飭。
就是讓內侍敲鑼打鼓的,把康二夫人的女兒康慈送回了康伯府。
美其名曰,伺候有孕的母親,床前盡孝。
本來一碗墮胎藥就能解決的事,這下滿朝文武人盡皆知。
全京城百姓,有一個算一個。
都搬著板凳,手握瓜子等康二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瓜熟蒂落,呱呱墜地。
這也算——吃上現成的瓜了!
康二夫人也是兩難,想死沒活夠,想流不能流。
人生在世千般難,她今年特別難。
康府二爺,多值得敬佩的一個人啊!
死了好幾十年了,墳頭草都黃了,又綠了!
康二夫人老蚌懷珠,再一舉得男。康二爺也算是兒女雙全,喜當爹。
小廝年紀還小,藏不住事。當著康君梧的面,險些「呸」出聲。
不恥!
康伯爺太不地道了。
「康世子,有句話不知道秦某當說不當說。」秦樓嘆息一聲。
他的性子不是多嘴之人,可——
他突然想提醒一句,想多嘴一句。
看見惡人撞南牆,只能拍手叫好。看見傻子撞南牆,總想提點一句。
「康世子的秉性和脾氣,雖說同康伯爺有些相似,但骨子裡更像康二爺。
秦某聽說康世子習武多年,身手了得。」
秦樓喜歡說半句留半句,正所謂話不說滿。「一切選擇,端看康君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