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城管局長
上了二樓，一間大會議室。
裝修很豪華，地毯很厚，踩上去軟軟的。
橢圓形會議桌的居中位置放著兩個席簽，印著宮之奇和葉子楓的名字。
葉子楓從小就喜歡坐後排，他不喜歡被人注意到，他容易緊張。
他硬著頭皮跟著宮之奇過去，在居中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努力保持著從容的微笑，但對接下來事充滿了未知的忐忑。
對面居中位置坐的是雙隆的書記雷霆，他五十歲左右，是一個很有威儀的男人，鬍子雖然颳得乾淨，但臉頰仍靑虛虛的，他先介紹了討論組的代表。
由於人很多，加上有些緊張，葉子楓幾乎沒記住幾個。
剛開始討論的時候，大家還都很認真，有板有眼。
葉子楓認真地聽著，他們先講完總體的評價，然後會尋找一個切入點，對某項工作或者某個領域再講一些具體的東西。
這些人講的總的評價都差不多，葉子楓也在心裡記下了，但是切入一個方面再展開，就是他所做不到的了。
後來輪到城管局長發言的時候，氣氛發生了改變。
城管局長叫史紅，四十五六歲，瘦高個，面色黝黑，穿一件迷彩服，他上來先說道：「一般人看到我這個名字，會以為是個女人，其實大錯特錯，紅是咱們國家的象徵，五星紅旗，八一軍旗，都是紅的！紅軍，紅色中國，多麼偉大而有力量的名字，這樣的字，怎麼能歸女人呢？所以我要把這個字的歸屬權給男人們搶回來！」
大家都笑起來，史紅卻不笑，一副很嚴肅認真的樣子。
宮之奇書記笑道：「是你父親要搶回來吧？」
「不！」史紅面容堅毅地搖搖頭：「是我自己改的名！結婚後才改的，我媳婦叫王紅，我讓她改名王大鎚，她不同意，所以我就先把自己的改了！」
史紅就像說相聲一樣，別人笑，他卻一副認真的樣子。
他又東扯西拉了好些話題，都是類似的歪理，惹得屋裡笑聲不斷。
那位面帶威儀的書記雷霆不時看看宮之奇和葉子楓的表情，有些擔心氣氛走偏惹得兩位領導不高興。
其實葉子楓倒更喜歡這種氛圍。
「史局，好了，談談報告吧！」在又一陣哄堂大笑過後，雷霆打斷了城管局長史紅的發揮。
沒領導在場閑聊就閑聊了，現在領導都在，東扯西拉顯得不嚴肅。
「哦，報告啊。」一提報告，剛才還激情四射、妙語連珠的史紅，神態語調都降了下來，說道：「上午聽了高區長的報告，我認為有三個好！」
「乾的好！寫得好！讀得好！」史紅一本正經地說道：「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高區長讀得好！」
會議室里又發出幾聲竊笑。
「當然，讀得好的前提是報告寫的好，寫的好前提，是工作做的好，工作做不好，報告就寫不好，報告寫不好，高區長就讀不好。但是最關鍵的，還是高區長讀得好。總之，聽了高區長做的報告，我深感振奮，對精華區未來的發展充滿了必勝的信心！好，我就說這麼多！」
葉子楓覺得有趣，這個史紅，剛才聊起其他的話題喋喋不休，妙語連珠，談到報告卻這麼簡短，而且跟繞口令似的。
史紅髮完言后，節奏就有些被帶偏了，剩下的代表也都發言很簡短。
葉子楓又有些緊張起來，他感覺快到了讓他和宮書記講話的環節了。
果然，雷霆說道：「宮書記，您和葉區長給我們講幾句？」說完帶頭鼓起了掌。
葉子楓心怦怦亂跳，腦子裡剛想好的幾句話，這時也有點想不起來了。
這時，宮之奇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通「嗯，嗯」了幾句。
掛了手機，他側頭看葉子楓：「葉區長你還講兩句嗎？」
葉子楓如獲大赦一般，趕緊搖搖頭：「書記，您講吧。」
宮之奇點點頭，對雷霆說道：「剛接到通知，主席團臨時加了個會議，我得馬上回去了，最後只說一句，今年大家都好好乾，把工作干好，讓高區長明年讀得更好！」
史紅帶頭鼓起掌來，他覺得宮之奇最後的這句話對他發言的肯定和回應。
雷霆送宮書記和葉子楓下樓，小聲邀請道：「書記，這幾天晚上我們都在八一山莊安排了晚餐，書記和區長如果有空，看能不能參加一下？」
宮之奇笑著點點頭：「回頭聯繫。」
雷霆目光期盼的望著葉子楓：「區長能有時間嗎？」
葉子楓現在對未知的場合總是心懷忐忑，他笑笑說道：「等宮書記有空，我陪宮書記一塊去。」
雷霆點點頭：「好，那等兩位領導的時間。」
上車時，葉子楓這次沒有再犯來時的錯誤，他早早到了車的另一側打開了車門，等宮書記上車后，他就沖雷霆和史紅他們揮揮手，也鑽進了車裡。
車駛出了大院，葉子楓仍然覺得有些恍惚，他整個下午都在提心弔膽的事，宮書記一句話就這麼打發了，而且看上去，似乎大家也沒有覺得什麼不妥，而且掌聲還挺熱烈的。
下次自己能不能也這樣說？
回到辦公室，葉子楓回憶著下午的言行，看有沒有露怯或者不合適的地方，想了一遍，覺得除了去時坐車坐錯了位置，其他的好像沒有什麼大錯。
五點半多的時候，天空飄起了星星點點的雪花。
冬天的夜，總是來的特別早。
葉子楓站在窗檯前，望著馬路上一排排的紅點，也不由感嘆精華區的車水馬龍。
這裡的街道寬闊整潔，行道樹高大茂盛，不像黃北區，到處是小街破巷，垃圾隨處可見。
門被輕輕敲響，他喊了一聲請進，白宇便小心地推門進來，問道：「區長，我先下樓把車熱好，您走的時候給我響聲電話。」
「哦，好。」葉子楓打發走了白宇，心裡卻有些犯愁，他還不知道原身葉子楓的家在哪呢？
過了半小時，他下了樓。
儘管是一輛破普桑，但白宇已經擦的很乾凈，只是這天突然下雪，讓白宇白忙活了。
上了車，白宇問道：「區長，咱們去哪？」
葉子楓想了想說道：「去黃北區吧。」
偌大一個東州，除了他在黃北區租的那間小破屋，好像還真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哦，好。」白宇顯得有些意外，黃北區是省會東州最差的一個區了，環境臟破亂差。
因為下雪，路上有點堵，等一進入了黃北地界，無視紅綠燈而亂穿馬路的行人和自行車、電動車就多了起來。
白宇好幾次被突然竄過的電動車嚇出一身汗，他忍不住小聲抱怨道：「黃北人素質真差。」
葉子楓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釋道：「也有好人。」
白宇立刻覺得說錯了話，臉有些發紅，沒有再說話。
快到葉子楓租住的小院時，車就很難進入了，小巷極窄，兩側又被違章佔用，幾乎無法通車。
其實在這裡住的人，也基本都沒有車。
葉子楓不想讓白宇看到自己租住小屋的樣子，便對白宇說道：「白宇，你就在這停車吧。」
白宇完全沒往這方面想，以為葉子楓是拜訪個朋友之類，便說道：「區長，我先找個地方停車，您忙完給我打電話，我過來接您。」
葉子楓愣了一下，不過隨即就明白白宇誤會了，以為他是來串門，他索性將錯就錯，說道：「不用了，我一會自己打車走就可以。」
「區長，我晚上沒事，等著就行。」
葉子楓見白宇堅持，便加重了一點語氣說道：「白宇，聽我的！」
「哦，好的區長。」白宇見狀也沒再堅持，問道：「區長，明天早上我去哪接您？」
葉子楓有些頭疼，他想了想說道：「到時我給你發個簡訊吧。」
「好的區長，你慢點，用車您隨時給我打電話。」
葉子楓揮揮手，目送白宇開車遠去，這才轉身進了小巷，去了那個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院。
剛進院子，就發現兩個花圈擺在他的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