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各自立場
八月流火,然而日間暑氣依舊旺盛,童司韶坐在病房外廓的長凳上,豎著耳朵聽著病房裡的動靜。
病房裡病人歇斯底的怒罵聲已經平息下來了。
經過1個月的治療休養,陳天從一開始崩潰后的死寂,拒絕開口說話,到現在暴躁易怒,動不動就破口大罵,說明他逐漸開始接受現實。
憎恨比無視好,憎恨的背面是愛,而無視則是死地。
天已經黑了,鄭潔的身影才出現在門口。
童司韶站了起來,鄭潔從她身邊走過去,並沒有理會她。
童司韶默默跟在她的身後,隨她乘電梯下樓,走出門口,穿過馬路,走進對面的一家素菜館。
她們一前一後走進大廳,接待員走過來,「你們幾位,是一起的嗎?」
鄭潔點了點頭,「我們需要一間包間。」
包間在二樓,包間正面牆上最顯眼的地方掛著一幅八仙過海圖。
兩人對面落座,服務員送來茶水,退出去。
鄭潔端起來喝了一口,「你倒挺有耐心的。」
這幾天童司韶每天都來醫院看望陳天,鄭潔晾了她一周,她也不怨不惱,堅持下來。
童司韶沉默片刻說道,「我知道這個時候跟你談這件事太殘忍,也知道無論怎麼補償,都無濟於事。但我也是真的無法坐視不理。我希望你們能接受我們的補償方案,如果有其他條件,我也盡量滿足你們。」
鄭潔反諷地笑了一聲,「你知道我一年能賺多少錢?」
童司韶誠實地說道,「比我賺得多。你現在身份至少三億以上。」
算命風水大師在圈內很賺錢的,只是他們比較低調。
鄭潔略帶嘲諷地問道,「你打算怎麼賠我師弟?殺人是要償命的,那讓李春曉以手換手嗎?」
童司韶含蓄地說道,「這件事雖然我小姨做的不對,不過,你應該知道,陳天命中該有此劫,抵償他之前所做的事情。他如今算清了,以後的日子會平穩很多。」
陳天他擅自篡改他人天命,從中謀取名利,又布局操控無辜之人的意識,為其賣命,這是行內大忌,實屬罪有應得。
鄭潔紅了眼,她心疼愛人,一想到這一個月陳天所受的痛苦,恨不得立刻給李春曉下咒,也讓她嘗一嘗截肢的滋味。
「童小姐,別跟我講這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我師弟已經受到懲罰,現在該輪到你小姨了。我不可能與你們和解,你死了這條心吧。」
「幽逸大師……」
「這裡沒有幽逸大師,」這個稱謂讓鄭潔一下子破防了,她唬地一下起身,「這裡只有復仇者,告訴你小姨,讓她做好準備,我一定會告得她坐穿牢底。」
這時,她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為心愛的男人痛苦。
沒有人要求她大度,要求她做一個聖人。
童司韶默默坐著聽她發泄,既不反駁,也不安慰。
這家店上菜挺快,不大功夫,服務員就端著一鍋湯走進來。
童司韶主動給鄭潔盛了一碗全素羅宋湯,放在她面前。
鄭潔看著那碗橙色的濃湯,突然又紅了眼圈。
今天她喂陳天吃素餃的時候,陳天一直喊手疼。
「師姐,我手疼,師姐,我以後該怎麼辦?」
醫生說,他的傷口已經好了,這是幻肢痛,一種創傷後遺症,需要長期治療。
鄭潔抬頭對童司韶恨道,「我想她死,我就要她死。」
說著,她起身離開。
其實鄭潔帶童司韶來這間素菜館的時候,是打算與她協商庭外和解的事情,陳天曾做了什麼,鄭潔一清二楚,她也知道,陳天並不無辜。
但鄭潔發現,她過不了心理這個坎,她沒辦法原諒李春曉。
事關情人,再明智的人,也會變得意氣用事。
童司韶默默買了單,開車回家的路上,打電話告訴王律,庭外和解估計不可能了。
王律對此已司空見慣,「這條路我們走不通,那就換條路,我看了監控錄像,李春曉開槍前對陳天說,你謀財害命,罪有應得,不過我怎麼也查不到陳天與李春曉的過節,如果可以查到他們之間的過節,我就可以站在更有利的角度幫李春曉辯護。」
王律當然查不到,陳天暗地裡對李春曉下咒催眠,這種事違背科學,就算查到陳天對她下咒的證據,法院也不會採納的。
證據必須是科學的。
童司韶稍微提了一下前因後果,只是跳過她被奪舍的情節。
就說陳天受人錢財,利用李春曉,破壞童司韶與裴意然的關係,她跳過奪舍一節,前後邏輯也是通的。
王律的客戶非富則貴,對圈裡的亂象也略知一二,他問道,「據我所知,催眠下咒,不能隔空實施,只能通過近距離的接觸,陳天什麼時候接觸過李春曉?」
「可能是李春曉生病,我請鄭潔照顧她的時候。」
童司韶當時並未對鄭潔的身份起疑心,也就沒留心她身邊的人。
裴意然在婚後調查童司韶「失蹤」時,才查到,陳天利用與鄭潔見面的機會,對李春曉下了咒。
王律有所疑惑,「我看李春曉也是個有主見,且意志堅定的人,她不應該那麼隨隨便便被人影響,會不會有其他的原因刺激到她?」
童司韶心頭一動,確實,如果李春曉沒有遭遇車禍,飽受精神和肉體折磨,以她的心智,不可能輕易被人催眠。
可那場車禍主謀是童麗穎。
王律作為旁觀者,又是一位經驗豐富的律師,他觀察的角度往往跳出當事人的局限,更為客觀。
他不無暗示性地問道,「陳天與這場車禍有關嗎?如果他與這場車禍有關,那麼,我們就有足夠的籌碼與對方談判了。」
童司韶記得,李春曉曾派人調查過李春蕾死因,她出車禍的時候,她的一個隨身行李箱不翼而飛,那些與李春晴童麗穎相關的調查報告也一起失蹤了。
當時的李春曉很可能已經查出,年僅14歲的陳天,是幫助李春晴童麗穎布局奪舍的幕後之人。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一箭雙鵰,陳天才是這場車禍的最大受益者。
於是,童司韶與王律兵分兩種,王律去見李春曉,詢問她當年調查的真相,童司韶則懇請林郡長幫忙,想要親自查看一下當年的檔案。
他們這邊忙得不可開交,他們的對手自然也不閑著。
兵貴神速,每一方都在爭分奪秒。
五天後,童家老宅,二樓書房。
童愛國坐在書桌旁看著一份複印的諒解書,目露凶光,咬牙切齒。
他旁邊那個久未露面的年輕人一直關注他的表情變化,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那雙長期熬夜的雙眼,紅的像火焰在燃燒。
童愛國問道,「小魏,你這份諒解書從哪裡搞來的?」
魏維說道,「我買通書記員,他複印給我的。」
童愛國罵罵咧咧,「賤人,賤人,不得好死。」
他早察覺到童司韶不對勁了,不過她這個人太狡猾,他一起疑心,她就向童麗穎那樣向他撒嬌,說出許多只有他們父女倆知道的內情,輕易把他哄過去。
童愛國現在才知道,那些事童司韶之所以會知道,想必是她在被奪舍期間,偷聽來的。
魏維沉聲說道,「是她指使李春曉殺了Lisa,我回來太遲了。」
當初是魏維出面說服李春曉,讓她相信司韶奪了她外甥女的舍,李春曉才下重手奪了童司韶的舍。
童愛國看不起魏維,現在落難了,身邊沒人,於是也只能籠絡他,「小穎在天有靈,知道你這麼愛護她,也會感到欣慰的。」
得到童愛國的肯定,魏維只覺眼底熱浪直涌。
自從童麗穎變成植物人,並被裴家監護起來后,魏維黯然神傷,結束了SUS業務,隻身遠赴米國再度創業,加盟簡中品牌快餐店,現在是關鍵期,如果不是聽說童麗穎出事,他也不會拋下新創的事業回國。
他堅持了那麼久,終於被這家人看到了。
魏維吸了一口氣,聲音說不出的陰鬱,「童叔,我們一定要為小穎報仇,不能放過李春曉,不能便宜童司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