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反擊(下)
世瑤想來想去,給李綱安排了一個修葺宗廟的差事。
「雖然只是臨時的行在,但是祖宗的神主牌位也不可輕慢了,朝中大臣本宮最信的過的就是李相公了,李相公務必要盡心儘力啊!」皇太后這樣說道。
李綱自從在西軍見過太后一面,對她的看法就有很大的改觀,但是他不理解的是,太后怎麼就能容得張邦昌那些人?太后此舉,明擺著就是不讓他再過問朝政了。
「太后?」
「都是我們無能,這才讓祖先蒙羞,所以,李相公務必要把宗廟建好,即便將來回了汴京,這邊也要每年祭祀,讓後世子孫不忘今日之恥。」
李綱敏銳的察覺到自己受排擠、不得志的日子又要到了,但是他的初衷永遠都不會改變,他赤膽忠心,絕容不下賣國求榮,那麼,有可能賣國的皇帝,他能去扶持嗎?
李綱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早回西軍的好,現在西軍已經收攏了十幾萬的兵馬,與完顏氏小心周旋著,他們現在幾乎適應了金人的作戰速度,正在一步一步的逼近勝利,而他回去之後,有無數的事情可以做。
李綱把心一橫,草草地給皇帝的祖宗們蓋了個屋子,朝臣們猛的攻擊他,太后卻不欲多事,「李相公做的正是,不如此何以警醒世人。」
太后發了話,朝臣們也就不敢在爭執,國家落到這個地步,他們每個人都有一份功勞,其實,誰也不必說誰。
朝會散了之後,世瑤獨獨留下了李綱,「蔡攸給西軍調了一部分糧草,你先運回去,至於後續,你也儘管放心。」
李綱非常用心的磕了頭。「臣即日出發,請太后保重。」
「李相公也保重。」
李綱臨去之前,忍不住說道,「臣有一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你說吧。」
「太后一念抗敵,朝野上下有目共睹,那太後為何還要留著那些曾經力主議和的人,難道,太后就不擔心他們對大局不利嗎?」
要說擔心,世瑤只擔心一個人,但是當今皇帝趙構。至於那些朝臣。世瑤淡淡笑了笑。「本宮跟李相公在很多事情上看法並不一致,但是仍要重用相公,只因為相公一片赤膽忠心。至於那些主張議和大臣們,他們有些是有私心。有些的確是認為議和是這個國家的唯一出路,但是更多的,不過是看上位者的臉色罷了。如果太上皇和廢帝抗敵之意堅決,就連蔡京那樣的人都不會主張議和,本宮不會把皇家的錯誤推倒朝臣身上,讓他們做趙氏的替罪羊。」
李綱一直都知道太后是看的透徹的人,但是他卻沒想到太后絲毫不為皇家做掩飾。其實,世瑤也掩飾了,就是所有的過錯都是廢帝趙桓的。跟太上皇沒有關係!其實世瑤的心裡很明白,所有的過錯都在趙佶一個人身上,只是人心都是偏的,誰讓趙桓要當那個皇帝!
「而現在國家百廢待興,朝臣們都各有所長。如果僅僅以主戰還是主和來區分,那這個國家就要永無寧日了。」
世瑤不指望李綱能明白太多,也不指望能說通他,但是,李綱還是或多或少有些領悟,或許,他一直以來的堅持都是錯的。
李綱走後,世瑤把伯琮叫到身邊,低聲問道,「我跟李綱說的話,你可聽見了?」
自上次臨安城破之後,伯琮一直都跟在太后的身邊,除非有教授講學。而太后召見大臣的時候,他就在屏風後面習字,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有一點害怕,慢慢的也就習慣了。
伯琮點了點頭。
「那你可聽懂了?」
「臣不是很懂,不過臣都記下了。」
一個小孩子若是能懂這些,那就成了精了!而且,世瑤也發現了,她跟蔡攸太心急,反而有些時候弄得這孩子無所適從,所以,她才把他帶在身邊,讓他慢慢看著,看著大人們勾心鬥角,去領會自己應該做什麼!
「你要記著,一個國家最忌諱的就是黨爭,朝臣們一旦拉幫結派,就會拋棄公正之心。不問是非對錯,一切都是攻擊對手的砝碼,那樣的話,就離亡國不遠了。」
「是,臣記下了。」
「我們戰勝金人只是時間的問題,現在朝臣們雖有分歧,但是國事危急的情況下,他們卻也還能夠同心同德。但是,一旦國事穩定,為了權力他們就會再起紛爭,曾經的主和派必然要飽受攻訐,你要記住那些曾經為國出力的人,堅持自己的判斷,不能隨意地聽信人言。」
伯琮年紀小,卻很知道君臣有別,他以為太后只是教導他要做個賢臣,但是現在說的這些話可就讓他困惑了!
「太后!」
世瑤也不解釋,就是輕輕地揉了揉他的腦袋,「記住我說的話,也不要告訴任何人。」
世瑤看著伯琮有時候會很著急,這個孩子被教導的很好,一心一意做一個閑散宗室,言行舉止都很符合他的身份。但是,世瑤既然已經決定放棄趙構,那伯琮必然要做這個皇帝,可是,她就是給他一個鐵打的江山,也得他自己坐得住才行。
「傻孩子!」
「娘娘,蔡相來了。」朱衣過來說道。
「請進來。」
伯琮想回屏風後面去,世瑤卻說道,「你自己的授業恩師,怕的什麼。」
蔡攸進來的時候滿臉的喜色,世瑤的心情也跟著輕鬆了許多,「可是前方大勝了?」
「完顏兀朮忙著沿途搶劫,比我們預計的慢了許多,這樣也好,可以給韓世忠充分的準備時間。」
世瑤便笑道,「少見你這麼輕鬆,我還以為前方大勝了呢!」
「雖不是大捷,但也是好消息。」
世瑤似有所覺,瞪大了雙眼,「完顏宗翰死了!」
蔡攸笑道,「太后英明。」
世瑤長出了一口氣,沉默了良久,蔡攸便笑說道,「太后莫不是心有遺憾?」
世瑤心裡想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可能是萬古不破的定律,等到伯琮登基的時候,不知道會是一個什麼局面!然而,這話對著蔡攸也不能說,她只是淡淡笑了笑,「完顏宗翰手下皆是驍勇悍將,能這樣死了對我們是最好不過,真的戰場上碰見他,即便是勝了也是血流成河。雖然如此這般勝之不武,但是孰輕孰重我還是能分清的,我倒是覺得,真的感覺遺憾的,應該是蔡相才對!」
蔡攸其實是很看得開的,戰場上只有輸贏,誰在意手段光明還是不光明,至少現在是他贏了,而且宗翰再也沒有翻盤的機會。
「臣這一生就在他手裡吃了兩次虧,但他也是暗算了我,此番被我暗算,就算扯平吧!」
「跟我說說情況吧!」
「其實簡單的很!此番南侵,宗翰手下那批悍將都不得重用,等於是好大一塊肥肉吃不到嘴裡,那心中難免要有怨言。有怨言就容易吃酒,借著酒便容易生事,說出點什麼對新帝不敬的話,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他們過去搶的那些金銀再有些分贓不均的舊賬,鬧起事來簡直易如反掌。」蔡攸冷冷的說道,「而他們雖然不知足,但是至少還有搶到手的東西,而那些從來不曾南下的,看著他們更是眼紅。傳言此番兀朮南下至杭州,搶了金山銀山回去,更是有人坐不住了,皇帝這寶座本來就沒坐熱乎,還哪裡能容得下他們。」
「所以,宗翰就病逝了?」世瑤推測這說道。
蔡攸點了點頭,隨後卻嘆道,「多虧他死的及時啊!」
世瑤也是心有餘悸,如果他們的布置不出差錯的話,此番完顏兀朮是必敗無疑,那麼宗翰如果挺住不死,明年春天再次南下的就是婁底、活女、銀術可了。
世瑤雖然是最強硬的主戰派,但是對宗翰的那幫人心裡也是打怵的很,她從來不說怕是因為她知道不能怕,而不是真的不害怕!對於西軍來說,其實也是一樣的,被銀術可打成那樣,沒有陰影就怪了。
世瑤跟蔡攸對視了一眼,心中都暗稱「僥倖」。
建炎二年的春節過的很平靜,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但是,最新的情報說金人已經逼近黃天盪了,真正的大戰就在眼前,要說不緊張,那隻能是自欺欺人。
趙構明顯的感覺出國家要有大事,但是他卻什麼都不知道,他身邊除了幾個太監,就再也沒有一個信得過的人,他剛回行在的時候還能給大臣傳個消息,但是現在,他就算是傳出消息也沒有大臣敢來見他,他一直都想不明白,孟氏區區婦人,怎麼就控制了整個朝廷!
趙構還在琢磨著怎麼奪回皇權,卻不知道他做個傀儡太后都嫌他礙眼,只不過是她現在還沒有想到合適的理由讓伯琮代替他,也是不得已才讓他坐著那個位置。
上元節夜宴,世瑤就是不想見到趙構也是不行了,她正心不在焉的換著衣裳,就看看朱衣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她還沒進殿就喊道,「娘娘,黃天盪大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