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事兒行不通
至於宜家那位新婦,宜貴良也有所耳聞。
吳桂月嫁進樵山村一年有餘,平日里見了長輩那小嘴兒甜的,話說得比誰都好聽。
只可惜日子久了,人們慢慢發現她只會說不會做,表面一套背後一套,整日里不務正業,在家對幾個兄弟姐妹也不算好。
宜貴良這才不由地往那方面去想。
宜從心的心臟忽而一陣鈍痛,是原主殘留的情緒。
她沒直接回答老村長的話。
下午這一場,雖說是閻四蘭一直在挑事兒,可一直躲在裡屋看熱鬧的大嫂和二妹,想必心裡的小算盤也是把她嫁出去換彩禮。
如今家裡實際上是大嫂當家,可也沒見吳桂月站出來替原主說上半句公道話。
明明大嫂一早就知道原主不想這麼早嫁人,更不想嫁給那個老男人。
痛苦難過……仔細想想,偌大一個家,竟沒有一個站在她這邊的。
只是不管家裡人什麼態度、每個人還有什麼小心思,她要做的第一步,都是先將小姨那頭的歪心思徹底堵死。
宜從心用力安撫心跳,捋了捋思路,將下午大鬧了一場的事兒,原原本本地給宜貴良講了一遍。
末了她加了一句:「您知道,學校不允許大學生沒畢業就結婚,而且聽說那人不僅年紀大,名聲……也不太好。我不想讓我媽夾在中間為難,這才……」
宜貴良嘆了口氣,就著手上的煙又抽了兩口,「孩子,情況我知道了,可分出去單過這事兒行不通,這是氣話。你想啊,獨立門戶說得好聽,你一個大閨女離開家要怎麼活?住哪兒?吃什麼喝什麼?」
「還有,你說今後會跟你大哥一起還債、還會贍養你媽,空口無憑的,也得你當家大嫂信這話,才肯放你出去不是?」
宜貴良看在宜從心尚且年紀輕的份兒上,把這些刻在骨子裡的「老規矩」,拎出來、攤開來,一層層地給她講。
宜從心垂下眸子,琢磨著老村長的潛台詞。
她不擔心今後如何生存下去,而「和大哥一起還債、贍養」的關鍵不在於「當家大嫂」信不信,說得嚴重點,是全村人信不信的問題。
她本就是後山撿來的野孩子,考上大學后戶口又遷去了學校,其實說走就能走,說不回來也能一輩子不回來。
可她要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了,宜懷忠夫婦倆這些年對原主的養育之恩,就成了全村人的笑話。
到時候任誰都會在背後指指點點、嚼上一句長舌頭:「瞧見了沒,宜懷忠當年撿來的,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誰都不想一輩子老實善良的宜懷忠,死了還要被人這樣嘲笑。
宜從心也不想。
而且,她雖然不在乎「名聲」這些虛頭巴腦的,可原主的養母還要在村子里生活幾十年……她就不得不有所顧慮,替臉皮薄、耳根子又軟的養母打算一番。
也唯有這樣,她才能更順利地離開這裡。
宜從心想了想,鄭重開口:「叔公,那藥材商拿出2萬當彩禮,如果說一年之內,我給宜家2萬塊,就當是債務、贍養費一次性結清,來換我獨立門戶的機會。宜家就當我嫁出去了,你看這樣行嗎?」
「多少?!2萬?!還一年之內?!」
宜貴良大吃一驚,壓根沒聽到後邊宜從心說了些什麼。
這年輕人真是嘴上沒毛,凈瞎胡說!
且不說宜從心是個妹仔,就是在大城市裡打工的那些男仔,拼死拼活沒日沒夜地干、一年不吃不喝最多賺3000塊錢,頂天了4000塊,怎麼也不可能賺到兩萬啊!
她賭氣說下這麼大的數,莫不是想走上歪路撈快錢?
宜從心朝著他笑了笑,「叔公,您別多想,我不會做那些不自愛,也給咱們村臉上抹黑的事兒。我在大學里學了中藥,又跟我爸采了這麼多年藥材,我想靠這個賺錢。」
宜貴良稍稍鬆了一口氣,可依舊不相信她能在一年之內賺到2萬塊。
村子里不是沒有其他挖藥材的,賣得價格再高,也沒見誰家一年之內攢夠這麼多的。
更別說宜從心還在讀大學,上學期間,那老師能讓學生不學習只搞副業?
怎麼可能嘛!
就算她畢了業以後吃公家飯,城裡人的工資一個月也不過200多而已。
一年2萬?
那是夢話!
宜貴良低聲勸道:「妹仔啊,你們家的事兒,回頭我說說你媽和你大嫂,別盡幹些不著調的事兒。至於你,有志氣是好事兒,可一年掙2萬?你就別瞎想了!」
宜貴良對著一個晚輩,沒必要遮遮掩掩地只撿好聽話說,他實話實說,可宜從心也是個不服輸的主兒。
她有機會重生一次,不管是替自己、還是替原主爭取,她都不想活得憋屈,一輩子受制於人。
雖知宜貴良是好心勸解,她卻不依不饒,急急頂了一句:「叔公,我就問您一句話,2萬塊錢換我獨立門戶,就說行不行吧?」
「嘿——你這孩子!怎麼不聽勸呢?」
宜貴良的臉色也沒那麼和善了。
他還有一屁股的大事兒沒著落呢,一天到晚煩得夠夠的。
村小學好幾個教室漏雨要翻蓋新校舍,隔壁幾個村都重修了祠堂就他們村沒錢,一大堆要錢要人的大事,對祖宗對後生都還沒個交代呢,哪一件不比宜從心自己的家事兒大?
他哪兒有功夫和一個小姑娘家扯這些雞毛蒜皮的?
「行行行,等你真拿出來2萬塊錢了就行!能拿出來,我就同意。」話趕話的,宜貴良隨口回了宜從心一句,而後端起了泡著野山茶的搪瓷缸子。
這是「慢走不送」的意思。
宜從心深吸一口氣,緩緩站了起來,一臉堅定,「叔公,那咱們就這麼說定了。」
宜貴良被她噎得說不出話,有點兒拿這個「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姑娘沒辦法。
之前挺蔫的一個妹仔,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難纏?
他還沒來得及多說什麼,宜從心已經朝他半鞠了一躬,快步走出了堂屋。
宜從心拾起房檐下的破雨傘就要往外走,沒成想,一個一直站在外邊的高大黑影,手比她快,一把幫她拾起了那把破雨傘。
「從心,你說被家裡人逼嫁,是真的嗎?」
宜從心抬頭一看,是村長家的孫子宜棟樑,她的小學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