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獵人（三）

自來到流星街，救下庫洛洛以來，已經過了一個月，庫洛洛對她的稱呼也逐漸從「橫艾姐姐」變成了更為親密的「姐姐」。方衡艾向來對小孩子有著無與倫比的熱愛，而她對庫洛洛毫無保留的好，也被庫洛洛看在了眼中，逐漸放下了警惕，開始相信並且依賴她。

每天尋找食材的任務是由庫洛洛包辦的，方衡艾偶爾會跟著一起出門，她的目的則是找一個更加乾淨、更加適宜居住的地方。庫洛洛告訴她，流星街就是一個堆放垃圾的地方，但是方衡艾固執地認為，就算流星街是整個大6的垃圾桶，但是既然有人居住在裡面，總會有適合人住的地方。

這一天，方衡艾例行跟庫洛洛一起出了門。窺伺在房屋周圍、眼紅他們居所的人很多，方衡艾抬起頭，眼神隨便掃了一周，便發現了好幾個人影，當即也不猶豫，抬手幾團火就飛了過去，將幾個人趕跑。見方衡艾發現了他們，並且出手警示，那些人也不敢久留，迅速地離開了。

方衡艾這才滿意地笑了笑，牽過庫洛洛的手，朝他道：「走吧，我們去找食材。」

被方衡艾牽著手，感受到手心上傳來的淺淺溫暖之意，庫洛洛抿了抿唇，低聲道：「姐姐，我……我也想變強。」他抬起頭，望著方衡艾略微訝異的臉，聲音慢慢堅定起來，「姐姐每天都在那麼努力地訓練，讓自己變強，我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被動接受姐姐的保護……我不想這樣。」

手心中捏著庫洛洛小巧的手，方衡艾認真端詳了一陣庫洛洛那張尚且稚嫩的臉龐，忽地失笑，伸出手指點了點庫洛洛的額頭，嗔怪道：「你呀，現在還小呢，想這麼多幹嘛？身為一個小孩子，接受大人的保護，難道不是應該的嗎？」她又捏了捏他的臉蛋，笑得眯起了眼，「趁現在還小，就好好享受童年！孩子嘛，負責玩鬧就好了，發愁生計和保護你們的事情，自然是大人的！」

「可是，姐姐你也不算大啊，不過十八歲而已！而且，我總不可能一輩子活在你的羽翼之下……」庫洛洛堅持道。

看著庫洛洛依舊堅定的神色，方衡艾不由皺了皺眉，苦惱地道：「就算你想變強，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讓你變強啊……法術和劍術，我會是會，但是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教給你啊！」她胡亂地撓了撓頭，擺手道，「總之，在想到辦法之前，你就好好玩吧，如果要變強的話，訓練可是很累的，趁著還能輕鬆的時候好好享受吧～」

庫洛洛無奈地嘆了口氣，他這個姐姐好像從來沒有弄清楚過，流星街到底是個怎樣崇尚實力至上的地方，她完全不像其他勢力訓練新人一樣，逼著他們變強，反而一門心思勸著自己多玩多鬧。庫洛洛理解方衡艾對他的關懷之情，而她的好意，自己也確實心領了，可不知道為什麼，總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好的，我知道了。」庫洛洛無奈答道。

方衡艾頓時滿意了：「對嘛，這才像個小孩子的模樣！你看那邊兩個小孩子，不就玩得很開心？」方衡艾伸手指向前方的角落，有兩個孩子扭成一團，一個是紅髮，一個是紫發，顯眼得很。

庫洛洛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熟悉流星街情況的他，在看清楚那兩個孩子后，頓時就無語了。這哪裡是在玩鬧，分明就是在打架搶東西，在打架好嗎！

方衡艾指的時候是隨手，等她看清楚后，頓時也覺得不對了。那是一個紅髮男孩和一個紫發女孩，女孩因為天生力氣不如男孩，被男孩子壓著打。男孩一直在試圖搶過她手上抓著的那瓶清水，女孩抱著水瓶不放手，看到方衡艾和庫洛洛兩個人後，突然眼睛亮了亮，猛然發力，拚命擺脫了按著她的男孩，抱著水瓶，衝到了方衡艾身後，伸出手，拽住方衡艾的衣角，滿是敵意地望著猶站在原地的紅髮男孩。

方衡艾根本沒有料到這個變故，她只是路過而已，突然就被紫發女孩當成了救星，撲過來拽住衣角不放。庫洛洛轉過頭，看著緊緊抓住方衡艾衣服的紫發女孩，漆黑的眼中不由流露出了几絲敵意。彷彿感覺到了什麼，紫發女孩身體僵了僵，滿是防備地轉過頭，望了庫洛洛一眼，反而將方衡艾的衣角拽得更緊了。

同時，系統提示音響起：「接受任務：救助瑪奇。任務描述：幫助瑪奇度過難關。」

撇開突然接到的任務不談，方衡艾生平最討厭有人欺負小孩子，但如果兩個小孩打架，她一定偏袒女孩子。方才明顯是紅髮男孩在搶這個紫發女孩的飲水，這個女孩敵不過，沒有辦法才跑過來尋求她的幫助。

低下頭，方衡艾恰好對上紫發女孩淺褐色的眸子，視線相交，感覺到女孩的求助，方衡艾頓時同情心發作，伸手安撫地摸了摸瑪奇的頭，皺著眉朝那個紅髮男孩道：「臭小鬼，身為一個男孩子，怎麼可以欺負女生，搶女生的東西？」

三道詭異的視線落在方衡艾臉上，庫洛洛抽了抽嘴角，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流星街人，他真的沒辦法理解方衡艾偶爾會莫名其妙爆發的正義感和對弱小的同情心。在流星街人看來，弱小的人都是不值一顧的，唯有強大的人才值得尊敬。

可是，也正是方衡艾那莫名其妙的對弱小的同情心，才讓自己被她救下，從此納入了她的保護圈中。或許，以後又要加上另外一個人……

庫洛洛的視線再次落在紫發女孩身上，眼中的警惕更加濃厚了。姐姐是個太容易同情心泛濫的人，沒有搞明白對方是敵是友，就莽撞地救下。既然這樣，他就該補上這個缺陷，確認那個人有沒有懷有惡意。

聽完方衡艾的話，三人反應各有不同。瑪奇將方衡艾的衣角抓得更緊了，庫洛洛在觀察瑪奇，而那邊的紅髮男孩，聽了方衡艾的話，則是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為什麼不可以？她保護不了得到的食物，被搶走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方衡艾頓時想起了流星街人早已扭曲的三觀，一時無話可答，只能認真地道，「反正這樣做是不對的，既然事情在我眼前發生了，我就不能不管。」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個紅髮男孩還小，對付他自然不能採取對付那些成人的暴力手段，得用懷柔感化。方衡艾摸了摸下巴，決定拉近點兩人的關係，道：「你叫什麼名字？我叫橫艾，或許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好好談談？談什麼？論搶奪女生飲水的錯誤之處以及扭曲三觀需要被扳正回來的重要性嗎？不管是否想到了這麼一長串的吐槽，三人的臉上同時出現了程度不同的囧狀，場上氣氛一時陷入了沉默。

方衡艾卻完全沒察覺到，她正在絞盡腦汁地回想，當初自己的老師是怎麼樣教育學生的。她感到十分苦惱，果然教育小孩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她應該怎麼做，才能讓那個孩子意識到自己行為的錯誤性呢？

「……姐姐……」庫洛洛出聲叫她的同時，瑪奇也扯了扯她的衣角，方衡艾終於回過神來，看到空空蕩蕩的角落，她呆了呆，才意識到，那個孩子居然趁她一個不留神，撒腿跑了。

「他叫西索。」瑪奇抬起頭，回答了方衡艾之前的問題。

「西索是吧？」方衡艾蹲下來，平視著瑪奇，伸手擦去瑪奇在剛才的纏鬥中不小心蹭在臉上的灰塵，對她露出了一個溫暖的微笑，「沒事，雖然現在那個叫西索的壞傢伙欺負了你，但是等到你長大，一定可以把他打趴下的！」

瑪奇認真地點了點頭，一雙淺褐色的眸子怔怔地望著她，好半天不曾挪開視線。庫洛洛拉了拉方衡艾的手，低聲道：「姐姐，走吧。」

方衡艾點點頭，站起身，正欲離去，突然衣角又被一個小小的力道給拽住了。方衡艾愕然回頭，對上瑪奇純凈的眼神，不由柔聲問道：「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嗎？」

「我叫瑪奇，」女孩認真地說道，目光中帶著信任，「姐姐，可以收留我嗎？」

聽到瑪奇的請求，庫洛洛忍不住低低哼了聲，鄙夷道：「在流星街，不弄清楚對方的目的，就莽撞地請求收留，也難怪你淪落到被一個比你大不了多少的小孩子欺負的地步。」

「直覺，」瑪奇轉過頭，看了庫洛洛一眼，表情冷淡而認真，「直覺告訴我，姐姐是可以信任的。」

「直覺？難道你之前跑過來，也是直覺姐姐一定會幫你嗎？」庫洛洛道，看見瑪奇點頭后，不知為何，心裡突然升起了淡淡的不快，感覺十分惱火。

方衡艾反倒十分感興趣：「直覺，就是傳說中女人的第六感嗎？說實話，我一直都沒有這種東西，瑪奇你居然直覺這麼准，感覺好有趣！」

「那，我可以留下嗎？」聽到方衡艾說很有趣，瑪奇的眼睛亮了亮，直覺自己應該可以留下，一向冷靜謹慎的心中也不由浮起了淡淡的欣喜。

「當然了，」方衡艾點了點頭，又忍不住伸手捏上了瑪奇的臉蛋，感受到指尖柔軟的觸感，她笑得眉眼彎彎，「面對一個這麼漂亮可愛的女孩子的請求，我怎麼可能拒絕呢～」

方衡艾答應后，系統提示音響起：「任務：救助瑪奇完成，獎勵修為20點。」

庫洛洛在一邊挑了挑眉，心中下決定，一定要認真觀察這個女孩子，一旦發現她有任何異動，就要告訴姐姐，讓她把那個女孩趕出去。

如果說庫洛洛終於意識到方衡艾的心軟和對孩子們的同情，決定除了瑪奇這個意外，一定要阻止方衡艾繼續撿小孩后，方衡艾接下來馬上連撿兩個孩子的事情，讓庫洛洛早就練好的鎮定表情差點破功。

面對庫洛洛的怒氣，方衡艾十分委屈：「派克諾妲很可憐啊，這個區長真是太變態了，居然是個蘿莉控！對這麼小的孩子都要下手！是可忍孰不可忍！！對這種人渣，我沒把他打殘廢到終生不能【嗶——】已經手下留情了好嗎！」

庫洛洛望了一眼猶在發著抖的棕發女孩，冷冷哼了聲，不予評價。

「還有啊，飛坦那個笨蛋孩子，居然不知收斂，惹上了那麼可怕的人，差點就被抓去做人體試驗了啊！人體試驗啊喂！這可是比死都還可怕的事情，我覺得以後流星街街規除了不許殺小孩，還得加上一條不得抓小孩去做人體試驗！」

庫洛洛又看了一眼表情陰沉的黑髮男孩，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比飛坦還要陰沉。

「姐姐，」庫洛洛聲音低沉，「你要記住，流星街從來沒有簡單的人，無論這個人是大人還是小孩。」

「可是，不管他們簡不簡單，有沒有其他目的，這種事情都是不對的啊！做出這些事情的人是禽獸，而我們如果明明看在眼中，卻坐視不理的話，難道不是禽獸不如嗎？」方衡艾急急辯解道，看著庫洛洛不發一言，轉身踏上樓梯，頓覺不對，大聲叫道，「等等，庫洛洛，你生氣了嗎？」

庫洛洛沒有回答，徑自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