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朝聞道

與秦志懷交談完畢，完成了自己任務的風尊已經回到了天京。

拒絕了工作人員的陪同請求后，從交界線上開始出發，漫步於大路之上的的風尊花了七個小時后終於來到了自己住宅的樓下。

望著這已經住了幾十年的樓房，風尊一時思緒萬千，停下了腳步。

過了許久之後，他才緩步走到101的門口站定。

從袖袍之中摸出一把老舊鑰匙，他顫顫巍巍的抬起右手，想要將門打開。

但不知為何，往日無比順暢的動作此時對他而言卻有些困難。

用了五分鐘才控制自己的右手找到鎖孔，將鎖芯轉動的風尊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已經成功將鎖芯轉動完畢的風尊卻依然捏著鑰匙，沒有將其拔出。

「呼......」

又過了許久，成功將心裡泛起的波瀾壓服后，風尊輕輕地將鑰匙從鎖孔拔出，放回自己的袖袍之中。

伸出左手握住門把手，準備將房門拉開的風尊卻再次停頓了下來。

感受到了房內有人在等自己，風尊滿是皺褶的臉龐上扯起了一個難看的笑容后，輕輕拉開了房門。

雖然是自己的家，但風尊進門的時候依然低著頭，轉身對著客廳的地方深深作了一揖。

嘶啞的聲音也從他開始退化的聲帶之中響起。

「見過前輩。」

一道清風吹動了陽台上的落地窗帘，隨著窗帘的飄蕩，一個明顯有著外國人臉龐的金髮男子兀然出現在了沙發之上。

其洪亮的聲音帶著一股輕佻的意味響起。

「好久不見啦~」

「小朱。」

聞聲，風尊嘴角的笑容更加明媚了，但他卻沒有抬頭，依然半躬著身子回話。

「是啊，好久不見了，前輩。」

「您還是那麼的...」

風尊說到這裡突然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腦海中措辭著合適的話語。

不過很快他就有了答案。

「有活力。」

金髮男子聞聲后擺了擺手，隨意地說道。

「別那麼拘謹，放鬆一點。」

「我就是單純來看看你。」

「畢竟我們真的很久沒見了。」

「下次相見...」

「可就不知道在哪裡了。」

風尊嘴上的笑容突然變得洒脫起來，隨即抬起頭，努力向自己口中的前輩展露出自己充滿生命力的笑容，朗聲開口道。

「是。」

「前輩。」

簡單交流后的兩人不再開口言語，只是用眼神激烈的交流著。

喧鬧的沉默在客廳里肆意飄飛著，飛舞的窗帘幾乎就要脫離掛鉤的束縛。

隨著金髮男子的一聲嘆息后，這場無聲的交鋒終於結束了。

「哎.....」

金髮男子嘆息一聲后，不再和風尊繼續對視，轉而將視線投向右側的窗檯。

飛舞的窗帘在這道眼神的注視下停止了運動，緩緩分開後向對方展示自己身後那皎潔的月光。

「我說小朱啊。」

「你...」

「後悔嗎？」

聞聲，風尊嘴角的笑容突然頓了一下，渾濁的眼眸也失神了一霎，隨後故作平靜地說道。

「前輩...」

「我很後悔。」

「每一天都很後悔。」

依然注視著窗外明月的金髮男子像是沒有聽見風尊的回答一般，只是繼續開口問著。

「那現在呢？」

「你還後悔嗎？」

聽到此話的風尊這次沒有絲毫的停滯，帶著滿是幸福的笑容迅速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不後悔。」

「一點都不後悔了！」

終於，在風尊自信的回答下，金髮男子終於重新將視線轉了回來，看向風尊輕輕地開口吐出了幾個字。

「那就好。」

隨後又是一陣沉默后，金髮男子雙手扶著膝蓋，緩緩站起身子。

其高大魁梧的身材較之一旁矮小佝僂的風尊盡顯活力。

兩人光是站在那裡，就將「時代」二字凸顯的淋漓盡致。

「小朱。」

風尊聞聲抬頭看向對方，過大的身高差距讓他將頭顱費力地抬至最高。

「前輩您請講。」

金髮男子沒有立即開口，只是邁步走至風尊面前，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語重心長地說道。

「相信我。」

「一切都還來得及。」

風尊眯起眼睛，笑著說道。

「我曉得，前輩。」

金髮男子滿意地點了點頭，邁步從風尊的側身走過，推開了大門。

不過他並沒有直接邁出，只是站在門口回頭又看了一眼風尊，有些遺憾而又洒脫的開了口，只是言語之間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落寞。

「小朱。」

「無論什麼時候醒悟...」

「都不算晚。」

「我只怕自己把遺憾帶到地底。」

說到這裡，金髮男子的聲帶像是脫離了他的控制一般，尖銳的摩擦讓他說不出下一句話。

經過了短暫的調整和平復之後，他才繼續開口說道。

「畢竟...」

「朝聞道...」

「哎......」

金髮男子最終還是沒能將所有話說完，以沉重的嘆息結尾后的他放棄了原有的想法，邁步離開了風尊的房間。

嘭。

關門聲響起的同時，風尊臉上的笑容也徹底消失了。

他也不必再費力的對抗臉上的皺紋了。

緩步走向沙發，風尊坐在了與之前金髮男子完全重合的位置，彷彿兩人在此刻融為一體。

他也如同之前金髮男子一般轉頭看向窗外的明月。

只可惜他的眼眸之中卻並沒有明月的存在，他能看到的只有那陰沉的天空被切割成了四塊。

四塊大小不一的天空里有著不一樣的光芒，但最後這四色的天空終歸於黑暗。

此刻的他心中只有如同他失敗的人生一般的遺憾。

不過他願意相信剛剛離去的金髮男子。

於是他口中開始了淡淡地呢喃。

「一切都還不晚。」

「還不晚。」

「畢竟...」

「朝聞道...」

「夕死可矣。」

呢喃過後，風尊緩慢的合上了沉重的眼眸。

他已經一百一十五年沒有睡過覺了。

他現在...

只想好好地睡一覺。

於是，天京上方於此刻劃過了一道白色的流星，轉眼即逝。

第二天早上，陪護員看著客廳沙發上身體已經變得僵硬的風尊，慌不擇路的找到自己的領導彙報。

於是，歷史書上的記錄於此刻改寫。

風尊...

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