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等待

聽到這裡，本來抱著聽故事態度的徐願突然臉色變得古怪起來。

嗯？

他好像聽到了狗糧的迴響。

似乎知道了徐願的想法，也或許是根本沒想隱瞞，鶴坤大大方方的肯定了徐願的想法。

「您可能聽出來了。」

「我確實蠻喜歡纖蛇的。」

「不是來到比漢斯以後，是從我認識她的那一天起，我就喜歡上她了。」

說到這裡，鶴坤也不再看向徐願，只是轉頭望向天際，用一股充滿感觸的語氣淡淡說著。

「我有自知之明，我一直不是個聰明的人。」

「我娘都說了，讓我沒事別動腦子。」

「她說我一動腦子准要壞事。」

「不愧是我娘，看人真准！」

「哈哈哈。」

爽朗的自嘲聲響起，但製造它的卻是一副難看而又苦澀的笑容。

「我確實不聰明，甚至笨的要死。」

「不知我娘明白，連老天爺都知道這個事實。」

「所以我是陽。」

「別看我現在可以大大方方的說出來。」

「但可笑的是，雖然我一直都很喜歡她，但直到您來的前一陣子，我才徹底肯定了，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那些我自以為是的敬仰和同伴之間的互相陪伴其實都是假的！」

「我就是單純的喜歡她，沒有任何其他的原因！」

「您知道我是怎麼反應過來的嗎？」

鶴坤苦笑著向徐願發問，但他卻並沒有給徐願留下一絲回答的空隙。

「因為我發現她懈怠了。」

「她的工作效率，工作態度都沒有了之前的水準。」

「她會時不時的發獃，一下就是半天的時間。」

「她工作時候的態度越來越冷淡，反倒是和街坊鄰里的其他人相處的時候反而更加有興緻，更像一個人。」

「起初我還覺得她是更加徹底的融入當地環境，將自己的假身份徹底牢固。」

「但後來我發現只有在日常生活中的她才更真實，更像一個人！」

「我之前說了，我不是一個聰明的人，甚至有些蠢笨。」

「這些東西靠我自己的腦子一輩子都發覺不了。」

「所以我為什麼能夠發現這些以前我根本無法發覺的細節呢？」

「這個問題曾經還困擾了我一段時間，讓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

「直到後來有一次我熬了一宿后，早上去菜市場買當天的食材時。」

「看著那明媚的陽光和街坊鄰里互相的招呼，沉浸其中的我終於明白了。」

「我能發現這些細節的原因其實很簡單。」

「那就是...」

「我也一樣。」

徐願已經習慣了其他人在剛剛開始表達，自己就通過極快的思維速度推理了後半段意義的現象。

這導致很多時候徐願都是被動的聆聽那些早已在腦中推演好的話語。

說實話，對於追求效率的徐願來說，這個過程還是蠻令人煩躁的。

但鶴坤相對混亂的表達卻令徐願的這項技能短暫的失效了。

或許這些話他自己從來沒有在心裡想過吧。

直到現在，徐願才明白鶴坤的話語到底想表達什麼，但與之前都不同的是。

即使他已經有了答案，但這次...

他想好好聽下去。

鶴坤並不知道此刻作為聆聽者的徐願在想什麼，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

他只是不停地叩問著自己的內心，平靜地將自己想到的說出來，僅此而已。

「我們都累了。」

「對於不是天的我們，人生又有多少個十年呢？」

「雖然身上背負的血海深仇和當初加入破曉時的誓言令我們走到了今天。」

「但我們...」

「真的累了。」

「我時不時的會想，要是一直都沒有新的曙光出現，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和她一直生活在比漢斯呢？」

「雖然每天都很忙碌，周圍也都是外表和我們不一樣的老外和他們不同的文化。」

「但久而久之，我已經習慣了。」

「我已經沉溺在這平淡的生活之中了。」

「或許...」

「她也是這麼想的吧。」

說到纖蛇，鶴坤久違的幸福笑容再次出現在他的嘴角。

「雖然在這個角度上我們倆都是一樣的，但比起後知後覺的我，她估計會有更多的遺憾吧。」

「畢竟...」

「她一直都將首領當做破曉的唯一希望。」

「其實我也有點接受不了...」

「首領當初，可是那麼的光芒萬丈啊。」

聽到這裡，徐願心中生出一陣感悟。

纖蛇的形象，或者說所有十年如一日在崗位上付出的碎片們的形象在他的心中變得立體起來。

身負血海深仇的他們抱著大興長安的崇高理想加入了破曉，付出自己的一切去支持秦志懷的破曉。

付出一切后的他們卻迎來的最終的失敗。

理想破碎的他們卻沒有迎來毀滅，而是進入了長時間的蟄伏。

從這個角度而言，沒有完全失敗，努力將局勢控制在一個相對平衡的局面的秦志懷反倒是令這些碎片們處於一個極度尷尬的局面。

上，上不去。

下，下不來。

於是...

渴盼已久的破曉失敗。

蟄伏十多年的漫長等待。

兩相交織的情緒令這些碎片感到迷茫的同時，也讓他們身心俱疲，渴望回歸穩定的生活。

而自己的出現卻打破了他們脆弱的幻想，令他們再度被迫去接受他們心裡抵觸的現實。

這也難怪纖蛇第一次見到自己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自己是即將破曉的曙光，也是傾覆他們平靜生活的黑暗。

更何況自己聲名不顯，年齡也小。

自己被選定為曙光同時也代表著這些碎片即將脫離此刻的狀態，去迎接新一輪的抗爭和更加漫長的等待。

這令他們難以看到希望。

似乎心裡終於有了決定，沉默許久的鶴坤咬著牙說出了一句藏在心裡很久的話。

「曙光大人。」

「我有個不情之請。」

徐願已經猜到他要說什麼，但卻只是靜靜等待著。

「我這個人笨，所以我不信自己的腦子，只相信自己的感覺。」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我能感受到您身上散發著不遜於首領當初的光芒！」

「我願意相信您，也願意為您付出一切，去迎來破曉！」

「但是如果...」

「我是說如果...」

「如果您萬一也失敗了。」

「能不能跟首領說一下...」

「讓纖蛇她...」

「退出破曉吧。」

「她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