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三人夜探

峨嵋北上大都一戰,後來被無數詞人在作品中反覆提到。渲染的詩文之多，簡直堪比蕭蕭易水荊軻飲酒，燎原赤壁周郎風*流。

那麼多作品中,最知名的一首,是只有十六個字的小詩。該詩寫道：

風,

疾如閃電耀長空,

桃花劍,

劈出春*色濃。

這詩借了詠物的名頭,句意實在隱晦了些。可是這詩,背景卻還有些曲折--

寫這詩的，是一個住在大都的漢人。此人曾經親眼目睹了峨嵋強攻京都萬安寺，從重兵包圍中救出紀家一家人,鬧了個天翻地覆,然後揚長而去的場景.當時他看著那些向來耀武揚威的蒙古人灰頭土臉,只覺得暗爽。等到後來一打聽,才知道峨嵋在川蜀已經幾乎自立,更喊出了「推翻蒙元，重建漢廷」的口號。此人心潮澎湃不能自抑，連夜爬起來，借著半片烏雲半遮著的月光，揮毫做了這首詩，趁著天色沒有大亮，就悄悄貼到登聞鼓上了。

那登聞鼓附近，本來是朝廷隔三差五貼告示的地方，一般二般的，都是重兵把守呢。誰也沒料到居然有人膽子大到鑽這種空子--這詩，一日之間，傳遍江北。

只有四句的小詩，太好記了。許多人，就是因為這首詩，才聽說起義的峨嵋山以及峨嵋山上的諸女俠的。蒙人的統治實在殘暴了些，大家心中的怒火，似乎也隨著那「桃花劍」被激發，被宣洩。這首詩傳到哪裡，就給哪裡受壓迫的人帶來希望。

許多後來知名的大人物，在晚年回憶時，都曾經提過一個細節：他們就是受了這首詩的鼓舞，才真正走上了反抗元廷的道路。這樣的事情，在文化繁榮每天都能湧現出大量作品的後世，聽來簡直有些不可思議：這只是一首短詩！甚至用詞一點都不精緻，平仄也相當勉強……

不過，這是的確發生過的事情。因為那些大人物，名號是如此的大，他們中間，有陳友諒，有張士誠，還有藍玉……

因為有這樣的故事，所以，理所當然的，在新朝成立后，這首前朝大名鼎鼎的一號反詩，被評定時人詩集的所有詩人，公推作了詩集榜首，繼而鄭重放在了本朝文集的第一頁。可以預料，或者在許多年後，新朝及新朝建立者紀曉芙靜玄劉伯溫等人都被人遺忘的時候，這首詩，或者還會繼續在人們口中流傳下去……這都是后話了。

當時，武林群雄薈萃。一路快馬向大都，沿途並沒遇到太大阻礙。在前路一千五百疑兵還在大搖大擺的在漢水巴山一帶晃悠的時候，精銳部隊已經匯合了從各地趕來支援的武林人士，到了大都城下。

當夜眾人在城外一茅屋裡盤膝坐了一地。正派在左邊，邪派在右邊，峨嵋在中間。紀曉芙此時精神恢復了大半，先當眾謝了眾人不辭路途遙遠前來幫助的這份感情，又對前些日子攻打成都之前，峨嵋對於武林的失禮之處道歉。

鮮於通搖著扇子笑得風度翩翩：「紀女俠客氣了！還是先商量救人的事情吧！」少林的空智和尚在路過關陝的時候同大家分開回了少林，此時的鮮於通，就是正派公推的領頭羊了。

邪派那邊，楊逍沒想到鮮於通接話的速度這麼快，稍愣一下，也連忙接了話。楊教主最近越發意氣風發了，似乎還倒生長，顯得年輕了幾歲。此時這人一臉柔情脈脈的看著紀曉芙：「曉芙說哪裡話，可是和我生~分~了？」

不少人被那語調嚇了一跳，只覺得自己少穿了幾件衣服。韋蝠王腿一軟，就想出去吐一吐。范遙嘲諷著看了一眼老搭檔，雖然沒說出聲兒來，準備說的內容，都在眼睛里了。那意思是：「別扯了，行不？」

——天下沒有掉餡餅的事兒。武林正邪齊出手，固然有人是念在江湖同道的義氣上，可也有人，是發覺峨嵋一棵大樹好乘涼。上面有人，掙錢生意就好做些。武林中人參與了幾天峨嵋的大小項目，已經深深感到了錢途壯觀。其實鮮於通那樣準備仿效峨嵋進行造反的，都是少數派。大部分的人就準備跟風喝點肉湯。當然，遇到事情也就出人出力了。

不過，這些事情很無所謂。因為許多年後的官方資料赫然是怎麼總結的：「峨嵋夜襲大都，揭開了天下轟轟烈烈反抗蒙元的序幕，峨嵋成為人們心目中反抗朝廷的正統，並且在形式上一統正邪武林……」

這概括的簡直比楊逍還扯，對不對？

當時，紀曉芙咳嗽一聲，謝過正邪兩頭目的理解。然後用商量的語氣，提出了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我們才到大都，各種情況還不了解。我想請大家分散開，分別探聽一下城中元蒙的守備人數，武器，精銳布局情況……咱們就是進攻的時候用不到，後撤的時候也能用到的……」

眾人點頭。殷野王卻想：「這偵查的事情從來就是最危險的了，把這事情交給別人，峨嵋不厚道啊。」

紀曉芙那裡還在繼續道：「……關於萬安寺的情形，我想請韋蝠王和俞大俠一同，陪我去看一趟，事不宜遲，現在就走可好？」

殷野王立刻又皺了眉，心想：「偵查最關鍵地方居然被峨嵋留著自己去了！豈不是在向我們封閉消息，峨嵋不厚道啊！」

至於他想的前後內容，是否有矛盾，殷野王一時之間是沒顧上聯繫的。倒是一直注意著自家哥哥的殷素素，又看見兄長露出了熟悉的苦大仇深表情，毫不遲疑的伸腿踩了對方一腳。沒耐心的低聲問：「又怎麼了？」

殷家兄妹的交談一時沒人注意。紀曉芙點將后，韋蝠王和俞大俠都爽快應了，倒是峨嵋內部，雖然還無人當面反對，可是靜虛等，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紀曉芙這決定，開會前已經說服了大家的。峨嵋內部紀曉芙功夫最好，這次又是她家中的事情，甚至朝廷點名也是點的紀曉芙，她豈有不去的道理？話雖如此，可大家想想前幾日紀師妹還病的七死八活，卻也不是不憂心的。

這三人說走就走，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隨身武器，就各自運起輕功，騰空而起了。

這其中，韋一笑本來就以輕功著名，只見他身如煙，動作飄渺，竟有了幾分鬼魅之意。俞岱岩使的是武當著名的縱雲梯，動作直上直下，大開大闔，偏偏輕巧迅捷好像背上帶了一對無形的翅膀。紀曉芙動作最令人意外。紀曉芙此前聲名不顯，最著名的事迹是扔了屠龍刀。後來單挑群雄展現「隔山打牛」神功，可是隨即就被鏟子外形的某傳言中的神器奪走了風頭。紀曉芙武功很不錯！這是大家的共識。可是究竟多麼不錯？許多人是說不上來的。此時大家只見她輕輕一扭腰，似乎用的就是峨嵋大路貨的基本輕功，也不見她如何用力，就跟上了韋俞二人。有識貨的頓時鄭重了。

殷野王猛然扭頭問妹妹：「你快數數峨嵋的人是不是都到了？這紀曉芙會不會把韋蝠王引到偏僻角落加以暗害？」

殷素素張大了她的嘴。

大都萬安寺，是一座很高的佛塔。

塔，似乎是藏經的建築。上面有塔，下面有地宮，這才是這種建築的標準配備。

在天蒼蒼野茫茫地皮還根本不值錢的年代里，這種建築相當反潮流。因為它佔地面積極小，層數很多。對於建築的能力很挑剔，事實上用起來，還沒有多大能用的面積。

因為是層層遞減的么，到塔頂的時候，一層塔也就能站幾個人而已。打個麻將都擺不開桌子。

可是，這樣的建築，用來關人，一下子就有點犀利了。

第一，層數多，分不清人關在哪一層，別說想救人，就是負責押運的一方想找人，也得規規矩矩先去爬樓。這一點，對於還有點小輕功能夠短暫進行空中滑翔的武林人士，更是戳到了死穴上。

第二，易守難攻。每層地方極小，那樓梯一般都特別窄。一夫當關什麼的，那就是寫實，不是誇張。哪怕一個武功不怎麼地的呢，說不定，都能在狹窄的樓梯間抵禦一個武林能手。

汝陽王把紀家關在這個地方，可不是隨便選的。

紀曉芙等人連夜趕到的時候，巧也不巧，那寶塔底層，恰好點著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