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四章
吉時到的時候，林爾臻準時的過來敲了敲帘布。林又嫃扶著余好走了出來，又扶著余好趴穩在林爾臻的背上，然後一步一步的跟在後面。
一路上，幾個會些樂器的士兵在前面敲敲打打，幾個會唱討喜歌的老兵在後面一路唱著。林爾臻背著余好走在隊伍的中間，林又嫃緊緊的跟在他後頭，眼睛總是不受控制的瞟向余好的紅蓋頭。
然後她看見余好微微低下來了頭，看上去好像靠在了林爾臻的頭上。
林又嫃腳步一頓，這般的親密，余好從來沒有對她做出這般親密的動作。
終究是有些不一樣的吧……林又嫃暗下了眼眸。
「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隨著老兵的一個拖延音，一群過來鬧騰的新兵片子們轟的一聲擁向了林爾臻，大鬧著要他好好抱著媳婦進去，等下再出來敬酒沒關係。
林又嫃看了一眼不遠處被士兵們推推嚷嚷的林爾臻，在看了看他身邊有些不自在到處閃躲的余好，咬了咬牙，信手撥開人堆把余好解救了出來。
「好好護著嫂子回房哈……」林爾臻看見林又嫃進來了，終於放開了心的和士兵們鬥嘴，還不忘回頭囑咐一句。
林又嫃點點頭，沒有開口。她伸出手圈在余好的肩膀上，妥妥的把她護在內側，用自己右側的肩膀頂開身邊的人，一步一步引著余好走向了她們的新房。
這間房子原本應該是空置的，為了這次成親特地整理了出來，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倒是和林又嫃的小院子成了對門，只要林又嫃站在院子里就能夠看見這件房的紅漆木門。
脫離了人群之後林又嫃放開了臂膀，原本還是想跟在余好半步後面走著，可是她手一放開余好就停了下來。
「怎麼了？」林又嫃沒有反應過來。
余好沒有馬上回答，而是伸出來自己的右手，微微張開成一個拱形往林又嫃這邊伸了伸：「我看不見……」
許是因為被鬧騰得累了，也許是有些羞惱，那軟軟糯糯的聲音像是和了春風，一絲絲的吹進了林又嫃的心裡，讓她的心柔成一片一片……
「倒、倒是我疏忽了……」林又嫃微微笑了笑，掩飾了心裡的尷尬，識趣的伸出手握了上去。
余好的手有些涼，手心有些細細的汗。
「你，怕么？」余好的手在冬日裡也是比她不訓練時還要暖的，這樣的天氣還會手涼，太不尋常了一些。
「……不怕，我緊張……」余好的聲音比之之前正常了一些，但是被蓋頭遮擋了音，在林又嫃聽來倒有些悶悶的感覺。
「緊張什麼？」林又嫃試圖安慰她，「這麼久了，你還會不了解我二哥么，他其實就是一個書生，書生都是溫柔有才情的，而且……」林又嫃想到了什麼，抿了抿嘴，「他或許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一心人……」
「……我知道。」余好淡淡的說，「你說的我都明白，只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哪一關？」林又嫃轉頭看了看亦步亦步跟著自己的余好，不知怎麼的，心裡竟然生出了淡淡的一絲欣喜，沖淡了一直莫名的積鬱。
她下意識的緊了緊相握的手。
「是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應該找一個可靠的男子成婚，然後平靜的相夫教子一生？」余好淡淡的說著在林又嫃看來再正常不過的事。
「難道不是嗎？」她沒有在市井中長大，但是這些淺顯的道理她還是知道的。女子，不就是圖個好夫君，養個好兒子，年輕時相夫教子，年老時子孫滿堂頤養天年……
「果然都是這樣的么？」余好還是那副樣子，「小鬼，我不甘心呢……」
「不甘心什麼？」林又嫃想了想，「不甘心嫁給我二哥么？因為你不喜歡他？」
「算吧。」余好嘆了一口氣，在林又嫃聽來是第一次，「我不甘心在這樣的情況下嫁人。就算對方還是不是我喜歡的，那也要是我心甘情願的……」
「……你，不是心甘情願的么？」林又嫃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她應該是最知道余好是不是心甘情願的人吧。
「就像你不願意叫我嫂子，可是又不得不叫一樣。」余好的臉被擋在一片鮮紅之下，林又嫃看不到她的表情。
「可是，這可能不一樣……」只是哪裡不一樣，她又答不上來。
「沒什麼不一樣的，都是不得不為之……」余好的聲音聽上去更加寡淡了。
「……」林又嫃不知道應該怎麼接話，她這時候最應該做的就是勸余好放寬心，試著接受林爾臻，可是那些勸慰的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怎麼也講不出來。
好在，新房就在眼前了。
「來，小心……抬腳，好了。」林又嫃小心的扶著余好走進了新屋，也顧不得自己好好看一眼所謂的新房，就瞄到了那再珠簾後方的紅色床被。
「來，我們去歇息……」林又嫃牽引著余好往床榻走去，路過桌子的時候還不忘看幾眼上面的小點心。
余好一天都沒有吃東西呢，等下要不要偷偷拿點飯菜進來？會不會破壞了好兆頭？
余好順著林又嫃快走了幾步，最後終於坐在了床沿上，好歹給站了一天的腿休息的機會了。
「小鬼，我餓。」剛坐了沒一會，余好就隨手掀開了自己的紅蓋頭，「你等下幫我蓋好哈。」
「你，你做什麼？」林又嫃又驚又氣，「這個是要夫婿才可以掀開的！」
「這裡只有你我，不會被他人知道的……」余好安慰似的拍拍林又嫃的手，「桌子上應該有點心吧？拿些來，順便一杯水，謝謝……」
「你……」林又嫃無奈，「你這樣會有壞了兆頭的……」
「什麼兆頭，太迷信了啦，我們家那裡都不時興這一套了……」余好無所謂的擺擺手，嘴巴也很應景的翹了起來，「你要不要幫我拿吃的啊……」
林又嫃看著被紅色衣裳襯得更加嬌媚溫婉的人，下意識的點點頭轉身去拿了吃的，也倒了水，又乖乖的遞給余好。見她只接過小碟子，便也乖乖的端著茶杯站在一邊。
「你不吃嗎？」余好抬抬頭，咬了一口綠豆酥。
「不吃。」林又嫃搖搖頭，這房裡的東西都是留給新人的，她不能動，「等下就開宴了，我一會出去吃飯，聽說菜色不錯。」
「哼，那你留我一個人在這裡餓死無聊死算了！」余好大聲的斥責道，林又嫃莫名其妙的看著有些皺眉的余好。
「你們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裡……」余好說著委屈的扁了扁嘴。
林又嫃驚奇的睜大了眼睛，今天的余好特別的不一樣，用那些老兵們的話說就是「小女兒姿態」。這個，以前的余好可不是這樣的……
「其實，我也可以端進來吃的，本來新嫁娘房裡就應該有個人陪著一起等到新郎官來，只是我的身份又特殊了些，得和爹爹他們坐在一起吃一下……」林又嫃微微笑彎了嘴，「要不，我等下端進來？」
「我是不是不能吃？」余好繼續可憐兮兮。
「呃……聽說是的……」林又嫃躲閃開余好的視線。
「那就是要我看著你吃那些好的，你是不是想饞死我啊，明知道我一天都餓著……」
我也陪你餓了一天啊……林又嫃想這樣說，可最終開始忍住了：「那你想怎麼樣？」
「你等下出去，裝多謝飯菜然後再進來，我們一起吃吧……」余好拍了拍手上的點心渣子，隨手把碟子遞給林又嫃又拿走了她手裡的茶水。
果然和她想的一樣。林又嫃有些猶豫。
「不會被別人知道的，你放心啦。」余好示意林又嫃把東西放回桌子上，「你看，這個房間里現在是只有新嫁娘才能在的，所以男的不能隨便進來。所以啊，就你一個女的，不會有第三個人進來了……」
林又嫃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按理說余好是不能進食的，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目的。會不會影響她和二哥的姻緣？
「我真的很餓，小嫃，嫃兒……」余好耍上了無賴，最後叫的兩聲讓林又嫃莫名的心裡發軟。
「……好吧，可是你不能吃多哦……」林又嫃像是下了一個很艱難的決心一般，表情很是嚴肅。
「知道了，死小鬼。」余好笑著搖搖頭，一個不慎鳳冠有些許了鬆動，搖晃的厲害。
「別亂動呀你。」林又嫃靠近了一些幫余好把鳳冠移好。
「要不是怕等下來不及收拾好，這玩意兒我早就弄下來了，太重了，脖子都要壓扁了……」余好抱怨道。
林又嫃笑著，學余好那樣搖了搖頭，任余好坐著她站著，弄好了有些不穩的鳳冠。
而這時，外頭的鑼鼓響了起來。開宴了。
林又嫃離開前還是幫余好把蓋頭弄好，囑咐她不要亂動，才走出房門，順便好好的把門關上。走開幾步又不放心的回頭，扯下自己一根頭髮系在鎖上。
從小院門口走到大院院子里要繞過半座府邸，林又嫃腦子裡想起余好剛才可憐兮兮的樣子，有些好笑又有些擔心的快走著。她摸了摸自己有些悶的心口，難道自己這般不開心是因為不捨得余好出嫁么？
原本有些莫名的思緒在看到余好的小女兒姿態后倒是好了很多，難道她是把余好當成自己的女兒了么？聽說女兒出嫁的時候做母親的總會難過傷心。她應該就是這樣吧？
「噗嗤……」林又嫃邊走邊笑話自己，這個念頭太荒唐了，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怎麼可能生的出比自己還大上幾歲的女兒來。
就算自己有女兒，也教不得像余好這般好的吧……
林又嫃又加快了腳步，差點就要小跑起來了。
不想讓獨自坐在屋子裡的人久等。
林又嫃甩甩頭，摒棄了心頭的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