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下卷 第三十四章
林又嫃坐在竹園院中的竹椅上時,並不能完全靜下心來等候,可又強制壓制著不讓自己表現出來。聽桑藍說,余好早已經醒來了,只是還不能下地。聽桑藍說,余好的待遇比她的好太多,聖醫甚至是盡心盡責的在救治她。聽桑藍說,余好也曾問起她。聽桑藍說,聖醫不讓余好出竹園,卻可以讓人抬著她坐在院子里休息。所有的一切都是聽別說的,她多麼想可以去親眼證實一下。
那個可以讓余好坐著休息的院子,是不是她現在所處的地方呢?那今天余好會出來嗎?她知不知道自己已經來到竹園了?
「你果然恢復得不錯。」就在林又嫃愣神的時候,屬於聖醫那蒼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林又嫃當下一驚,卻又很快釋然。這個老婆婆既然被稱為聖醫,那自然是很厲害的。
「就是警覺性太差,你的武功實在是太弱。」聖醫慢吞吞的坐了下去,說出來的話卻尖銳得傷人,「這樣的你,難怪會害得她受這麼重的傷。」
「聖醫教訓的是。」林又嫃虛心的低下頭,和聖醫比,她那些拳腳自然是不能入眼的。聽說江湖中有很多人的武功和堪比神靈,飛檐走壁身輕如燕出掌碎石……這些卻不是她一個在軍營里混打能學會的。無論是軍營里的拳腳還是林家拳法,都比較注重近身殺敵,她記得余好稱這種拳法叫「格鬥」。
「說說看,你是誰,怎麼會害得我那丫頭受這麼重的傷的?」聖醫像是有些滿意林又嫃的示弱,語氣也不像之前那麼疏遠。只是,「我那丫頭」指的是余好嗎?
「聖醫認識好兒?」難道是余好和他們分開的這兩年認識的?不對啊,如果余好認識這樣的高人,她的腿……按艾子言所說,余好被他救了以後他們三人就相依為命了。
「先前並不認識。」果然,和林又嫃想的一樣。可這樣一來就更奇怪了,難道真的像桑藍所言,聖醫只是很喜歡好兒?
聖醫看出了林又嫃的疑惑,耐著性子解釋道:「這丫頭應該是我一位故人的後輩,有信物為證。」
林又嫃聽出了聖醫的意思,識趣的笑了笑:「晚輩姓林名又嫃,越度人士,和余好是舊識,之前因為……一些事情才害得我倆遇險。」
「舊識?那你可認得桑喜巴?他也是大夫。」聖醫問道。
「桑喜巴?恕晚輩愚昧。晚輩早年一直生活在軍營,認識的大夫也就隨軍大夫。」林又嫃想了想,還是繼續說道,「自我記事起,他便叫林巴。」
「林巴……軍營?」聖醫突然抬眼看向林又嫃,眼裡的凌厲讓林又嫃的心臟一縮,「你是那林政桓的什麼人?」
「他……乃是晚輩家父。」林又嫃假裝鎮定的回答道。
「狗賊!」聖醫聽完林又嫃的話,眼裡的盛怒更是不加掩飾,也沒看出她是怎麼做的,林又嫃只見她輕輕的一揮手,就感覺到有一股勁力向自己襲來把她整個人往左一推。
一聲悶響,林又嫃重重的摔到地上,左肩傳來鑽心的疼痛,她冷汗浸濕了額間發跡卻咬著牙不發出一絲聲音。她不單是被這老婆婆莫名其妙的怒火給弄懵了,更是被她的一聲「狗賊」給說傻了。
如果她沒理解錯,這句……說的是她爹?是她身為一震將軍的親爹?從小到大,不論是誰提到她爹都是只有自豪和讚賞的份,就算後來在上京那段時間也沒人會說她爹有什麼過失。可如今,在這個可能是智諦某個不知名的地方,有這麼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婆,喊她爹是……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若不是明知道自己打不過,林又嫃真想跳起來一拳打過去,罵一句「你爹才是狗賊」。
林又嫃躺在地方緩了緩,感覺不像之前那突然的著地那麼疼了,見聖醫也沒有離開的意思,便自己慢慢的調整姿勢,小心地站了起來。站穩后,她卻不敢再坐下去了。看這老婆婆沒有八十也有七十了,而林巴和爹爹才四十多歲,他們怎麼會認識的?爹爹年輕的時候,老婆婆也該有四十多了,實在不應該是有什麼交集的啊……
聖醫冷著臉看向林又嫃,冷聲道:「這丫頭是桑喜巴的什麼人?」
老婆婆似乎就認定桑喜巴就是林巴了吧。林又嫃忍著疼痛,說出來的音量弱了很多:「好兒是林巴的義女。」
聖醫點點頭,也不再看她轉身朝院內屋子裡走去。
見這老婆婆就這樣走了,林又嫃有些著急,想問自己能不能看看余好,可一張嘴就牽動了左肩,害得她只有一個勁吸氣的份,而聖醫也在這個檔口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在進竹園的時候,桑藍就告訴她,除了那竹椅附近和送她進去的那條小路她可以走之外,其他的地方她都不可以走動,竹園有機關更有毒草毒物,私闖的話聖醫是不會給解藥解毒的。更何況她剛才還莫名其妙的得罪了這個老婆婆。林又嫃無法,在疼痛緩了一些后才慢慢地想院門走去。桑藍就站在那裡等著她。
其實她所在的這個地方景色很美,空氣也很清香。從北苑走到竹園,中間還經過一個蘭苑,眼睛所到之處都是竹子、蘭花、竹子……這裡的一切用具都是竹子做成的,這裡總共三個大院,被一排又一排緊密靠著的竹子給圍了起來,看上去像是沒有空隙可以出去,外面的人自然也進不來。
就如桑藍所說,整個北苑是最安靜的,裡面好像就住了林又嫃一個病人,桑藍和另外三個姑娘要照顧她,便也跟著住了過來。而在經過蘭苑的時候,林又嫃遠遠就能聞到裡面濃重苦澀的藥味,有時還伴隨著幾聲慘叫和痛呼。
桑藍說,住在蘭苑的人都是前段時間剛送來的病人。聖醫選擇病人的要求有些古怪,桑藍總結了半天也總結不出什麼準則來,只好說一切要看聖醫的心情,就像她林又嫃一樣。
聖醫高興的時候,會好好的治療你,聖醫一不高興不單不治好你,可能還會讓你的傷勢更重。林又嫃倒沒覺得自己的傷有重起來,那一摔雖然痛但沒傷著筋骨。看來那老婆婆還是手下留情的?
聖醫不召喚桑藍也不敢去竹園,林又嫃無事可做,只好又過上每天躺著床上養傷的日子。在這期間她有請桑藍幫忙給林爾臻送信,可桑藍死活不同意,說沒有聖醫的同意是不能出竹林的,就算出去了也回不來。林又嫃看桑藍有些著急得連聲音都變了樣,邊也只能作罷。
半個月後,她的腿傷徹底好了,肩膀沒不痛了。在最後一次下大水桶煮的時候,桑藍過來告訴林又嫃,聖醫說她明天可以下山離開這裡了。
「那余好呢?」林又嫃也不顧自己現在衣裳浸濕,急急得站了起來問道。桑藍倒是很知趣的馬上別開臉,經過這段時間他也知道了那個可以住在竹園的特殊病人叫余好。
「聖醫沒有說她的事情,只說明天早上你可以隨我離開,我正好也要去附近山巒挖些別參回來。」
她這樣算是被驅趕了嗎?自上次以後她再也沒有見過聖醫,更別說余好了。
「我能不能和余好見一面?」忍了半天卻還是把這明知道結果的話給說了出來。
果然,桑藍看著她遺憾的搖搖頭:「聖醫說,余姑娘會在這裡得到最好的,你不用掛心。」
雖說林又嫃也知道聖醫因著林巴的關係一定會對余好特別關照,可一想到明天就要離開,更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余好,心裡就說不出的難受,想要伸手去抓一抓捏一捏才舒坦。
林又嫃躺在床上,看著月光透過窗子進來照亮的地面,那一片特別的光亮,襯得周圍更加黑暗。她想,這個竹林之外的地方對她而言可能就像這怎麼也照不到月光的地面,暗沉沉,冷冰冰。那些人沒有找到她,目的沒有達到,怕是沒有這麼簡單就放棄,現在定然在各處找尋她。不知道林爾臻和艾家會不會受到牽連。
還有那封莫名其妙的信,看筆跡應該是周雨薇寫的,為了保密她還沒來得及給周雨薇辨認。周雨薇說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她的去向,李家那對兄妹也被她拋在半路,為了防他們,她還特地又往前走了一個城停留了兩日才換了條路回了艾家。按理說,除了周雨薇和周東應該沒有人知道他們再艾家,更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聯絡方式。看那信件的日期,可能還是在周雨薇去艾家的路上就寄出來了,會是誰呢?
林又嫃看著那片光亮出了神,恍恍惚惚間好似看到了余好的臉,還是那般好看。從前她就覺得世間上的女子都不及好兒動人,如今這個想法更是不會改變,短短几年內就讓艾家風聲鶴起,試問這個世間還能找出第二位嗎?
沒有,只有她的好兒……
她的。
林又嫃猛地從床上跳了下來,匆匆的一披外衣拉開門就往外走。
不行,她不能就這樣離開,她必須見余好一面。